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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忧外患

    想到她的仇敌,孟允抒向许昭询问程玄平等人的现状:“你将那些证据呈给皇上之后,他对此作出何种决断?”

    “陛下亲自前去调查了此事。验证我所说的情况属实后,他就下令放了你,让我官复原职,又召程玄平和赵逾明进殿问话。”

    许昭的语气转为不满:“可惜那两人狡辩一番后,皇上只是罚了他们几个月的俸禄,就对此事绝口不提了。”

    这个结果令人寒心,但在孟允抒的意料之中。

    毕竟程玄平是朝廷命官,他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他的位置不可能凭这么一件小事动摇。更何况,新党崛起也不过是最近三五年的事,而旧党的根基已经相当稳固。程玄平作为旧党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即使是皇上也不敢对他轻举妄动,否则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打破整个朝廷政局的平衡。

    他们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到那时再推波助澜,狠狠地对旧党施以打击。在此之前,她和许昭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同时抵御来自旧党成员的倾轧陷害。

    但旧党势力庞大,他们正对许昭虎视眈眈。这些人的阴谋诡计层出不穷,新党成员却基本都是许昭这种耿直的义士,当然很容易被他们暗算。

    而且,虽然孟允抒暂时洗清了虚构新闻、伪造诏书的嫌疑,但毕竟小报是个相当敏感的事物,这事被捅出来之后,尽管旧党当前并没有她违反律令的证据,可她难保皇上不会对自己抱有疑心与戒备。在有心人的煽风点火下,她和许昭随时都有脑袋搬家的风险。

    政治斗争真是令人头疼。

    孟允抒一时找不到对策,便任由思绪放空了一会,忽而抓住了一个关键词。

    她开口问道:“公子认为,何为‘政治’?”

    见许昭也陷入沉思,孟允抒估摸着他正在脑中迅速回想着那些政书策论,试图从中挑出一个合适的答案,于是补充了一句:“你不必想得那么复杂,我只是随口问问,公子简明扼要地说出你的看法即可。”

    许昭停下思考,他看向孟允抒,给出了一个简洁的回答:“玩弄权术,笼络人心。”

    “没错。”孟允抒点头,“只是这句话还可以说得再简单些。”

    她笑了笑说道:“我并不擅长弄权,公子也是一样。所以我的答案是‘广结友,少树敌’。”

    许昭顿时坐正了身子,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态:“请姑娘赐教。”

    “在我看来,若想在政斗中取胜,就要营造敌寡我众的局面。”

    为了进一步解释这句话的含义,孟允抒以他们刚刚经历过的这场风波为例,对许昭说道:“我们都知道旧党的力量不容小觑,但最终还是我们赢得了胜利。因为帮助我们的人是黎民百姓,还有那些底层官吏。”

    许昭顿悟道:“而他们的数量远多于达官显贵。”

    “对。”既然许昭已经理解了她的意思,孟允抒便接着前面的话说道,“所以,我们接下来应当做的便是广结善缘,充实我方力量。只要一个人与我们没有根本性的冲突,就可以拉拢他和我们站在同一阵营。你在官场如此,我在商场亦是如此。”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许昭轻笑一声,对孟允抒说道:“过去我曾看过诸多治国理政的学说,学得太多太杂,反倒时常陷入迷惘。如今你这寥寥数语让我豁然开朗,我早就说不许女子入仕是朝廷的损失。”

    “你说话可得注意点。”孟允抒虽然因为许昭的夸奖而沾沾自喜,但还是尽力控制着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如今你我正处在漩涡中心,小心隔墙有耳。”

    许昭意识到他方才的话有僭越之嫌,连忙压低声音说道:“姑娘教训得是。”

    随着两人的交谈声的减弱,其他噪音便占据了上风。孟允抒的肚子突然发出一串不满的抱怨,向她诠释了什么叫“饥肠辘辘”。

    赶在孟允抒开口之前,许昭意识到他犯了个错误,和孟允抒一道窘迫地笑了笑:“见你醒来我一时高兴,却忘了你连日来粒米未进,方才我还拉着你说了这么久的话,真是该打。”

    他将身体前倾,拉住孟允抒的手问道:“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孟允抒非常意外,她刚想问许昭“你居然会做饭”,联想到许昭过去的家境后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出身乡野,掌握这项技能也不足为奇。

    “不用麻烦你亲自动手,叫伙房的人去做就可以。”孟允抒回答,“我吃什么都行,只要清淡些便好。”

    “不行,你的伤病未愈,最近得格外注意。”许昭拒绝了她的提议,“你在这稍等片刻,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他起身快步走到门外,孟允抒听见他叫了个小丫鬟过来,和她交代着让她看护好自己,而后便匆匆远去。

    那小丫鬟一进门便是满脸激动,一时忘了行礼:“夫人你醒了?”

    “嗯。”孟允抒不在乎这种细节,只对她笑了笑,“你坐下来说话。”

    小丫鬟欣喜地搬了张凳子过来,坐到孟允抒床边嘘寒问暖。她挽起孟允抒的袖子查看伤势,在看到她胳膊上横七竖八的伤痕后,竟然鼻子一酸掉下眼泪来。

    “夫人在牢里真是受委屈了,回来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身上还带着这么多伤……”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孟允抒不得不反过来安慰她:“我没事,这些伤过些日子就好了,不打紧,你别难过了,擦擦眼泪。”

    这小姑娘不过十六岁的年纪,放在现代都还没成年,孟允抒在潜意识里会对她多一些包容。

    待她的啜泣变成断断续续的抽噎后,孟允抒才继续说道:“倒是辛苦你们这些日子照顾我。府中人手少,你们恐怕都睡不了个囫囵觉。”

    “没有。”小丫鬟连忙摇头,“这些日子都是老爷在照料你,我们只是和平常一样,做好分内之事罢了。”

    她抹了一把眼泪说道:“自打老爷将你从刑部带回之后,除了极个别的情况,他都寸步不离地守在你床边,我们怎么劝都劝不走他。他说,只有他亲自照看你,他才能放心。”

    孟允抒惊诧道:“我昏迷了三天三夜,这期间都是许公子在一旁陪护我?”

    小丫鬟点点头:“老爷这几天连他的卧房都没进,更别说上床休息了。他就一直这样衣不解带地待在你旁边,给你喂水换药,替你擦洗身子,实在困得不行了才会稍微合眼睡一会。”

    说到这,她有些担忧地说道:“夫人,你稍后赶紧劝劝老爷,快让他休息去吧,由我们来照顾你。再这样下去,我担心老爷的身子会先吃不消。”

    孟允抒这才明白过来,难怪只过了短短三天,许昭就憔悴成了那副模样。他经受的是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折磨。

    想到那小丫鬟说的话,孟允抒又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她赶紧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只见她穿着一身干净的寝衣,皮肤上也并无半点脏污,显然和她出狱时的狼狈模样大相径庭。

    这都是许昭的杰作。

    小丫鬟看出孟允抒的慌乱,连忙开口解释道:“夫人放心,老爷是正人君子,他没有趁人之危,对你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她踌躇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夫人,我想斗胆和你说句话。”

    孟允抒点头道:“你想说什么直言便是,我不会责怪你。”

    即便如此,她还是站起身来,紧张地捏住衣角,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我们这些下人整日待在府里,夫人和老爷之间是什么关系,我们都心知肚明。可是,夫人是好人,老爷也是一样,你们心意相通却没有夫妻之实,这让我实在不明白。”

    小丫鬟鼓起勇气,直视孟允抒的双眼。

    “夫人,我知道老爷对你情深意重。所以,我想问题应该是出在夫人身上,是你不愿接纳老爷。”

    她这话说得半对半错,孟允抒无法向她道出真实原因,只能以沉默应对。

    外患未除,内忧已至。小丫鬟的话提醒孟允抒,还有一个问题亟待解决。

    “如果夫人是因为过去两年的事对老爷心怀芥蒂,那我想恳请你放下成见。以前老爷出于种种原因冷落、提防、猜忌夫人,可如今他绝对是将一颗真心交付给了你。”

    小丫鬟从另一个视角道出这几日许昭所做的事。

    “夫人应当也知道,老爷并不善于交际。但为了将你救出来,他去找了所有他能想到的人,挨个给他们说好话,恳请他们帮助你。”

    “后来,他夜以继日地探查真相整理证据,想要尽快地还你清白。在老爷进宫面见皇上之前,他还特意召集我们这些下人,告诉我们如果他出了意外,之后就听秋盈姐姐和管家的安排。他已经将后续事务交代给了他们。”

    从许昭当时的角度出发,他肯定也知道自己此行凶险,所以提前安排好了后事。

    即便如此,他还是跑去宫里,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替孟允抒申冤。

    因为那是救她的唯一机会。

    “后来我才知道,当时老爷面对的情况比我想象得还要惊险。”

    小丫鬟停顿片刻,似是替许昭捏了一把冷汗。

    “老爷扮作太监的模样进殿倒茶,可皇上一抬眼就发觉了他,当即就要喊人将他抓起来。情急之下老爷连忙跪地谢罪,对皇上说,只要他肯听自己说几句话,他说完后情愿马上被拉去斩首。”

    这句话如一记重锤敲在孟允抒身上。她不知道许昭说这话时的心境如何,但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替她平反。

    “因此,皇上才准许老爷将案件的内情告知给他,夫人才能够被无罪释放。陛下感慨老爷对夫人的情意,为了补偿你们,他不但赐给老爷银两,还特意给他准了半月的假期,叮嘱他在家好生照顾你。”小丫鬟眼泪汪汪地抬起头来,“连皇上都为你们之间的感情动容,还请夫人不要再怀疑老爷了。我也希望你和老爷能幸福美满,长相厮守。”

    孟允抒还是一言不发,但她的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方才在她和许昭的对话中,他将自己在这件事中起到的作用一笔带过,对小丫鬟说的那些更是绝口不提。或许是他不想让自己担心,又或许是他的确觉得自己没做出什么值得拿出来吹嘘的贡献,但不论是哪种情况,孟允抒都已经感受到了他的心意。

    “我明白,你是为我好。”孟允抒对小丫鬟笑了笑,宽慰她道,“多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会妥善处理此事。不哭了。”

    两人正说着话,许昭的脚步声便在门外响起,而后他端着案盘走了进来:“面条已经煮好了,你快趁热吃吧。”

    小丫鬟见状赶忙起身,接过案盘将它搁在桌上,急匆匆地向两人告辞退下。

    许昭对她的反应心生疑惑,他看向孟允抒问道:“我见她好像刚刚哭过,你和她说什么了?”

    “没什么。”孟允抒笑笑,想先把这事搪塞过去,待会再找个合适的机会和许昭坦白心迹。

    她在许昭的搀扶下起身下床,坐到桌旁端详着眼前那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碧绿的葱花和着白嫩的鸡肉,显然这是一碗普通的鸡丝面。只不过在胤朝人口中,字词的顺序被打了个颠倒,它的称呼变成了“丝鸡面”,是胤朝的一道家常饭食。

    尽管它并非什么稀罕的山珍海味,却有种质朴温馨的香气。

    见孟允抒迟迟不动筷子,只是盯着饭食出神,许昭先是疑惑地问她怎么不吃,而后如梦初醒般地说道:“你看我实在是考虑不周。你大病初愈,身上应是没什么力气。”

    他把碗筷挪到自己面前,扭捏了半天才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我喂你吃。”

    孟允抒本想说让她自己来,但又不忍心拂了他的好意,于是点头应允。

    第一口面条下肚后,许昭又给她舀了勺汤喝,问她味道如何。

    得到孟允抒的真诚赞美后,许昭欣慰地笑起来:“其实我做饭的手艺很一般,只有这丝鸡面做得好。因为这是我娘的拿手好戏,我幼时就喜欢吃这个,所以缠着她教给了我。”

    提到母亲,许昭又有些伤感和怀念。

    “我爹是个人渣,整日惹是生非,而且经常对我娘拳脚相加。我娘担心我长大后会和他一样,所以她屡次告诫我,若我日后娶妻,定要将她放在心上好生爱护。”

    许昭有些惭愧地笑笑:“但我生性愚直,过去又只知道埋头苦读,从未体会过男女之情,见到女子便无措,故而也不知道该如何与你相处。我做得不够好,但你作为我的妻子,我定会全心全意地对你。”

    “不。公子这样的夫君,世上打着灯笼都难寻。”

    面汤蒸腾出的雾气模糊了孟允抒的视线,她贪恋许昭的温柔,但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它,于是毅然决然地将它推远。

    她抬起头直视着许昭的双眼,目光如炬。

    “许公子,若我不是你的妻子,你又将如何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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