“俞渝,我先走啦,我爸来接我了。”
公交站牌下的女孩浅淡地笑着,向黑色大众驶离的方向招手。
视线在远处模糊成一点,俞渝才卸下那用来掩饰落寞的礼貌笑意。
冷风携了几丝凉雨扫进那公交长椅上小小的一隅,裤腿沿被沾湿了些许。
风刮起来了,公交站牌痛苦得吱嘎作响。
雨点像痛人的小石子,一下一下地往她身上砸。
角落长发女子的手机传出那字正腔圆的报道:“今日,多伦五号台风将登陆本市,这将会是本市近20年遭遇的最大台风,请各位市民做好防范准备……”
声音戛然而止,又被厉风吹乱。雨点盘旋,不甘地撞向挡雨棚。天被吹得水雾迷蒙,丝毫不见正午的炽阳。
俞渝缩了缩身子,胳膊早已被吹得寒气透骨。
她应该看看新闻的,毕竟没人会提醒她的。
她漠然的表情不带一丝波动,视线只是望着远处不知何时才能出现的公交车。
这份淡定就像是一道屏障,把世界拒之门外。
另一头长椅上浓妆艳抹的女士点了支烟,手肘倚着黑伞,火光在狂风骤雨中忽闪忽闪,明灭可见。尼古丁的气味弥漫在这狭隘的候车亭,呛得俞渝猛烈咳嗽起来。
像是察觉到什么,银白色头发的女子立马扔掉了手中的香烟,烟头淹没在小潭中,晕染出五彩缤纷的化学物质。
“小妹妹,自己一个人回家啊?要不哥送你回去?”三个也在等车的男人不断向俞渝逼近。
她本能地向后退去,一条长腿正随时准备踹向这几个人的胸口。
她的目光沉了沉,打量着这三个人,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要对不三不四的人留手。
狭小冷湿的候车亭被那名女子和这三个男的弄得乌烟瘴气,俞渝心中莫名有些不爽。
角落的女子吐出团团云烟,挑眉向那望去,几缕卷曲的秀发遮住了妩媚的眸子,露出白皙的天鹅颈。她起身,骨节分明的手抓起了雨伞的长柄,伞尖抵住了说话男子的后背,玫瑰色的唇微微上扬,清冷的语调简短而又轻飘飘的:
“滚。”
那男子回首便怒喝:“臭婆娘,你管什么闲事?!”
他的目光装上那张风尘的脸,妖艳但不失高贵。狭长的桃花眼底泛着烦躁与戏谑,微扬的嘴角嘲讽拉满。
望着这样一张标志的脸,男子突然没声了,神情也由愠色转为过分的平静。
——甚至于说是惊恐。
女子用伞尖不轻不重地戳了戳他的肩膀,又歪头道:“你的车来了。”
三人仓皇地上了车,连头都没回一下。
那头银发转过来,眸底含笑,把伞递了过去。
俞渝冰凉的之间触到温热的伞柄,目光撞上温柔若风的眼睛。
她的眼睛就像一汪清澈深邃的泉眼,波澜不惊,却又如白日焰火。
“一个人回家,要小心一点,家人会担心的。”
俞渝的心抽动了一下。
女子将自己卡其色的风衣披在小俞渝的身上,牛奶蓝的发梢瘙得她面颊有些发痒,温热的呼吸从她耳边漾过。
“我车来了,你就当我做慈善吧。”
回眸一笑,翩然而去。
车已经驶远了,俞渝眼中还倒映着那个单薄艳丽的背影,握着伞的手又紧了些。
我自己也可以的,她这么想着。
她嗅着风衣上的气息,不是让人心烦意乱的尼古丁味,而是一种很好闻的薰衣草香。
俞渝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却如银铃被人拂过,叮当作响。
雨,大了。冷风,不再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