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再加固一点吧。”
“行,你都忙了一上午了,放着我来吧。”
“没事,我在旁边搭把手。”
危机当头,人们争分夺秒地加固家园,这边多钉几颗钉子,那里增加一些木板,从家里搜罗出各种武器工具,生锈的磨一磨,松动的修一修,杀戮即将来临,尽管现在能做的只是杯水车薪,但谁也不愿意松懈。
谁知道现在多钉的一颗钉子是不是制胜的关键。
万一呢?
宋凛和苏遥抬着木头在一个屋子前放下,明日就是杀戮到来的那天了,宋凛看了看高悬的日头,时间在慢慢流逝,一切都在进入倒计时。
“嘿。”苏遥用胳膊撞撞宋凛,“后悔吗?”
迎着她调侃的眼神,宋凛笑了起来:“当然不。”
“我也是。”苏遥拍拍手,又提起一个木板,眼里亮晶晶的,“我知道我们一定能赢的,一定。”
她回头:“你别怕,我会带你出去的。”
话虽如此,但是人群中的气氛随着太阳的偏移而越来越沉重。
在刚开始,人们还在互相打气,喊着口号干得热火朝天,渐渐的,人群中只有各种工具捶打的声音,听不到一丝言语。
每个人都紧绷着脸,牙关咬得很紧,皱着眉,只管闷声干活。
准备的时间实在是太短暂了。
太阳已经下山了。
当最后一缕光线从地平线消失时,修理的声音陆陆续续地停了,人群安静了几秒后,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几声压抑的抽泣。
这一开头,人群再也控制不住了。
越来越多的泣声传来,刚开始还是小声呢喃,慢慢地变成三五个人抱头痛哭。
阿云偏过头去,红了眼眶,扑进了阿浪的怀里,两个人抱得紧紧的。
天上繁星闪烁,是难得的好天气。
也许今晚就是最后一夜了。
所有人都没有回去,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
阿云在宋凛旁边坐下,目光看向不远处海边竖起的围栏,很长很长,几乎把小镇沿海地方全围了起来,那是他们所有人一个下午的劳动成果。栏杆经过几层加固,很坚硬,虽然挡不过海水的袭击,但是终归聊胜于无。
“我们已经尽力了。”阿云的目光一寸一寸划过临时搭建的武器、修理过的墙体、集中在一起的食物,眼神慢慢柔和下来,“不管明天结局怎样,我们都能说一句已经努力做到最好了。”
阿浪坐在她旁边,轻轻搂住了她的肩。
一时间人群安静下来,只有风声拂过,人们享受着这久违又平常的宁静,握紧身边人的手。
“好了好了,不煽情了。”有人站了起来,强颜欢笑,“明天有一场硬仗要打,大家也别在这坐着了,赶紧去休息吧。”
“是啊。”阿云深吸一口气,也跟着站了起来,“按我们之前说好的那样,大家先回屋吧。”
“明天大家尽量集中在一起,老人、儿童、妇女待在那几个今天修理好的房子里不要出来,青壮年拿起武器,我们一起迎战,跟他们拼了!”阿浪举起手,大声嘶吼,声音里带着血性。
“大不了拼了!”
“没什么了不起的,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
一时间,人们受到鼓舞,群情激愤。
“大家先去休息吧,按定好的计划来,安排一些人守夜。”
有人走到人群前维持秩序。
人们陆陆续续站起来,夫妻拥抱着告别,泪眼婆娑地拉着手,哽咽地说不出一句话。
在狠狠拥抱后,强忍下到嘴边的呜咽,不舍地松开手。
屋里的灯亮起,女人抱着孩子一步一回头,男人拿着武器站在前面,像最坚固的一道防线。
“你们不进去吗?”阿云惊讶地看着反而往前走的两人。
“不用担心我们。”苏遥眨眨眼,把她往人群方向推,“我和小凛挺能打的,能帮一点小小的忙。”
她俏皮地伸出两个手指比划了一下,“虽然就这么小,但总比没有好嘛。”
宋凛在苏遥身后向她点点头:“别怕。”
“嗯!”阿云笑了起来,泪水却不受控地从眼眶中滑落。
“我们还能一起吃个饭,对吧。”她笑着拭去眼角的泪,向挡在海与小镇之间的人要一个不知是否能兑现的承诺。
“当然啦。”苏遥说,“相信我们,你不是说你很会煲汤吗?这几天没吃到,等事情解决后,我们还要尝尝你的手艺呢。”
“就这么说定了。”阿云最后看了他们一眼,目光在阿浪身上停留许久,然后利落地转身离去。
一次也没回头。
但宋凛看见了她的肩膀在不停地颤抖。
天边隐隐吐白。
原本平静的海面突然变得汹涌,波涛一层一层扑到沙滩上,风声和水声听得人心惶惶。
在外面的所有人都加强警惕,握紧了手里的武器。
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巨大的浪潮打来,围栏颤抖得厉害,发出不堪负重的声响。
宋凛隐约听到了脚步声。
密密麻麻,好像有很多只脚踩在柔软的沙子上,发出细碎的声音。
显然苏遥也听到了,她们对视了一眼,脸色都沉重起来。
借着昏暗的光线,隐隐能看清海边出现了许多不明物体,身形越来越大,正一点一点向这边靠近。
离得近了,能看清他们头顶无数只眼睛,畸形而数量繁多的脚,滑腻的鳞片和龇着的尖牙,每一样都让人不寒而栗。
是那些“鱼”。
尽管之前已经见过宋凛从海里捞出来的这东西的模样,但是直面数目如此多的怪物,人们还是忍不住后退几步,打了个哆嗦,连拿着武器的手也软了几分。
只是微微向后转头,余光看见屋里亮起的灯光时,他们又默默地向前走了一步。
他们不能后退。
背后是责任和挚爱。
成群的怪物慢慢靠近,它们发出刺耳的嘶吼,向围栏奔来。
宋凛握紧手里的刀,最先反应过来,冲在了最前面。
她的身后响起了杂乱而坚定的脚步声。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
“兄弟们,拼了!”
“今天就是死在这里,也不能让它们靠近半步!”
“冲啊!”
人们吼叫着,举起手里的武器,一齐向围栏处冲去。
那些怪物有的试图翻进来。
宋凛手气刀落,毫不犹豫地斩断它的一条腿,鲜血溅在她的脸上,一片腥臭。
一时间刀刃和尖牙的碰撞声听得人胆寒,围栏处鲜血四溅。
木质的围栏渐渐染成了深色,血沿着杆子往下淌。
阿浪用力抽回被咬住的棍棒,双手握住,使出全身力气,一棒把一个怪物抽了下去。
他旁边的人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阿浪连忙扭头:“你怎么样?”
那人的手臂被怪物整个叼在嘴里撕扯着,整个人正在被怪物向外拖,那无数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围栏不停地晃动。
阿浪一棍子敲在那怪物的头上,怪物吃痛,松开了嘴缩了回去。
那人向后踉跄了两下,整个手臂以诡异地角度下垂,皮肉外翻,隐隐能看见白骨。
“怎么样?”阿浪连忙扶住他。
他摇摇头,明明疼得满头大汗面目狰狞,那只手更是抖得不成样子,却只是默默地用另一只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武器,咬牙道:“能熬。”
必须熬。
不能退。
宋凛一边对付着面前的怪物,一边迅速扫视全局,目前没有地方被攻破,哪怕人们都大大小小受了点伤,但眼里的火光却越来越烈。
她眯眼看向源源不断奔来的怪物,心里不断闪过一个又一个念头。
这场杀戮有没有时限,是要坚持多久就算赢了,还是必须达到某种结果才行?副本这样安排一定是有目的的,既然背景剧情都那么完整,那么就有很大可能不是为了杀戮而杀戮。
“嘶——”她突然抽了一口气,咬牙把自己的肩膀从怪物口中扯出,没去管带下的一块皮肉,干脆利落地一刀插进它微微张开的鳞片里,血液顺着手臂滑落,把整只手染成了红色,匕首处一片滑腻。
“没事吧?”苏遥听到动静,擦了擦脸上的血污,抽空回过头来。
“小问题。”宋凛脸色有些白,抿抿唇,换了只手,动作却丝毫不停。
太阳升起来了。
不远处的屋子里。
里面的人们掀起窗帘,挤在玻璃窗前,紧张担忧地向外看去。
那片沿着围栏的血色太刺眼了,眼前的景象称得上惨烈。阿云捂着嘴,泪却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在焦心地看着,只有偶尔听到的啜泣。
越来越不好守了。
宋凛把凌乱的头发撩到耳后,擦了擦脸上干了又被溅上的血。
身体已经痛到麻木,肾上腺素飙升,她不知疲惫地挥舞着匕首,感到喉间泛起甜腥味。
越来越多的怪物踩着同伴的尸体向上,隐隐能突破围栏。从远处看去,围栏上已经挂着许多爬到不同高度的怪物,木头摇摇晃晃,向内倾斜,好像下一秒就要坚持不住。
密密麻麻的怪物从海里奔涌而来,一眼看不到尽头。
这样下去不行,迟早要完。
宋凛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