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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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啊!”

    一声惨叫声响起,宋凛顺着声音看去,一个青年被怪物咬住肩膀拖了出去。

    一时间,血腥味吸引了很多怪物,它们纷纷围了过去,令人心悸的撕扯声和咀嚼声响起。

    下雨了。

    似乎雨水给怪物增加了一些buff,它们的力量逐渐增大,速度越来越快。

    木板发出不堪负重的声响,在愈加强势的攻击下岌岌可危。

    要守不住了。

    “小心!”雨夜里,阿云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宋凛恍惚了一下,心下一紧,连忙看去。

    不远处,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挡在男友面前,为他挡下了致命一击。

    “阿云!”阿浪小心翼翼地抱着她跪坐在地,不敢触碰她发抖的身体,“你怎么跑出来了……”

    “我……我担心你……”阿云慢慢抬起手,想抚摸他的脸颊,“我看你快守不住了……我不放心……”

    “你坚持住,我马上给你包扎!”阿浪双眼通红,一把抓住他的手。

    那处的怪物加强了攻势,不过几秒,旁边的人群自发移动,把两人护在身后,重新守住了那里。

    “没用的……”阿云躺在血水里,胸口处的血洞汩汩流出鲜血,头发和衣服已被雨水湿透,她的目光慢慢转向宋凛,却不知在说给谁听,“我……不明白……”

    “什么?”阿浪弯下腰,把耳朵贴在她的唇边。

    “为什么杀戮的是我们……”她喘了一口气,“明明我们什么都没做……海洋不是我们破坏的……纸醉金迷的……的生活也不是我们享受的……”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好像随时会停一样,“那为什么……惩罚降临到我们身上……这不公平……”

    “你别说话!”阿浪撕下身上的布条,努力去堵她身上的伤口,双手颤抖不已,“别睡阿云,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抱歉,太疼了阿浪……我可能……坚持不住了……”

    阿云的目光温柔缱绻地停留在他身上,一寸一寸描摹过他的眉眼,很轻很轻地笑了起来。

    “阿浪,”她唤他,流着泪却噙着笑,“我真的好爱你,真的……”

    “但我等不到你娶我的那天了……”

    那只手慢慢落下。

    她的头偏向一边,彻底不动了。

    “阿云……阿云?”阿浪不可置信地愣愣地摇晃她,怀里慢慢变冷的躯体使他不得不接受现实,“你别吓我……阿云!”

    他紧紧地抱住她的尸体,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

    在这个雨夜,他再也实现不了自己亲口许下的诺言。

    犹记那天,他把塑料戒指递过去后,女孩亮晶晶的眼眸。

    身后渐渐响起了脚步声。

    女人、老人、孩子,一个牵着一个,紧紧挨在一起,全都从身后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他们脸上带着害怕和惊慌,但更多的是一种坚定和倔强。雨水顺着他们的脸庞滑落,带走了他们的眼泪。

    “你们怎么出来了?快进去!这里太危险了!”不知是谁回头喊了一声。

    “反正横竖都是死,还不如跟他们拼了!”一道脆生生的女声响起,一个女孩捡起地上的棍棒冲到围栏边,对着一个怪物狠狠敲了下去,“要死一起死!”

    人们纷纷拿起武器加入队伍里。

    “来啊,我们都不是孬种!”

    他们的出现使之前苦苦支撑的人群重新充满了斗志,同伴的鲜血狠狠地刺痛了他们的双眼,他们嘶吼着,手上的动作越发用力。

    哪怕整条胳膊已被震到麻木。

    “这不公平!我们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从出生就要背负罪责?”

    “为什么惩罚的是我们,我们没有动海洋的一分资源!”

    “凭什么他们之前做的事要安在我们身上?”

    “我们根本没有破坏大海!”

    “跟他们拼了!”

    又一个青年被一口咬下头颅,鲜血四溅,周围传来凄厉的喊叫。

    撕心裂肺。

    雨越下越大。

    天空被闪电撕裂,映出人们惨白的脸。

    在这片大雨里,无人能幸免。

    人们眼眶通红,一个接一个地冲了上去,哪怕螳臂当车。

    他们知道自己渺小如蝼蚁,但在这场关于家人和家园的守护里,没有人选择退缩。

    尽管这场杀戮看上去来得那样莫名其妙,那么的不公平。

    “小凛!”

    随着苏遥的呼声响起,宋凛飞快抓住身旁的围栏稳住身形。一直怪物咬住她的手臂,把她不断往外拖。

    宋凛感到咬合部位传来剧痛,甚至听到了骨头摩擦的声响。

    她大半个身子悬在空中,旁边的怪物看到后围了过来。

    宋凛大脑迅速转动,来不及犹豫了,她闭眼,咬紧牙关,一用力,把自己的半条手臂直接扯了下来。

    “呲啦——”

    宋凛控制不住地向后倒去。

    “小凛!”苏遥赶到,扑上去接住了她,看着她的断臂,满眼担忧愤怒,接着很快调整好情绪,立刻给她止血包扎。

    “没事的。”苏遥似乎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抖,“我包扎技术很好,你别怕,快结束了,我们一定能出去的……”

    大量失血使宋凛的脸色变得惨白,她的目光直直地盯着面前的那个怪物,它叼着她的半截手臂,嘴巴一张,几个开合间,就囫囵吞了下去。

    力量太过悬殊,人类别无他法。

    “别担心。”她转身轻声安慰苏遥,“其实不疼的。”

    怎么可能不疼呢。

    苏遥看着她血肉下细碎的骨渣,转过头看向那些怪物,眼神亮得不像话。

    “跟他们拼了。”她说,“今天就算死在这,也要和它们同归于尽。”

    越来越多的人倒下了。

    惨败只是时间的问题。

    “到底要我们怎样?”人群里传来不甘的嘶吼,犹如笼中的困兽,“难道要我们把大海恢复原样吗?”

    “轰——”

    闪电划过虚空,震耳欲聋的雷声响起,脚下的土地似乎跟着震了震。一时间里,怪物诡异地都停止了动作。

    “怎……怎么回事?”

    人们得以喘息时间,警惕地看着这一变故,握紧武器,不敢掉以轻心。

    宋凛回想起刚刚那人说的话,脑海中突然灵光划过。

    她好像明白了。

    “这就是你的条件?”她在苏遥怀里支起身子,努力站起来,眼神看向远处的大海,“你要人类自食其果,你要他们还你一个干干净净的海洋!”

    又一道雷声响起,似乎是对她回答的肯定。

    雨渐渐小了。

    “凭什么?又不是我们污染的!”

    人群发出激烈地反抗,踩着同伴的尸骨,所有人都不甘于妥协。

    几乎是这句话话音刚落,停止的怪物又开始动作了。

    又一轮凶猛的攻击袭来,雷声不再响起。

    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了了。

    副本在等他们做决定。

    是死磕到底,还是就此妥协。

    宋凛没有说话,她奋力击退面前的怪物,这个选择权在这座小镇的人们手里,她无权替他们抉择。

    但毋庸置疑,死守到底是必死的结局。

    不知过了多久,人群似乎达成了共识。

    “好,我们同意。”被推选出来的那人声音充满了疲态,“我们答应你,自此之后,尽我们最大的努力,还原海洋原有的生态环境。”

    “请你,放过我们。”

    雨停了。

    他的声音痛苦不堪,却终于妥协。

    人类有错吗?当然有。现在的结局美满吗?至少杀戮停止了。

    可不知为何,宋凛的内心闷闷的堵得慌,很难受。

    听到想听的话后,怪物像接到指令般,一点一点向后退去,慢慢消失在海洋里。

    围栏破破烂烂地歪在地上,血迹已经被大雨冲刷干净,留下一地的断肢残骸。

    处处闻悲啼,户户有哀声。

    不管怎样,这一关算是度过了。

    哪怕结局并不怎样。

    苏遥扶着宋凛,看着人们跪在沙地里痛哭流涕。

    阿浪麻木地抱着阿云早已僵硬的身体,眼底黯淡无光,不知看着何方。

    宋凛不知道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要怎样在这样贫瘠的条件下治理好海洋,又要怎样走出这么大的阴影,副本会不会出尔反尔发动下一轮攻击,她可能永远也不能知道了。

    因为她听到了耳边系统机械而冰冷的倒计时提醒:

    玩家宋凛、苏遥成功在杀戮中活了下来,完成副本任务,即将脱离副本,请做好准备。”

    苏遥和她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沉重。

    随着副本的倒计时,她们与这个世界的关联逐渐减退,似乎没人发现她们的离开,人们脑海里和她们相关的记忆似乎被慢慢消除了。

    因为尽管她们的身躯在大庭广众下慢慢变得透明,也没有一个人发出惊呼。

    宋凛最后看了一眼满目疮痍的小镇,闭上了眼。

    她感到有些憋屈。

    说不明道不白的气堵在胸口,远没有之前通关副本的轻松。

    哪怕今后这与她无关,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去想这里的人们以后怎么办。

    阿云的笑容浮现在脑海里,真的是再也不能吃上那一顿饭了。

    她强压下纷乱的思绪,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该回到她的世界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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