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变

    三七一见林云往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眸中瞬间点亮了光彩,不知想到什么,又迅速黯淡下去。然而,这份失落只停留了一瞬,她深吸一口气,随后快步走到少女身旁,紧紧牵住她的手。

    她知道,云妹要离开了。

    两人目光相接。无需言语,离别的愁绪、不舍与未尽的牵挂,不约而同地在两个人的双眼酝酿、滑落。

    她为打破这沉重的气氛,目光转向一旁的周衡衍,“仙人,你刚刚不是……”

    三七的话刚起了个头,便被一道清冷的嗓音截断。

    “三七,我叫你配的药如何了?”

    岁远推开门,从后院缓步踱出,他抬眸扫过店内,仿佛这才刚刚注意到静立在堂中的三人,视线在林云往被紧握的手上极快地掠过,最终定格在三人脸上。

    他微微颔首,语气平淡,“你们来了。”

    林云往心中了然。

    昔日二人初识,言语间滴水不漏,那份刻意营造的热络曾让她浑身不自在。如今这般冷淡,反倒显出几分真实。她只当是彼此熟悉后,对方终于卸下了那层令人起鸡皮疙瘩的伪装,露出了内里的本性。

    “今日前来,是向二位辞行。”她声音清越,在安静的药铺中格外清晰,“这些时日,承蒙关照,云往铭记于心。”

    她轻轻挣开三七的手,翻转手腕,只见两枚玲珑剔透的玉瓶静卧于她白皙的掌心。光看流转着华光的瓶身,也知里面的丹药绝非凡品。

    “此乃谢礼,亦是临别心意。”她将掌心托向两人,目光诚挚。

    “不必如此客气。”

    “太贵重了!”

    岁远与三七同时拒绝,语气坚决。

    林云往却强硬地将药瓶塞到二人手中,“我知药铺不缺少丹药,但这已是我身上最珍贵之物。只盼你们永无用它的机会,权当留个念想。”

    一人曾救她性命,一人为她重伤,这份心意,她必须送达。

    见两人似要推回,林云往连忙告辞,“还要去陈叔家道谢,就不多留了。它日有缘再会!”

    说完,她利落转身,快步离去。

    拜访完最后一家,少女只觉浑身畅快,脚步也变得轻快。

    周衡衍瞧着她雀跃的模样,嘴角悄然扬起,打趣道:“今夜,怕是将你随身带的丹药都送光了吧?”

    一旁的桑照摇头道:“何止,连我带的也一并送了出去。”

    闻言,周师兄嘴角的笑意倏地隐去。可惜乌云遮蔽了月光,夜色深沉。

    在这茫茫的黑暗之中,又有谁能瞧见他的失落呢。

    “周师兄。”

    “嗯?”

    “多谢你今夜陪我,”少女声音带着真切的感激,“若非有你,我怕是应付不来。”

    青峰镇的乡亲们性情各异,有的热情如火,有的寡言少语。林云往与桑照虽算能言善道,但论起周旋应对、面面俱到,还是周衡衍更为出色。

    经此一夜,林周二人之间那层因先前告白而生的隔阂似乎淡去不少,少女也不再刻意避开与他相处,也不再拘谨。

    济州,真是个好地方。

    乌云不知何时散去,林云往独坐窗边,仰望那一轮圆月。

    今日这般表现,师兄该能放下心来了吧?她有些不确定地想。

    自己这几日心烦意乱,连带桑照也跟着惴惴不安,他担忧师妹初次外出任务便钻进牛角尖里。

    林云往自然是察觉出他的担心,才演了一出放下任务的戏码。但她心里,终究还是放不下的。

    她不再看月亮,转而揉着酸涩的后颈。

    原本文书帮写之事,只是为了逗趣,她写到凌晨,已近尾声。但将始末重新梳理一遍,依旧毫无新发现。

    她有些烦闷地趴在了桌案上。

    不如……再去一趟路明村?权当是与此地任务作别了。这个念头一起,便再也按捺不住。

    可一出门,便迎面撞见怔立在楼梯上的周衡衍。

    “呃,周师兄你还没有睡?我……睡不着想出去逛逛……”她在心里唾弃自己的谎话太过蹩脚。

    果然,周衡衍眉梢微挑,显然不信,却并未点破,只道:“巧了,我也毫无睡意。不如同行?”

    林云往只得硬着头皮引着他在客栈附近打转,周衡衍失笑道:“想去何处便直说,比如说路明村?”

    “周师兄,你还真是了解我。”

    云往给桑师兄留下字条后,便与他同行去往路明村。

    这是他首次踏足此地。

    幸好,他来了。

    二人踏入离村口最近的一户人家,只是一眼,他便发觉此处的不对劲之初。

    “可否为我点一盏灯?”

    林云往未动桌上蒙尘的油灯,指尖凝聚起一团柔和的灵力光球。借着光亮,周衡衍抬手轻抚屋内横梁,仔细审视木纹与风化痕迹,又踱至窗边查看缝隙。

    “看这木材风蚀的程度和窗棂的间隙,此屋建造至少已有六十年。”

    林云往闻言,眉头紧锁。

    又是一个疑点。

    本该最为确切的时间,可在路明村一事上变得模糊不清,基本可以断定,是有人故意遮掩。

    启灵城的修士就能参透这层层迷雾下的真相吗?林云往不知道,一个又一个疑问在她心底升起。

    会是谁呢?背后又隐藏着什么?值得那人如此大费周章。

    “清晨,就必须回宗门吗?”

    她收回手中的灵力,屋内重归黑暗。

    与此同时,窗边传来一声极细微的衣料摩擦窗棂的窸窣声。

    二人眼神一凛,没有丝毫犹豫,同时朝窗外攻去。

    原本就不结实的窗户应声破碎,木屑迸溅。几片碎木狠狠扎在窗外黑影身上,引得一声压抑的闷哼。

    此人反映极快,一个转身躲开朝他刺来的两柄剑,随后往山下奔去。

    “站住!”青年厉声喝道。

    黑衣人反映极快,然而周衡衍与林云往配合默契,一人封堵大路,一人截断小径,不过几个起落,便将这鬼祟窥探的黑衣人堵在狭窄的林间。

    此时,天边微亮。

    “束手就擒。”

    周衡衍的剑锋在夜色中泛着冷光,稳稳指向三丈外黑衣人后背的要害。

    而在黑衣人前方退路之上,林云往执剑而立,气息凛然,已封死所有去路。

    “你们有何目的?”

    是道沙哑的男声,听上去上了些年岁。

    “这话,该我们问你才是!” 林云往冷脸,“你们刻意隐匿身形,让我们灵力难以探测……还……”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见对方沉默,周衡衍认为没有再僵持下去的必要,唤出绳索,准备将他捆了去。

    就在他迈步的瞬间,浓重得化不开的白雾毫无征兆地汹涌而来,瞬间吞噬了整片树林。视野被剥夺,连近在咫尺的同伴身影也消失无踪。

    又是这该死的雾!

    林云往心头警铃大作,几乎在雾起的同一刻,手中长剑已挟着凌厉的破空之声,毫不犹豫地斩向记忆中黑衣人方才站立的位置。

    “铛!”

    对方用匕首挡住了她的招式。

    见自己判断正确,她勾起一抹笑,心道:既然这雾能叫人看不清前路,那便依靠直觉而行。

    少女还不忘提醒周衡衍:“师兄,莫动!留心听!”

    在这诡谲的雾障里,敌我难辨,人人皆盲。布雾者的优势在于藏身暗处,掌控全局。而她,能做的便是紧紧锁定眼前这个黑衣人的气息。

    剑光在浓稠的白雾中时隐时现,带起尖锐的呼啸。

    几招下来,对方的攻势减弱。

    凭借远超他人的直觉,她已狠狠给了对方几记重击。而现在,她敏锐地抓住空档,剑锋狠狠递出。

    “噗嗤!”

    剑尖传来刺入骨肉的滞涩感,随即是骨骼碎裂的轻响,手腕猛地一旋,皮肉开绽的声音更甚。

    有得亦有失。

    为这一重击,她未能及时抽剑,也来不及躲闪,手臂被匕首刺穿。

    “也不知道涂没涂毒。”她小声吐槽道。

    “没涂。”黑衣人回应道。

    她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并且不像是黑衣人之前发出的声音。

    不远处也响起兵戈相击的声音,看来是这位布雾之人终于按耐不住动手了。

    周衡衍方才确实因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而有些措手不及,但他很快调整过来,如今甚至能分身留意到雾的变化,现在已经能隐隐约约瞧见与之对打之人的身影,“师妹!雾在变淡!坚持住!”

    “明白!”林云往高声回应,浓雾之中,相隔咫尺却无法相见的两人,靠着声音传递着支撑的力量。

    可就在下一瞬,她不禁汗毛倒立,那似乎是镌刻进灵魂的恐惧,直觉告诉她赶紧逃跑。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后颈就被轻轻一点,全身力气如潮水般退去,她软软栽倒。

    意识模糊之际,另一声沉重的倒地闷响隐约传来。

    绝不能在这里倒下。

    林云往用尽全力,齿贝咬破嘴唇,鲜血直流,血腥味充斥着口腔,可黑暗仍向她招手。

    她凝聚残存灵力,引剑便要刺向自己大腿,就在剑尖即将触及肌肤的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温暖的手掌轻柔地搭上了她的手腕。腕骨传来一阵刺痛,力道顿失。

    长剑并未坠地,而是被那人稳稳接住。

    “睡吧。”

    在意识坠入黑暗的前一秒,她最后模糊的感知,是那柄属于她的长剑,被轻轻放回了她手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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