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月倒是没想到莫红绯会直接带她回莫家老宅。
准确来说，她是没想到这事这么短时间内已经闹到这么大。
管家才推开门，容月与莫红绯一进门，围着茶几的一圈人不约而同地全都起身。
面对这样的阵仗，莫红绯倒是从容不迫的。
简单点了两下头就当是打过招呼。
可惜有的是人不依。
“见到长辈连招呼都不打？去墨家厮混了几年，自家教的规矩礼仪就全忘了？”
率先开腔的是莫红绯的大伯父。
其他人沉默着，没有帮腔却也没有开口解围。
容月明了，看来这一屋子人，与莫红绯作对为首的就是这位大伯父。
来的路上莫红绯简单与她聊过，莫家宗亲虽多，但是大多不成气候。
唯有她大伯父，这些年还算家门兴旺。
大伯父算是她爷爷最艰难时候有的孩子，共危难过的感情毕竟深厚一些。
她爷爷还在的时候，即使明知大儿子有些行为欠妥，每每事发总是心软于旧时的情谊，重拿轻放的。
渐渐地，董事会里一些老油条也明白了这个大儿子在莫家的地位。
若不是实在心术不正难托重任...
这偌大的家业，未必一定就不属于他。
可惜了，容月一边回忆着莫红绯的话一边悄声打量着面前的莫宇翔。
可惜争权谋利这么久，最终却要毁在自己孩子手里。
“今天我就无理了，如何呢？”
莫红绯一如既往地干脆利落不废话。
“姐姐，大家都是一家人。父亲只是爱之深责之切，终归还是希望姐姐好的，你消消气。”
说着，递过来一盏茶。
容月抬眸看向出声的这位娇弱美娇娘。
她没认错的话，这位就是莫红绯大伯膝下最看重的二女儿，莫高琪。
莫宇翔膝下两女一子，大女儿读书时候沾了毒，为了保住早早送出国，早已成为废棋，小儿子年纪尚轻，且早产体弱，暂时构不成威胁。
这个二女儿倒是格外的出息，不仅博学广识，连年奖学金拿到手软，更是直接保送了全球顶尖学府的本硕博。
生得也是出挑，按理说如此成绩该是利落果决的气质。
莫高琪偏偏却是一副毓秀闺阁中小女子的情态。
娇憨可爱，礼数周全。
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小辈，何况她在圈内素有温婉的好名声。
无形中，人们也会拿她与行为不羁的莫红绯对比较。
一门双姊妹，一个笑脸吟吟温柔美丽，一个冷面乖戾手段凌厉。
可想而知，莫家的其他亲戚们私底下会怎么权衡站位。
她这杯茶递得也是巧妙，明面上是替莫红绯解围，事实上替她父亲坐实了莫红绯不讲礼数不尊亲长。
莫红绯不接过手，也不开口。
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她。
以容月对莫红绯的了解，一般莫红绯露出这个表情就说明她要开大了。
果不其然，莫红绯伸手，示意容月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文件。
“茶是好茶，可惜压不住惊。”
“妹妹还是自己享用吧，到牢里可就没有这样的好茶了。”
给莫高琪的那一份文件放在茶几上，她并不着急去拿。
闻言，也只是淡然自若地坐回了沙发上，抿了口茶。
这一厅的亲戚，虽然大半是知情仍求利甘心为莫宇翔驱使的，却也有少数是不知利好代价，蒙在鼓里的。
“宇翔，这是怎么回事？账上怎么会亏空这么多？！”
为首发声的是莫红绯的远方表亲姑父。
“是阿宇翔，这账上怎么会...？”
其余人纷纷随声施压。
“吵吵什么吵吵什么，未经董事会允许擅自调查公司财报，数据一旦泄露出去，股价动荡，跌个分毫都是上亿现金的蒸发。”
“账目如何都是关起门来自家解决的事，先解决这泄密的外患才是当务之急。”
三言两语，便将矛头指向了揭露亏空的莫红绯。
容月望向这位发声的青年，心下了然。
如果说莫高琪是莫宇翔的左膀，那么这个大女婿周志远便是他的右臂。
再怎么不争气，毕竟是亲生的女儿。
只是圈子就这么大，那点事稍微打听打听便都知道。
哪个清贵人家都不愿意自己儿子娶这么个媳妇。
偏偏周志远是个无父无母福利院长大的孤儿，又是莫宇翔资助的福利院。
一路以优异成绩升学，顺利进入莫氏工作。
莫宇翔看中了这人的才干，周志远也愿意入赘。
事实证明，周志远也没有辜负老丈人的所托。
这些年，明里暗里，莫高琪不方便处理的事情，都是周志远出面。
“姐夫这话说得奇怪，好似我这手持30％股权的总裁，本家女儿倒成了外人。”
莫红绯似笑非笑地看着周志远。
话里话外的意思，在座都不是傻子，任是谁都听得出来这个外人是在嘲讽谁。
周志远也是个人物，被这么当面羞辱也面不改色。
“既是本家人，莫总才上任便越过董事会调查账目，这三把火烧的，可都是自家人。”
这番话，无疑是提醒想壁虎断尾求生的人，若是让莫红绯上位，该清算的一个也逃不掉。
容月蹙眉环视了一圈，方才出声质问莫宇翔的几人神情已然凝重下来。
莫宇翔这些年在莫氏兴风作浪，造成的亏空，这些人多少都拿了好处。
不清楚严重程度，现下赤裸裸摆到眼前了想跳船逃生的听了周志远的挑拨，多少都得掂量一下自己这一跳是不是真的就能求生。
还是死得更快。
偌大家业，竟然已经积弊如此。
容月心下叹息，却也为莫红绯捏了把汗。
闻言，莫红绯倒是不紧不慢地开口：“早知道力挽狂澜会被指越权，我就等证监会的文件下来，再一步一步按着程序办事了。”
“什么文件？”
莫宇翔眸光一凝，沉声问道。
“莫氏这几年的财报是怎么做出来的，大伯心里比谁都清楚。证监会，可不止一位副主席。”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莫高琪的脸色明显一白。
“莫总真是会开玩笑，什么副主席什么财报。一切程序都是严格按照公司规章进行的，莫总想夺权争利大可坦荡而为。何必用这种噱头吓唬自家人？”
周志远显然镇定许多，一语中的地先质疑起了莫红绯话里的真实性。
他也确实说到了点子上，上市公司多少都会有些见不得光的龃龉。
市场自有看不见的手在调节，政府监管部门插手若是重拳出击，打击了经济发展，要担的责任可不是一个部门就能轻飘飘揽下来的。
周志远不信莫氏这么多年基业，地方部门敢轻易撼动。
即使财报有问题，莫氏背后毕竟是上千个家庭。
一业损，则民生不安。
谁会拿自己的政绩开玩笑？
“根据最高院刚刚下达的最新指示，证监会将会强化与公安、司法机关的协同，严厉打击上市公司扰乱市场秩序的恶意财物造假行为。一经确实，从严处理。”
容月一纸盖章的红头文件亮出。
在场无人不倒抽一口凉气。
“莫红绯！”
莫宇翔拍桌而起，怒喝道：“你这是想...你这是想毁了莫家，跟我们同归于尽吗？查实犯罪，谁也逃不掉，首当其冲的就是你莫红绯！”
容月眼见有些人已经凝眉沉目，面色不善，悄声拉了拉莫红绯的手。
“哪里的话，这些，可都是我未上任之前的疏漏。您怎么会觉得，我需要为与我无关的错误买单？”
莫红绯拍了拍容月的手背。
“诸位，今日我莫红绯若是想独善其身，大可不必带着这一纸红头文件出现在这里。我知道大家这些年，为莫氏发展劳心费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在这里，我莫红绯先谢谢各位的付出。”
“只是如今积弊已在，大难当前。我希望各位可以相信我，并且配合我，面对并且跨过这一次的生死危关。”
言毕，莫红绯起身，恭恭敬敬地向众人鞠了一躬。
“这是对赌协议，一年内，莫总会交出一份能够力挽莫氏大厦于将倾的财报，条件是诸位需要无条件支持莫总的任何决策。一年后莫总若是交不出财报，莫总一家的股份将全数以市场价售与董事会成员，同样的，若是莫总如期交出财报，则各位手上的股份需要以市场价全数出售给莫总。”
容月将真皮文件夹打开，亮出通宵拟出的对赌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