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友会的登山活动，时间在周六，地点就在华大老校区背后的那座山。
盛夏的天气即使是在清晨，阳光也灼人得要命。
林雾比集合时间早到了一个多小时，她下了出租车抬眼望去，那山脚下有立着的石碑上面刻着山名，一个戴着医用口罩的男生倚在那石碑旁——正是沈行。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很快又各自移开了视线。
时间还早，刚过七点，周边并没有什么路人。
林雾随便在台阶上就地一坐，从包里取出一瓶水拧开喝了两口，然后用手腕上的橡皮筋把长发随意挽在后脑勺。
然后她就这么静静地坐着，视线落在前方的天上。
没有玩手机，也没有戴耳机听歌，甚至连个偏头的动作都没有。
沈行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
其实按照现代人的审美来评判，林雾并不是那种让人一眼惊艳的长相，她眉眼淡淡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皮肤白得看起来有点没有气色，头发是有点偏棕，但不像是染过，应该是天生就没有那么黑亮。沈行能看到她衣领下露出的一小节锁骨，人有点瘦削，但是她此刻坐在这里，却有种与自然融合在一起的适然，仿佛是行云流水，令人无端觉得舒畅。
沈行每天在医院和实验室两头跑，看见遇到有交往的无一不是在奔波在争分夺秒在难以承受的痛苦与打击中挣扎哀嚎，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神色淡然几近超脱之意的人。
沈行下意识地走了上去：“你好。”
林雾听到声音视线转动朝他看去，黑沉沉的眼眸没有任何情绪，对上的瞬间却有种别样的惊心动魄。
那个瞬间，沈行几乎是屏住了呼吸。
“……请问你也是来参加华大校友会的登山活动的吗？”沈行站定在她三步距离的地方，摘下了口罩低头问道。
林雾盯着他的脸看了一瞬：“对。”
沈行微微一笑：“我也是。”
林雾没有接话，但是也没有收回自己的视线。
沈行继续道：“你是还在读书吗，还是已经毕业了？”
“我已经工作了。”
沈行点点头“哦”了一声，而后他突然伸出手，“你好，我叫沈行，在华大读临床医学。”
林雾看着那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可以称得上是赏心悦目。
她没有动作，只是回道：“林雾。”
沈行自然地收回手，在她身边隔了半米的距离坐下：“哪个wu？”
林雾的视线又回到了面前的天：“雾气的雾。”
沈行没再开口，他微微后靠在台阶上，越过林雾的后脑勺顺着她视线的方向往天上飘着的白云看。
两个人就这么看着，谁也没再开口说过话。
直到后来活动参与的人逐渐聚齐，林雾才起身背上包开始登山。
沈行不疾不徐跟在她身后，她停他也跟着停，她走他也跟着继续，两人俨然同行人那般。
林雾偶尔和他对上两眼，他便勾着唇角朝她一笑。
这座山其实海拔才一千米出头，不算是特别高，正常人走得慢点五六个小时也能到。
林雾其实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运动，她体力跟不上，基本上后半段爬个十几米就要停下来歇上好一会，也逐渐落在队伍的最后，这会往后望去已经没有什么人了，除了沈行。
他气定神闲地站在林雾身边，看不出来有半点喘的样子，林雾坐在山路旁的石头上，一边擦着汗一边打量这个人。
最后快到山顶时，林雾已经有点头发晕，脚抬起的高度也逐渐低了下去，差点磕在台阶上。幸好沈行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热量顺着掌心隔着皮肤传来，天地间所有的声音仿佛在那一霎那全部消失殆尽，只剩急剧的心跳声——砰砰砰。
也许只是吊桥效应罢了……
林雾盯着手里的领带看了一会，她翻出手机就看到沈行给她发了一条微信——
“我的领带好像落在你家了”
林雾顺手给他拍了一张照片：是这个吗？
对面很快回了：一个人在家喝酒？
林雾被酒精泡发的脑袋瓜子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然后把这个问号隔空传送了过去。
沈行：酒瓶都空了。
林雾点开那张图，发现照片背景里果然是有半个瓶子的身影。
沈行：方便的话，我过来拿。
林雾看眼时间：现在？
沈行：明天下午两点前我时间都可以。
林雾想了想明天自己大概率会睡一上午便回道：那就现在吧。
等门被敲响的同时，沈行的电话打了过来。
“是我，沈行。”
林雾打开门：“人到了，怎么还打电话？”
说着把手里的领带递了出去。
沈行站在门口静默了一会，没有接。
林雾疑惑地看着他，酒精上头她有点晕，好半晌才后知后觉侧过身：“……还是说你想进来坐会？”
沈行接过领带：“方便吗？”
绸缎般的质地冷泉一般顺着林雾的手心滑走，她下意识缩了缩手：“方便，进来吧。”
沈行坐在沙发上，林雾打开冰箱拿了瓶啤酒给他。
沈行打开喝了两口。
林雾望着他滚动的喉结，突然出声：“我本来以为你不怎么喝酒。”
沈行点头：“我确实喝得不多，一般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想喝点。”
林雾想起来那天在酒吧，她喝了酒话也变得多起来：“你那天是为什么心情不好？”
沈行对上她的视线，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低声道：“刚被女朋友甩，你说我为什么心情不好。”
林雾没吭声。
沈行又朝她凑近了一点：“你呢，我一直以为你不会喝酒。”
林雾笑起来随手一指：“如你所见，我不仅喝，喝得还有点多。”
沈行看着那瓶几乎空了的朗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你平时工作需要正装吗？”
林雾被他突如其来的话题问住了，她下意识摇摇头：“不用，我从来不穿正装。”
沈行转过头来：“如果我不是好人，你还会跟我分手吗？”
林雾啊了一声，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行颇有耐心地靠近她又重复了一遍问题：“我是说，如果我把真实的自己袒露给你，不再是那个看起来完美无缺的‘假人’，你还会跟我分手吗？”
林雾脑中叮的一声，突然想起那天自己在酒吧说过的话——两个假人，就，没什么意思。
沈行低头朝她慢慢顷下身来，眼中是晦暗不明的情绪波涛汹涌，似是要将她生生卷进去，溺死其中。
林雾退无可退，躺在沙发上，她直直地看着他。
沈行却突然抬手轻轻盖住了她的眼睛，牵着她的手引到了自己的胸膛上，林雾听到他的声音：“如果不愿意，就推开我。”
一个轻柔的触感落了下来。
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仿佛在等她的确认与许可。
万籁寂静，只有她掌心处胸腔下跳动着的心脏在剧烈撞击。
林雾抬起手拉下了他覆盖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怎么会有人分了手才接上吻？”
沈行笑起来：“你朋友不是说可惜吗？趁我还新鲜要不要考虑下个手？”
林雾眯起眼睛：“原来那天你都听到了。”
“是啊，”沈行埋头在她的颈窝蹭了蹭，“用过再退也不迟啊……”
*
林雾严重怀疑那句——“那就试用一下吧”绝对不是出自她口。
尤其是现在她被沈行抱在怀里，头晕目眩只能盯着天花板看的时候，感受身体里莫名不断积累的快感，她更加确定，那句话绝对不是出自她口。
在沈行将她调转换了个方向重新进入后，林雾头埋在枕头里，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泪水，她哑着嗓子：“我突然觉得……我们之前那种柏拉图式爱情也挺好，唔！”
沈行低头不断地亲吻她的侧颈，一边发力一边笑道：“亲爱的，现在说这个是不是有点太迟了呢。”
“说好要面对真实的彼此呢……”
林雾几乎要骂人，这就是你说的真实？！
第二天，她是被热醒的。
沈行体温高到非同常人，手臂还紧箍着她，几乎整个人都贴了上来。
林雾稍微活动了下身体，只觉得浑身提不起劲，脑袋也昏沉。
林雾一动，沈行就醒了，他在她的侧脸上留下一个吻：“早安！”
“……”林雾闭上了眼睛不想搭理。
沈行蹭着她的颈窝：“评价如何，还要坚持退货吗？”
林雾朝着他蹭来蹭去的脑袋就赏了一巴掌：“从我身上下去。”
沈行捉住她的手，反咬了一下指尖：“那看来我的服务效果很不错……”
林雾点点头：“等货比三家后我告诉你答案。”
沈行骤然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你还想货比三家？”
林雾脑袋一歪：“是啊，有什么推荐的吗？”
沈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她，是无声的威慑，然而林雾根本不吃这一套，他垂下脑袋放低姿态啃着她的锁骨：“不行。”
最后沈行使尽浑身解数也没能从林雾口中得到一个答案，只是得到了对方系在他脖子上的一根黑色红领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