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呢?”
沈行摇了摇头,赵志扶着他出了酒吧。
“你们先回去吧,我等会自己走。”沈行靠在酒吧外墙上,对赵志扬了扬下巴。
“你一个人能行吗?”赵志看了他两眼。
“嗯。”沈行仰着头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行,那你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沈行手一摆,示意他别废话赶紧滚。
“……我就多余关心你这祖宗!”赵志啐了他一口,开着跑车扬长而去。
*
“还喝吗?”杨甜甜看着林雾手里空了的酒杯,“晚上要不要和姐姐我去找点别的乐子?”
林雾抬头瞟了她一眼,没说话。
杨甜甜丝毫不在意她的眼神,继续自说自话道:“一生循规蹈矩的东亚人,活得不累吗,别压抑自己了,既然你那便宜男友不行,就换个行的,这世界这么大,不走出去看看你还真不知道有多少有趣的事儿……”
林雾扫码买了单,淡淡开口:“希望你找的乐子不会影响你的健康。”
杨甜甜笑了起来:“谢谢关心,必跟你一起长命百岁,无痛无忧。”
说着杨甜甜拎起包藤蔓般挽着她的手臂,两个人提步朝外走去。
林雾正低头在手机软件上叫车,突然听到身边人惊呼了一声:“卧槽,有帅哥!”
她抬起头顺着杨甜甜的视线望去,只见她那刚分手还没一个星期的前男友此刻正衣衫凌乱地倚在墙上,醉意醺然。
“……”
“诶诶诶,等下我,这姿色我高低得上去要个微信!”
还未等林雾开口,杨甜甜就已经拿着手机朝那人走去。
“帅哥一个人吗?”
沈行闻言睁开了眼睛,不过看他那个样子也剩不了几缕清明。
“唔……”他揉了揉眼睛,有些迷茫的视线越过杨甜甜往后落去,嗓音带着浓浓的醉意,“林雾?”
杨甜甜回过头:“你们认识?”
林雾言简意赅:“我前男友。”
杨甜甜几步退回,拽着林雾低声吼道:“……你小子吃这么好!”
而后不等林雾反应,又想到什么补充道:“哦,我忘记了你还没吃到,这姿色不下手真的可惜了啊朋友!”
林雾按住她的手:“……别乱说。”
三人中间就隔着几步的距离,沈行自然是将她们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他无意识地勾了勾唇角,而后又压了下去。
见沈行还呆呆地望着她,饶是林雾装出的那副待人有礼的样子也不允许自己一言不发走掉,她只好寒暄了句:“是我,你怎么在这里?”
沈行从墙上直起身,看样子是想朝她们走来,但是这两步路走得实在是摇摇晃晃脚步打结,最后抵着她的那一步更是身形一晃,眼看着就要摔倒,林雾下意识伸手去扶了一把,那人就这么软绵绵地歪在她身上,脑袋垂在她的肩窝。
真正喝醉的人身体重如牛,哪里还能这么轻飘飘地靠上。
杨甜甜看着这一顿骚操作:“……那个什么,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叙旧哈!”
话音刚落,这厮就撒腿跑了个没影。
男人粗重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间,烫得她有些不自在,林雾偏了偏头想避开。
“喂,你还能走吗?我送你回去。”林雾晃了晃怀里的男人。
“唔……”
沈行似乎是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他咕哝了半天,林雾一个字也没听清。
“那你带身份证了吗,我去帮你开间房。”
沈行动作迟缓地想要去摸兜,手在外面滑了半天也没找到,林雾只好去帮他找,结果翻遍了他全身的口袋也就只找到根领带和一部手机。
林雾捏着手机想人脸识别解锁,结果沈行脸埋在她身上怎么也抬不起来,她的耐心几乎告罄:“你朋友呢?”
“走,走了……”
“走了?”林雾拧着眉,“他们就这么把你一个人留在这?”
“唔……”
林雾揽着这么一个人在酒吧门口,来往进出的人无一不投以好奇的目光。
她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安置这有点不省人事的男人,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她叫的车到了。
那师傅把车正停在酒吧门口,见林雾怀里撑着喝醉的男人,忙热心地走下来帮忙搀扶:“你男朋友喝这么多啊?”
林雾想说是前男友,但是话到嘴边又觉得这样解释好像更奇怪了,索性就闭口不言默认了。
两人把沈行塞进后座,林雾犹豫了片刻也弯腰坐了进去。
车辆发动,缓缓往灯光如织的道路上驶去。
林雾偏头朝沈行望去,他靠在座椅里,头抵在车窗上,随着偶尔颠簸的路摇晃撞击,似是感觉不到疼。
林雾收回了目光,心里还在犹豫:难道真的要把他带回家?
三公里不到的路程,在这无人的深夜一根烟的功夫就到了。
沈行似乎酒醒了些,自己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开车的师傅扫了他们两眼,“你男朋友应该好点了,那小姑娘,你们回去慢点!”
“谢谢师傅。”林雾关上车门。
远去引擎声逐渐消融在这沉默的长街。
沈行抬眼迷茫地望着眼前的建筑。
“这是我住的地方。”林雾朝他伸出手,“要去缓会吗?”
沈行望着那只手,月光下显得尤为白皙,他的心突然毫无征兆地狂跳了起来,滚烫的热血从中迸发往四肢百骸一路前进,沈行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了起来。
他缓缓伸出了手,然而还没有等到两人指尖相触,一阵绞痛猝然从胃部传来,疼得他一个瑟缩弯下了腰。
林雾被他这一动作吓了一跳,忙上前搀住他:“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沈行痛得眼前发黑,一阵一阵痉挛,头上的冷汗直往下滴。
他竭力遏制自己颤抖的身体,从喉咙中挤出一句话:“没事……胃有点疼……”
“能走吗?我那里有药给你拿点。”
沈行点点头,林雾扶着他一步一步挪回了家。
林雾租的房子是一个四十平不到的开间公寓,带了一个小阳台,不过她的家里就像是个样板间一样,东西少到有些不可思议,放眼望去几乎都是公寓自带物件。
林雾扶着沈行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去烧了一壶热水,药就摆在茶几上,林雾翻出了尝吃的几盒递给他。
沈行瞟了一眼那个装药的塑料袋,除了常备的家庭用药以外,他还看到了盐酸帕罗西汀。
林雾在他吃药的功夫去灌了一个热水袋,用毛巾包着递给他:“暖一暖会好受很多。”
沈行沉默着接过,原本他那点心思被这一折腾早就烟消云散,这会只能感受到胃部外那温暖灼热隔着皮肤一层一层熨进他的心底,不知道是药效起了作用还是什么其他的,沈行觉得自己那块冰冷坚硬的外壳正在一道道开裂,而他却没有丝毫的不适,反而觉得平静甚至是眷恋。
“我去洗个澡。”林雾拿着睡衣去了浴室,一不会儿就传来了水声。
沈行视线在这小小的房间里梭巡了一圈,如果不是那张床上有一床凌乱的被子,这个房间还真看不出来有任何生活的痕迹。
床头的一张照片吸引了他。
那是一张双人合照,左边是年轻一点的林雾,她笑容灿烂地揽着身边一位年纪稍长的女子,看起来像是母女,背景是翻滚的云海与火红的日出,两人穿着冲锋衣,林雾手里还拿着登山杖,看起来像是外出游玩拍的。
其实有点奇怪。
因为现在很少有年轻人会把和亲人的照片特地打印出来,摆在床头……
咔哒一声,浴室门开了,林雾穿着睡衣擦着头发的水走了出来。
沈行听到声音猝不及防转过视线和她对上。
“……”林雾:“好点了?”
沈行垂下眼,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好点了就可以回去了。
对一个前男友帮助到这个份上已经是仁至义尽,他没有任何能够留下的理由。
沈行把暖水袋轻轻放在一旁,微笑道:“我已经好多了,十分感谢。”
林雾站在那里,没有出声。
沈行站了起来:“不好意思打扰了。”
林雾看着他朝她含颌感激笑了笑,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门被轻轻带上。
*
自那天分别之后,两个人也再无联系。
微信没删,不过也只是静静躺尸在列表里,没有新消息提醒也没有朋友圈更新。
两个人如同那一如既往的空白朋友圈背景一样,似乎从来没有在彼此的生命中出现过。
林雾依旧是按部就班每天早九晚九偶尔单休上班加班,除了工作场合必要交谈外她就像是失去了开口说话的能力,每天下了班回家洗完澡躺在床上回回杨甜甜的消息到点就睡了,然后第二天再在闹铃的提醒音里醒来,卡着同样的时间点买着同一份早餐,每个新的一天都是复制黏贴着前一天生活,死水一样很平静。
终于熬到了周五,林雾破天荒拥有了一个双休,她下班后先去超市买了些日用品,还顺带捎了瓶朗姆准备回去调点喝的,她甚至还在路边的小摊买了一捧将开不开的荷花,满怀清香地拎着大包小包回去了。
到家已是天黑,林雾按着密码锁开门,一束暖黄的光穿过半开的门照进一览无余的公寓。
林雾打开了灯。
她把荷花剪去根部,从柜橱里翻出了一个敞口的花瓶,把花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那瓶酒最终也没能调成小甜水,林雾拧开酒瓶,看着荷花下酒,没两口就喝完了。
看够了,她就横窝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继续发呆。
林雾拿起靠枕,想要给自己调整个舒服的姿势,突然发现那靠枕下压着一根领带。
一根简单没有任何款式的纯黑领带,摸起来有点偏丝绸的质地。
是沈行的领带。
林雾盯着手里的领带,时间仿佛停滞,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沈行时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