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周末晚上,陈渔被叶少梅大半夜约了出来。
实习为了通勤方便,陈渔已经搬到了公司安排的宿舍,而叶少梅,自然是住在家里面。
叶少梅约的地点是在京市的一间酒吧,酒吧看着很高级,连氛围音乐都是专门请的知名钢琴家现场演奏,京城的夜晚生活绚烂多彩,有人言,于京都之中,夜幕低垂之时,方显其独特韵味与氛围,这话一点没错。
只是,这酒吧一看就是消费比较高的档次,叶少梅显然不是第一次来,待两人坐下来之后,叶少梅熟练的叫了几样吃的,陈渔则是摇头,表示自己吃过晚饭了。
“怎么大半夜来这里?” 陈渔坐在叶少梅的对面,看她一脸苦不堪言的样子。
叶少梅化了很浓的妆,猛地灌了一大口酒,情绪激动地说,“别提了,跟我老爸大吵一架。你说,我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怎么老想着把我打发到国外去,国外有什么好的?我就爱我的祖国,深爱着这片土地啊……咳咳……”
陈渔连忙轻拍叶少梅的后背,帮她顺气,劝道,“别急,慢慢来。”
叶少梅家中早有让她赴海外深造的规划,这并非秘密,只是她自始至终都怀着强烈的抗拒之心,这一点,陈渔心里也明镜似的。在这座繁华喧嚣的京城里,每个人的心头都缠绕着各自的烦恼丝,而这些烦恼若转移到他人肩上,引发的感触与见解又将是另一番模样。
陈渔自小便在困苦的环境中摸爬滚打,身为90后的她,难以想象的是,童年时期竟有过食不果腹的日子。因此,自毕业之日起,她便一门心思扑在赚钱上,梦想着能让远在小县城的双亲享受到优渥的生活。反观叶少梅,她对陈渔的独立自主充满了艳羡。然而,她未曾意识到,又有多少人在暗中渴望着她那种看似无忧无虑、不为金钱所困的生活。他们之间并无对错之分,不过是原生家庭的背景迥异,造就了不同的生活轨迹罢了。
正当陈渔沉浸在命运的感慨中时,叶少梅的目光忽然转向陈渔身后,眼眸瞬间瞪大,兴奋地喊道,“小鱼儿,快看,帅哥!” 陈渔不禁哑然失笑,眼前的叶少梅哪里还有半点因出国之事而伤感的模样,这自我调整的能力着实令人钦佩。
陈渔随着叶少梅的视线转过身去,这才留意到不远处设有一个高档的VIP卡座,里面坐着三个人。他们姿态从容,正悠闲地交谈着,偶尔传来几声笑语和碰杯的声响,却并未显得过于嘈杂。
陈渔的目光无意地聚焦在一个男人身上,那男人刚好面对自己坐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领带规矩地系着,透出一股刚从职场中抽身的利落与正式。
他端坐于两人之间,仿佛一道屏障,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开来。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身体轻轻倚靠在沙发背上,展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与从容。面容清冷而矜贵,手中轻轻把玩着酒杯,偶尔浅酌一口,举手投足间流露出几分漫不经心的厌倦。那气质,无疑是上流社会特有的印记。
陈渔默默收回视线,低垂眼眸,静静地坐着,没有多言。
叶少梅放下酒杯,朝她眨眨眼,有点大舌头道,“我去个厕所。”
陈渔不放心,方才叶少梅喝了不少,明显是有点醉了,便站起来道,“我陪你去!”
叶少梅连忙压她坐下,“不用啦,你坐着,我很快回来。”
看着她确实是还行的样子,陈渔只好点点头,“那好吧,手机带上,有事打我电话。”
“遵命!” 叶少梅蹦蹦跳跳的走了。
陈渔独自坐在那里,周围环绕着身着爱马仕男装与香奈儿女装的男女,以及一些陈渔无法辨认的高端奢侈品牌。她对奢侈品的了解相当有限,仅能从叶少梅时常的谈论中,认出爱马仕与香奈儿这两个名字。
已经过去了十分钟多,依旧没有看到叶少梅的身影,陈渔心中渐生焦急,刚欲起身寻找,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陈渔循声望去,只见叶少梅微微躬身,满脸歉意与焦急,正向那位坐在中间的男子连声致歉。
陈渔快步上前,原来叶少梅在经过这个男子身旁时,不慎碰到了桌上的酒杯,酒杯倾斜,酒液顺着流淌,将男子的裤子打湿了一片......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叶少梅连连躬身道歉。
“怎么回身啊!” 旁边两个男人赶紧凑过来,是一个穿着皮夹克的男子和一个碎花衬衫的男子,碎花衬衫的男子朝着叶少梅斥责,“你走路不长眼啊?”
“老俞,别把妹妹给吓坏了!”另一位身着紧身皮夹克、浑身散发着狂野不羁气息的机车男,轻轻一吹口哨,调侃道。
叶少梅似乎被吓到了,这时候酒完全醒了。
陈渔将叶少梅拉到身后,对坐在那沙发上的男子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我朋友喝醉了,不小心撞到您了。”
她望着男子被酒液浸湿的西装裤,连忙说道:“真是抱歉,我这就帮您叫个干洗服务来,您看可以吗?”
“你知道这条裤子值多少钱吗?”碎花衬衫的男子嗤之以鼻,而皮夹克男子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叶少梅心中愈发懊悔,此刻她头脑有些晕沉。在返回的路上她才看清那几人的面容,其中两人她并不认识,但坐在中间的那位,不正是她们实习导师一直想挖角的风投师吗?她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招呼,谁料一个不小心,手中的酒杯便倾斜而出,酒液径直洒在了他的裤子上。
陈渔继续道歉,中间那一言不发的男子轻起眼皮瞟了她一眼,不知道想到什么,眼底的阴晦讥讽一闪而过。
“不用了。” 他收回视线,随意道。
顿了下,轻飘飘的问了句,“物色的员工?”
陈渔对他突如其来的问题没反应过来,倒是叶少梅连忙从陈渔的身后走出来,站在那人面前,一副难为情的样子,“沈先生,您...好,好,我们是物色的实习生,之前有见...过。”
叶少梅内心极度沮丧,她与陈渔共享同一位实习导师。然而,两人的项目职责并不相同。鉴于她性格较为开朗活跃,导师于莎莎最近指派她参与一个极具挑战性的职位招募工作。这个职位虽然甲方已有心仪人选,但希望通过展现招募过程的专业性,能够成功吸引并高薪聘请近期归国的风险投资专家沈临州。
但见面那天,于莎莎还没说上几句,两人便被沈临州助理请了出去。
陈渔心中已然明了,尽管她与少梅所专注的业务领域有所不同,但经过方才少梅那不经意的提示,她立刻意识到了眼前之人的身份,那位近期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热议焦点的风投界新星。
她凝视着面前这位大约二十八九岁的男子,据传是某跨国企业高层之子,毕业于享有盛誉的福坦斯大学并获硕士学位。不到而立之年,他已在金融界崭露头角,成为备受尊崇的风险投资师,众多知名投行纷纷向他抛出高薪橄榄枝,却均遭婉拒。27岁前的行踪如同云中龙、雾中豹,难以捉摸,最常为人所知的活动地点是英国伦敦,那里似乎是他运筹帷幄的隐秘基地。至于其具体服务于哪家企业,至今仍是个未解之谜。
物色想要聘请他?这个应该很难吧,这个是陈渔的第一想法。不是她对物色没有信心,而是她下意识觉得这位的后台更硬,好奇怪,她居然有这种想法!
“回去吧。” 沈临州微抬下巴,对她们两人示意。
叶少梅欸了一声,拉着陈渔脚步错乱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他就是沈临州?” 陈渔问,哪怕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对啊。” 叶少梅拍着胸口,“我觉得这次于姐要失望了,不过也对,人家不接受外聘,天皇老子来了也没用!”
......
那晚酒吧之后,又隔了很长一段时间,物色再也没有在提过要派谁去找沈临州的事,估计是知道无望,打算另寻他人了。
陈渔那天加班到很晚,下班的时候公司整栋楼已经所剩无几。叶少梅不知道如何说服了她家人,出国事宜暂时不提了。而她,却面临着毕业时候是否有资格留任的问题。
她的业务能力一直较为普通,导师对她并未寄予厚望,认为她除了拥有一份不错的学历之外,在业务能力上并无突出之处,性格上也不具备特别吸引人的特质,说白点,就是她性格不讨喜。然而,她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电梯从高层下来,来到了陈渔的这层停住。
电梯门缓缓打开,陈渔抬头便看见了里面站了物色的执行首席陈又函,以及,一个穿深灰色西装的高个子男人。
沈临州?
陈渔顿了顿,犹豫半瞬还是走了进去,对他们轻声打招呼,“陈总,沈先生。”
沈临州轻瞥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陈又函似是没怎么留意她,只是不甚在意的回应了。
电梯里一片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