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

    墙上的蜡烛哔啵作响，明明是铜墙铁壁，不知哪里来的凉气，吹得灯影摇晃。

    地上老鼠、蟑螂横行，慧娘坐在湿冷的稻草上，她闭着眼，偶尔有小动物爬过她的肩头、脸面，也只叫她微微皱眉，她似乎长久的睡着了。

    吱~呀~

    不再是骂骂咧咧的狱卒，来人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着，慧娘能感觉到，那人正在打量自己。

    慧娘睁开了眼，那双眼睛看似美丽，实则无光。

    昏暗的灯光照着一个高挑清瘦的身影，待那人又往前走了三步，慧娘这才看清来人。

    是一名二十五六的女子，一身黑衣劲装，长发用一根木簪挽起，他眼睛黑亮，皮肤雪白，叫人一见难忘。

    慧娘又合上了眼。

    来人不知何时进了牢房，蹲在了慧娘面前，道：在下有一不情之请，小女婉儿，最爱吃东街望江酒楼慧娘做的吃食，说那些巧思旁人拍马也不及。夫人如此情境，真是可惜，不如你与我走出这地牢，换个天地换个活法。

    过了许久，慧娘叹了口气，不知是对那人说话，还是自言自语。

    我知道你，是西街同福客栈的老板娘，我儿小毅，比你女儿大一些，我做的这些吃食他样样都爱吃。

    八年前，我带着他，孤儿寡母，在这安长县里安了家，小本经营，不想生意越做越大，到后来开了这望江酒楼，可这竟成了灾祸的源头。生意做的大些，是要遭人红眼的。起初，他们坏我生意，今天砸碗，明天摔凳，可是就算坏了我的生意，他们的生意也没见好。日子久了，王记食府的王海欺我孤儿寡母没有根基，让我交出食谱，这是我安身立命的本事，哪能随便就给了人。于是我便将这酒楼处理了，打算带着小毅去他处另起炉灶，可这黑了心的王海无法无天，竟然掳了我跟小毅。

    说道恨处，慧娘突然睁开了双眼，那双眼烧着火，仿佛下一秒就能把他的仇人吸进去，烧死。

    哪知即使我交出了食谱，那畜生也不肯放过我们，他带走了小毅，将我分给他的手下。

    我于衙门击鼓鸣冤，不料这堂上坐的根本不是青天，而是那遮住青天的乌云。我投告无门，这世间仿佛没了王法。

    有一日，我儿自缢了。我本想随他去了，可王海不死，我心不甘！

    日日，我闭上眼，看到的是小毅的脸，听到的是小毅的哭喊。这个仇，不能不报！

    那日，张灯结彩，人山人海。人人都知望江楼重开，却不知早已物是人非，人人都说王海盘下了望江楼，好不威风，知县都会来捧场。

    我站在人群中间，热闹都是他们的，他们推着我，走到了王海和许知涯的面前。我先杀了王海，我又杀了许知涯。真是幸运，两个都死了。衙役把我扑倒的一瞬间，我却觉得天都亮了。

    没有幸运，来人道，夫人用的物件我认得，虽然说是改了样式，是青山帮的物件。

    慧娘抬眼看了一眼来人，道：我本以为这世上就算有人还记得青山帮，也没人认识这火器，这东西我做的隐蔽，人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娘子当日也在？

    是的，小女婉儿最爱吃望江酒楼的东西，所以那日也去了，今日才知事实真相竟是如此。夫人做的物件确实隐蔽，回头思索才想到其中关键。

    夫人本可以将这事做的再隐蔽些，为何当日站在人前，落得今日地步？

    闻言，慧娘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仿佛要与前尘往事做个道别，我儿死后我心已死，不想累及旁人，明日我身将死，不管您是哪路神仙，这件事就在慧娘身上断了吧，到此为止。只是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识的这杀人法子，还是在这小小的安长县。

    永宁三年，纳北安长县，有一妖妇，于大庭广众之下，将安长县知县许知涯、富户王海杀害，后有人回忆当日情状，只听砰砰两声巨响，似有火光隐现，不知使得何种妖法，速度之快，常人反应不及，后查明两人胸口有碗口大创伤，但现场未发现可疑器具，作案之人胡慧娘，为原望江楼老板娘，被捕后囚于安长县地牢，当晚于狱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