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这些无头尸像是雨后松土中爬出的蜈蚣,前前后后密密麻麻从地下涌起,连带着土壤上的积雪也变得血淋淋。

    秦褚将谢阮拉到身后,低声道:“别慌,那个人在附近。”

    谢阮愣愣道:“什么?”

    “控制祂们的人,”秦褚的目光移至掀开的土层中,“谢阮,可以拜托你件事情吗?”

    乍然被叫他喊了名字,谢阮跟着心弦更紧:“啊?可……可以。”

    “你带上祁傲,朝村内跑,去村长家,”秦褚语速飞快,“如果没人在就去地下室,客厅左角往下拐,钥匙压在电视机盒盖底,里面有神火符,多拿些再出来。”

    谢阮骇然地看眼无头尸体:“那你怎么办?”

    “我有办法,”秦褚轻轻推了下他肩膀,谢阮感觉到掌心被塞了团粗粝的纸张,还没问清楚,秦褚喝道,“走。”

    秦褚说有办法,应该是做全准备的,施工队的事情或许他心底已经理出眉目。

    “那你要小心。”谢阮也管不了这么多,拽起祁傲就冲土坎一跃而下,大步奔向村庄方向。风呜呜地悲鸣,四面八方拉扯撕裂皮肤。

    祁傲还晕得天旋地转,蓦然被强行拉着乱跑狂奔,脑袋迷迷糊糊:“我们跑干什么?不管他吗?”

    “哪儿来这么多话,跟着走就行。”形势急迫,谢阮懒得跟祁傲从头到尾地讲述一遍。

    他其实隐约间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

    秦褚今天提到施工队,应该不只是要调查无头尸潮这么一个目的。

    如果说尸潮真的是遭到控制的,而背后的控制者是巫师,他肯定就在这附近。

    既然长着张人脸,顶天也没有千里缩地和分身术的本事。

    他要控制尸潮,必须就在墓地群附近。村长几乎和巫师寸步不离,证明也在一起。

    祭祀的是水行怪物,村长偷偷在秦褚床底布置神火符箓,是想要护全儿子的性命。

    尸潮不会真正地吞食秦褚,除非他们猜测错误。

    雪夜中村落的灯光星星点点,绵延铺展开,波光凌凌。

    谢阮拉着祁傲跑到之前遇见齐春的地方,他往后看了眼,没有无头尸体跟上来,估计被秦褚用某种方法拖住了脚步。

    祁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撑住膝盖喘粗气道:“到底要去哪里?”

    谢阮手指抵唇:“先别说话。”

    竹竿纤细的叶子被风吹得摇晃不止。

    吱吱呀呀踩过积雪,谢阮放慢脚步速度。

    人总会习惯性去走之前记住的便捷道路。上一次他们跟着齐春指引找到回村的方向,谢阮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试一试。

    瘦劲的竹子零零散散分布在四周,黑魆魆的,随着风东倒西歪。

    “跟着我,”谢阮转头叮嘱祁傲道,“不然可能会困在这里。”

    祁傲不太想听他命令,但还是老老实实点头,跟在他后面。

    谢阮试探地跃过竹边的石头,视野逐渐清晰起来,熟悉的羊肠小道蜿蜒向村落的大门。

    找到了。

    谢阮舒口气。

    他和祁傲一前一后跑向村落。

    村长的家……

    先直走,再右转拐小巷,最后左转,位于道路的中间。

    冬天的衣服厚重,谢阮跑得气喘吁吁,背后潮湿的热气直往上冒。

    他盯着村落里的房屋,心里计算有没有更近的路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明天要准备祭祀,今晚村民都醒着,围坐在家里,白惨惨的灯光从窗户溢出来,格外晃眼。

    谢阮右拐时,听到吱呀一声,似乎有村民开了门。他感觉到几束怪异的目光从背后袭来,像是冷漠凝视着某个将要死去的东西。

    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谢阮到村长家门口,气险些喘不上来,喉间全是血腥味。

    祁傲大汗淋漓,满脸通红,以手作扇散热,嘴里埋怨:“鬼追啊跑这么快!”

    谢阮总算明白了。

    就算现在有个讨厌的夏诏在,祁傲还是惹人烦。

    他压住不断涌出的脾气:“一会儿在外面等我,别乱跑,我去拿东西。”

    将偷神火符箓的事情交给祁傲一起合作,谢阮实在放心不下。

    恰好祁傲求之不得,忙站旁边躲清闲:“行,那你快点。”

    谢阮走到门前屈指敲了敲,没人应答,侧耳贴在门扇上窥听,里面也没有动静。

    应该没人在家。

    看来他们的推测是对的。

    谢阮望眼围束房屋的铁栅栏,略微沉痛。

    从入学到成为社畜,他从来都是兢兢业业的,不会做出一丝一毫逾矩行为。现在倒好,要进行人生中的第一次爬墙。

    谢阮朝手心呼了两口气,擦掌两手抓住铁栅栏,脚底踩着栅栏上的花纹,用力往内翻过去,居然稳稳当当站在村长家院内。

    没想到他还挺有这种天赋。

    谢阮惯例默默自夸一遍,观察村长家的情况。

    门关着,灯没亮,估计空无一人。

    一楼的窗户紧锁没办法进去,但二楼靠右的房间窗户是朝外开的,刚好旁边是铁水管,勉强可以靠这个爬进房间里面。

    光线黯淡,谢阮索性拿出手机,把内衫角撕成布条,将手机缠绑在额头上,手扒着水管截口处,一点点爬。

    这种以前只在电视剧里看过的剧情真实发生,似乎比他想象的简单些。

    谢阮手指扣紧窗户,脚尖抵住窗户外半人高的防护栏,一点点立直身,抬腿跨进去。

    这间房的风格非常明媚,墙壁也经过精心粉刷。从家具到地毯,几乎都是采用的暖色调,或者说比暖色调更艳丽些,大部分属于红色、橘粉色,只有几个小物件是黑白两色,跟整个房间的风格极不搭调。

    谢阮蹑手蹑脚拉开门,吱呀一声,露出黑洞洞的走廊。

    村长家看起来不大,内里却安排得井然有序,杂物不多,倒显得颇为宽敞。

    二楼似乎只有一个房间,再往前些就是去一楼的木质阶梯。

    谢阮放轻脚步慢慢地下楼。

    他记得秦褚说地下室是在客厅左角往下拐。

    果不其然,客厅最角落的地方看起来不对劲,略微向里倾斜。

    谢阮摸索到电视机边,拿起电视机盒盖,钥匙边缘在手机电筒下凝出道冰冷的光芒。

    他推开地下室的入口门,长长的石梯延伸至下方。

    谢阮谨慎提脚下楼。

    他恍惚间余光瞥见了道黑影,霎时回头,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幻觉吗?

    谢阮扫视遍周围。

    楼梯窄小,应该藏不了怪物和人。

    这种情况容不得他大意,谢阮继续走,有意无意地向后瞧。

    走至尽头,一扇近乎融进墙壁的漆黑金属门紧闭,谢阮依稀能嗅到股怪异的香味,仿佛刚刚烤出来的面包,暖融融带点甜味。

    钥匙插1入锁孔,锁芯咔咔一声,门无风自动。

    谢阮探过双眼睛,环视片刻,没发现异常,这才闪进地下室。

    出乎意料。

    谢阮看清地下室内的情形,脑袋最明显的想法只有这一个。

    不是他想象的邪恶人体骨骼,或者那种恐怖电影里的血红泡泡浴。

    室内红彤彤的大片。

    红烛,香纸,锡箔,神龛……神龛前点了香火,照得神像面容艳艳。

    谢阮有种破门而出重新开门的冲动。

    他走上前,挑起一根蜡烛,香味愈发浓郁。

    门外嗅到的香味是从蜡身散发出来的。

    谢阮怀疑村长买了假货。哪有香火是面包味香气?!

    搜寻半晌,谢阮终于找到神火符箓。符箓厚厚几叠,用根线串连起来。

    他提起一叠,起身准备往外走。

    转过头,浅蓝色连衣裙的女人站在门口,凤眸斜长,视线直勾勾停在他身上。

    “……”谢阮屏住呼吸。

    要老命了!来个村长也比这好啊!

    莫非在楼梯处他瞥到的黑影就是她?

    两厢对峙须臾,谁都没有轻举妄动。

    谢阮吞咽口唾沫,纠结该举手打招呼还是装瞎。

    幸运的是,这场尴尬并没有延续太久。

    不幸的是,女鬼选择了袭击的方法打破尴尬。

    谢阮怀疑自己的身份再次被针对了,侧身闪过去,牟足劲往门外冲,啪嗒一声,门竟在他面前沉重关闭,怎么拧都打不开。

    靠!隔空控制有点过分了吧!

    敢情面对他任何隐藏招数都能使出来!

    谢阮后背贴紧门,努力憋个笑容:“小姐姐,有事好商量,我们敞开天窗说亮话,你有不满的跟我提,小弟我保准为你办妥帖。”

    女鬼安静看他,一步步靠近,整个不怒自威的架势。

    谢阮暗暗叫苦,认命似的扔张神火符箓。符箓飘到半空猛地自燃,化作灰烬。

    像是被他激怒了,女鬼嘴里发出嘶嗬嘶嗬的怪叫,嘴角弯折,扬起的手指蜷缩。

    伴随着动作,谢阮喉间猛然一紧,像是被铁臂扼住喉咙,连呼吸也变得极度困难。

    谢阮伸手捂住喉咙,神火符箓啪嗒滚落在地。

    疼痛,窒息,还有越靠越近的鬼怪。

    谢阮一手摸进口袋。

    他还有张底牌——迷你稻草人。

    可明天祭祀或许更需要这个道具。

    明天死总比今天死好!

    谢阮心一横,胡乱摸索口袋,却猛地摸到个圆滚滚的长条物。

    这是什么东西?

    谢阮一把掏出来,视线顿紧。

    驱鬼烛?哪里来的?!

    这个道具他在自动售卖机看到过,价格高昂,他还没挥霍到这个地步!

    谢阮不记得秦褚他们几人买了驱鬼烛,唯一的可能是夏诏。

    那抠门神棍居然会好心好意偷偷摸摸送他?就算要送,照他的性格应该自吹自擂一番。

    窒息感强烈,谢阮来不及多想,翻找打火机,探手却捞了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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