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和上头有三个哥哥的岑雪不同,薛归帆是家里的独子,薛家父母极其看重唯一继承人的培养教育,薛归帆也不负厚望,他头脑灵活又勤奋专注,自小便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如此一来,对儿子颇为满意的父母更是对他有求必应。

    通俗点说,人生顺风顺水的薛归帆,难免有他作为天之骄子盛气凌人的一面,但他恰恰善于隐藏这一面,在社交场上,他从不是眼高于顶的纨绔,而是长辈们眼中谦逊有礼的有为后生。

    类似于“啰里啰嗦的老古板”这种话,他只会在人群散去后,偷偷在岑雪的耳边吐槽——正因为岑雪熟知这点,才觉得薛归帆今天准是吃错药了。

    从车上下来的男人身姿挺拔,挺括的风衣下西装革履,他大步走来,岑雪意识到自己还搂着纪枨,讪讪地松开手。

    薛归帆走到跟前,竟拉住他的手臂,一把将他拽到身旁,皱着眉:“大晚上来荒郊野外干什么?”

    什么荒郊野外?发小突如其来的质问语气让岑雪十分不满:“你什么意思,给我放开。”

    见岑雪瞪他,薛归帆放轻语气:“这种地方治安不好,你人生地不熟的,万一遇到什么地痞流氓,劫色,劫财。”

    说到后两个词,他明显加重咬字,视线在岑雪身旁的少年身上过了一圈。

    岑雪惊奇地睁大双眼,把“你在开什么玩笑”写在脸上:“首先,我不是小孩儿,有自保能力。其次,我们两个大男人能出什么事?”

    薛归帆却不以为然,也完全不避讳身边的纪枨:“你才认识他多久,知人知面不知心…”

    “啪”的一下,岑雪着急忙慌地把手心直接拍到他嘴上,眼睛瞪得溜圆,张着嘴好半天没出声,像是被气到说不出话。

    接着狠狠推了他一把:“你给我滚回车上。”

    他不愿意,岑雪就威胁不跟他回去,今天就睡在“荒郊野外”,薛归帆只好回到车上,隔着车玻璃盯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这人是我发小,他平时不这样,估计今天被谁教训了心情不好,你别往心里去。”岑雪拉了拉纪枨的袖子。

    纪枨的视线从保时捷内的人影一扫而过,说了句没什么,他拍拍岑雪羽绒服上被大力攥出凹陷的地方,将那里恢复如初,又替岑雪理了理围巾。

    “回去吧,下次再见。”

    他垂眸看着岑雪,藏在睫毛下的目光柔和温暖,惹得岑雪几乎又想继续刚才的亲吻,但他咬咬牙忍住了,依依不舍地同纪枨告别,上了薛归帆的车。

    “我道歉行吧?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次好不好。”

    上车后,岑雪揣着手臂,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对某人的道歉充耳不闻。

    “不是吧,你为了一个外人和我生气,有必要吗?”薛归帆单手解开领带甩去后座,没好气道:“是他重要还是我重要?”

    岑雪深吸一口气,转头看他:“这不是外人不外人,重要不重要的事儿。薛归帆,你当着我的面,用这种态度对待我的朋友,同样也是一种对我的不尊重。”

    驾驶座上的男人沉默片刻,自知理亏:“我刚才就是开个玩笑,真的。”

    他讨好道:“过几天有个珠宝展会,我们一起去,看上什么随你挑,我来买单,怎么样?”

    见岑雪还是不肯搭理他,他腾出一只手去扒拉岑雪,被后者拍开:“专心开车。”

    薛归帆缩回手,正在头脑风暴该怎么哄人开心,过了一会儿,岑雪却主动道:

    “咳,赔礼就不用了,我记得叔叔有入股一个慈善基金,我也投点儿呗?”

    “是啊,怎么突然想…”

    薛归帆立刻反应过来,车子一个急刹停在路边。

    他放开方向盘,靠在座椅上冷笑:“他让你做的?那我不是没说错吗,这就开始向你要钱了,和小白脸傍富婆有什么区别?”

    岑雪被他带刺的话气得脑仁疼。

    他明明是心疼孩子们才想这样做的,福利院里的游乐设施看起来都是许多年前的器具,动起来嘎吱嘎吱响动,说不定还有安全隐患。玩具也尽是些残缺不齐的积木和雪花片,仅有的一些图书都被翻卷边了,该买一批新的,宿舍楼里也最好通通装上热水器…

    薛归帆懂什么!岑雪越想越气,不想和这个没有同情心的男人交流了,冷声道:“停车,我让陈叔来接。”

    马路外望出去是大片大片的农田,就连路灯也少得可怜,薛归帆当然不可能把他放下车。

    “行,行,大小姐。我等会儿就和我爸说。”他几乎是咬牙切齿:“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好呢。”

    岑雪被他气笑了:“你还要和谁比,幼不幼稚啊?从小到大我没少送你东西吧。”

    “你的意思是,他没法和我比?”男人的语气顿时轻快起来。

    “…”岑雪懒得理他,不再回答。

    他俩今天要赴一场朋友的聚会,地点是常光顾的那间酒吧。

    “诶,薛总和薛夫人来了!”

    一进包厢,刘其便大嗓门地开始起哄。

    “去你的吧。”中间空出的座位是给他俩留的,薛归帆一边笑骂,一边示意他挪边上去,和岑雪紧挨着坐下。

    刘其是他们的初高中同学兼多年好友,较为典型的纨绔富二代,但性格好为人仗义,也没有处心积虑败光父母家产的坏毛病,要说哪里不好,就是爱满嘴跑火车:

    “雪雪好久不见,还是这么漂亮哈。归帆呢…也还是个普通帅哥。”

    他离岑雪更近些,凑到人家跟前说话,岑雪闻到酒味儿顿时皱起鼻子,薛归帆揽过他的肩,往自己这边贴了点,对刘其道:“熏人,离远点儿。”

    刘其早习惯了这人把岑雪当眼珠子宝贝的模样,也没生气,给岑雪递了平板:“看看想喝点什么。”

    岑雪今晚不想喝酒,上一顿饭还是下午吃的,这个时候倒有点饿了,便点了一些小食。

    “没吃饭?”薛归帆接过菜单看了看,“那里的东西你吃不惯吧?”

    岑雪觉得他今天说话阴阳怪气的,反驳道:“不会啊,还有人亲自给我做呢。”

    他听见薛归帆轻轻啧了一声。

    其中一个朋友挑起话头:“诶,怎么没见鹏子?平时喝酒就他最积极。”

    “他最近失恋了,正在家抑郁呢。”

    “又搞这出?这次是网红还是模特?”

    刘其摇摇手指连说三个no,卖了个关子:

    “这次啊,是个男的。”

    包厢里顿时一片哗然:“我去,假的吧,就鹏子那钢铁直男,找对象都尽挑胸大腿长的,审美统一得一批,他还会说弯就弯?”

    “哪儿听来的,听岔了吧。”

    “不可能,不可能。”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开,对于这个重磅消息纷纷表示:不信,小心鹏子告你诽谤。

    刘其少爷对大家的反应很是满意,继续道:“怎么不可能?就问你们,岑雪要是个弯的,死皮赖脸缠着你,非要和你处对象,你处不处吧?”

    猝然被点名,正在埋头啃着黑松露薯条的岑雪抬头,疑惑地望向众人。

    黑暗的包厢忽然陷入沉默,有人“呃”了一声,似乎真的在纠结这个假设。

    薛归帆对着刘其一脚踢了过去,不耐烦道:“少说废话。”

    刘其笑哈哈地躲开了,继续他的八卦:“那人说是艺术学院的学生,鹏子在画展上遇见的,当时就惊为天人,一见钟情,立马开始拼命砸钱,买衣服买包买鞋,人还没追上呢,甚至还想给买房买车…

    谁知道,对方比他还直,不仅把鹏子的礼物都送回去了,还说自己恐同。”

    这人幸灾乐祸,越说越高兴,大家也当做笑话来听。

    “鹏子准得纳闷了:老子也是直男啊。”

    “他就是吃饱了没事儿干,好端端的给自己找什么罪受。”

    “就算真喜欢男人,漂亮男人哪儿没有,非要喜欢个直男,啧啧啧。”

    “…”

    一室欢声笑语中,岑雪点开消息,发现纪枨刚刚发来一张照片,他点开,竟然是哭花脸的小娜娜。

    【A纪枨:[图片]】

    【A纪枨:睡觉都要扎着辫子,要解开就急。】

    岑雪忍俊不禁,回复到:

    【你和她说,乖乖睡觉,下次去还给她绑。】

    发完,他对着聊天框上看下看,突然发现个不太对劲的地方:纪枨备注名前面这个A是从哪里来的,一开始就有吗?

    他正疑惑,旁边伸来一只手,捻去他嘴旁粘着的食物碎屑,岑雪听见薛归帆悠悠道:“你听见没。”

    “嗯?听见什么。”

    很快,他反应过来,鹏子这个微弯恋直失败的故事?那和他的情况不一样吧,岑雪想,鹏子明显在热脸贴冷屁股,但纪枨刚刚还亲他了呢。

    岑雪:“别管我了,先管管你自己,抓紧找个对象吧。”

    他这一说,众人也找到了新话题对象:“对啊归帆,就从没见你带妹子来过。”

    “嗨,要求别那么高了,这么多年了,这是要找个天仙吗?”

    刘其又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你这不废话,咱薛夫人不是在这儿吗。”

    “你们别在这儿撺掇薛归帆抛妻弃子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你就是归帆的狗儿子。”

    “去你的。”

    岑雪嫌他们吵又没个正经,继续和纪枨聊天,薛归帆估计也是懒得反驳,随他们闹去。

    朋友却还不依不饶:“说真的,你小子至今未娶,不会是有什么念念不忘的初恋白月光吧?”

    “本世纪最大的痴情种竟在我身边。”

    这都什么跟什么,听他们越说越偏,薛归帆就要按捺不住张口骂人了。

    “我也很好奇。”

    身边的岑雪却突然被这个话题吸引了注意力,歪头看他:“真有吗?”

    他和薛归帆肩膀挨着肩膀,甚至有几缕发丝落在对方肩上,飘来熟悉的沁人清香,昏暗灯光下,岑雪朦胧的五官美得雌雄莫辨,那对圆润漂亮的鹿眼里盈满探究和渴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回忆起某个夜晚,薛归帆的视线下移,落在岑雪的唇瓣上。

    他喉结滚动,别过头去,哑声道: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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