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趣事已过了约一个月的时间,之所以还能被林云往记挂在心上,只因一件事——这个故事的另一位主角姓萧。
远在京城的萧。
“你是说,小郡王查明了你的过往经历,在静吟宗四处散播,想让你难堪?”
“应是这样。”
林云往不确定的点在于,这手段低劣到可怕,不像是一个郡王会做出来的。萧为安分明查清了她的过往,却没有知晓自己的痛处,这做法对她来说,连瘙痒都算不上。
她这人,在乎的人或事多,不在乎的也多。
萧为安大约顺风顺水惯了,习惯用自己的思维去思考问题、做出判断。在他看来,让人最难堪的做法,便是将一切窘困的过往都抖露出来,叫人赤条条地一览无余地立于人前。
他太重视自己的脸面。
而他视为最大劲敌之人却最不重视自己的脸面。
林云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想起那日她趁着夜色将这人狠狠打了一顿,萧为安狼狈逃窜的模样,他还要努力护着自己的脸。
“萧为安的皮囊是上等的,内心却是下等的。”杨素月原先浸淫在京城许久,对权贵们的秉性可谓是了如指掌,更别说这位名人了。
他是当今陛下的侄子,齐王的儿子。
早早就被封为郡王,有了封地。可惜是个闲不住的主儿,十三岁时突发奇想,非要去修仙,还指名道姓要去静吟宗,说是梦到自己在静吟宗得道成仙。
无论旁人如何劝说,都不改其想法。
他虽身份尊贵,但静吟宗属修仙界三宗一门之一,也并非是他想进就能进的。
最终不知是使了什么手段还是入了静吟宗。
只是修仙之路远没有他所想的那般容易,勤学与天赋,缺一不可。出乎意料的是,娇贵的郡王未曾因辛苦而停止过修行,他大约是真的喜爱的,
因为种种原因,他得以在静吟宗修行,同样的,也因种种原因只能待在外门。涌云曾头铁想把他收为亲传弟子,至少让他进入内门,但被鸣岐劝住了。
“所以是小郡王他暗中设计阿姐,没起他预想的效果,阿姐夜里偷袭他,将他打了一顿。”李休燃不解,为何此事能让她们俩在屋内如此开怀大笑,明明是件郁闷之事,被捉弄,却无法在明面上报复回去。
杨素月笑而不语,她那般开心自是因为友人的心意,而不是这件事有多么“有趣”。
她眸色渐深,嘴角也崩成一条直线,熟悉杨素月的人见了她这副模样,便知她正在谋划些难以言说的“事”。
李休燃自然是了解她的,心想:不知谁又要倒霉了。
他又问:“还聊了什么?”
余晖照在杨素月的身上,她开口:“她还与我介绍了新交的朋友,说是有机会介绍我们认识。”
青年不再询问了,她却在心里自动补充了回答:我答应了。
如果有朝一日,我能活着挣出藩篱,定会去她所在的地方找她。
与杨素月说说新朋友,是林云往百转千回后的决定。
她知道,友情也会有占有欲。同样的,她也在惧怕杨素月在距离自己遥远的京城,有了更为重要的朋友,倘若未来有朝一日,她能够自己面前讲讲她与她人的故事,也能从眼神看出,自己是她最为重要的朋友。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
另一边的气氛则稍显沉闷。
这是林云往与顾寒秋第一次见面。
少女据由其他同门口中,勉强拼凑出这位师兄的形象,大约是个“怪胎”,可静吟宗中的“怪胎”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位。
所以,她未预设与顾师兄相处是件多么尴尬的事情。
济州离静吟宗过于遥远,传音符起不到作用。
在执行任务的大部分时间里,顾寒秋都处于失联状态,浥尘好不容易才与他联系上,他知道新入门的师妹要来此出任务,也就比林云往进入济州早上一天。
也不怪浥尘担心林云往此次的任务,还要托人照拂一二。第一次出任务,便要与宗门断联,确实是个挑战。
此任务颇为奇怪。
顾寒秋收集了不少有关任务的资料,得出了这个结论。
“你还是小心为上。”
气氛减缓,二人行事作风都极为认真,讨论渐入佳境。
林云往点头应下。
此次她的任务地点位于济州的北部,在一个名为云中山的地方。
这里有一个名闻遐迩的传说:在云中山的深处,有一潭水,被称为“忘忧”潭,喝下潭中水,便能忘记一切不快,云中山也因此有个别称“遗忘之地”。
联想到她这次的任务——调查突然消失的村庄,这传说多少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林云往倒不信什么怪力乱神之说。只是担忧,这任务目前还毫无头绪,也不知要何时才能完成。
“若任务不顺,回去就好。”顾寒秋还有任务在身,不能与她同往,于是提点几句,“有时候,相信你的直觉。感觉不对,跑就是了。”
他外出任务的经验丰富,加上实力强悍,静吟宗才放心他在济州长期驻扎。
“对了,”林云往将一酒葫芦交给他,“这是白师姐请我带给你的,她还叫我带了一句话……”
“想你也馋我酿的酒了,便请师妹给你带些,倘若醉酒误事,与我无关。”林云往回忆了一下白师姐叮嘱的话。
当然,带过来的还有酒。
酒的分量不多,装在水囊里,只占了一半儿。
在掂量重量时,林云往曾出言劝道:“师姐可以多装一些,我要带的东西不多,还有许多地方能放这酒。”
她从他人的闲言中,拼凑出有关顾寒秋这位神秘的师兄的故事,但其中真真假假分辨不清。有人说他是情场浪子,因受三宗一门的修士们追杀,被迫去济州避难;也有人说他心爱之人死于济州,他势要守在此地五年。
林云往将这些杜撰的事,说与白师姐听。
那时她又在喝酒,闻言,口中的酒喷洒而出,待平复后,才道:“平凡的真实故事果真难以流传。”
白洗砚简单讲述了顾寒秋的故事。
“他无父无母,被扔在静吟宗山脚下,门中弟子见他可怜,便收养了他。”
静吟宗的人,最不缺的就是故事,其中最多的一味佐料便是悲惨。
悲惨通常无差别的降临到每一个人的身上,无论是否出身名门,无论是否家财万贯,无论是否心思玲珑,对“悲惨”一事而言,并无差别。
距离济州分在遥远的静吟宗,有人借酒浇愁,有人深夜练剑,有人辗转反侧,有人泪眼婆娑,有人回首往事。
情感大多共通。即便不是同一地点,甚至不是同一时间,也有着相似的情感。
比如呢?
漫长的等待。
不过,那已经是许久前的故事了。甚至久远到极少的人记得。
先前,林云往匆匆与杨素月告别,离开济州的中部前往她此次的任务点。
先到达一个山丘,对任务位置进行观察。
她向下望去。
那里是一个村庄,一个与其他村庄并无不同的普通村庄。只是在这四季皆白的山中,就略显奇异。不禁令人遐想,究竟发生了何事,才能让这些村中人守在这里?
只是这疑问并不存在。
现实便是,林云往所见的村子,早已是个空村了。
调查这个突然空荡的村落,就是此行的任务。
这任务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或许只是整村人突发奇想,想要离开这终年冰雪不化之地。林云往被自己的猜想弄得想要发笑。
能让静吟宗接手的任务,肯定谈不上简单二字。
而滑稽的猜想,不过是第一次出任务为缓解紧张的自我安慰。也许真是这样,毕竟,现实有时就是怪诞与滑稽的。
此次任务不能让自己与师尊丢脸,林云往暗暗给自己打气。
待检查完毕包袱后,她从小山丘跳了下来,稳稳落地。
而目入眼帘的是被风雪侵蚀着的木牌。
“路明村。”
尽管她已将灵力布满整个村落,为了保险,她还是拔出随身携带的佩剑,以便应对紧急情况。她还记得顾师兄与师尊的叮嘱,打气精神,绝不掉以轻心。
其实,他们二位的核心要义是一切以自身安危为前提。
“沙沙沙。”
剑尖划过皑皑白雪,留下细长的剑痕。
林云往每走一步,这剑痕也随之延伸。
这里的情况与搜集的情报相同。
路明村共有56间屋子,原本居住着112人,目前整个村庄都无人居住。
一月以前,云中山脚的青峰镇的居民上山采药,发现路明村突然空了,也未曾听闻有什么迁村的消息,甚至锅里还有煮好的但现在已经腐烂发臭的食物。
林云往耐心地推开每一户的房门,并进去仔细探看一番。这村庄已空了半月有余,积下不少灰尘,在扫到一处时,她目光一顿——有人在她之前来过,并且与她相隔时间不久。
也许是顾师兄?
随着思考,她推翻了先前的判断。
依照顾师兄他对任务的严谨性,要是来过此处,绝对会说与自己的。
林云往思忖:也就是说,还有别人也来到这里,来历未知,很有可能目的与我相同。
接下来要更加小心了。
一边查看屋内的情况,一边还需留意周围的动静,这对灵力与精力的消耗无疑是巨大的。但她基础打得好,加之有识海中自带的磅礴的灵力支撑,直到检查了所有的房屋,还未感觉到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