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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尘·其二·龙缘

    蓬莱仙境·龙鼎山——

    天高地阔,山势巍峨,奇石林立,高峰凌空。

    玉尘卿身着一袭玉白色银丝牡丹暗纹广袖锦袍,外面套着件素纱禅衣,肩上披着半边的朱红金丝浪纹宽袖衫,又以一赤色珍珠链腰带系住腰部,好一派仙风道骨之姿。清风拂面,衣衫飘然,身上华美配饰随风摇动,着实瑰丽。

    山高路远,长阶漫漫,玉尘卿望着峰顶,微微叹了口气。祂的右手向外轻轻一拂,晶莹的水浪就凭空浮现在祂手下。只见那水浪在刹那间就化成了一把牡丹戏浪纹折扇,扇上的金纹在阳光下闪耀夺目。玉尘卿拿着那把扇子往前一挥,那扇面便瞬间泛起涟漪,连那牡丹戏浪纹的浪花也在扇面上翻涌。

    清澈的水流源源不断的从扇上涌出,宛如丝带一般在空中流淌,最后全部汇聚于玉尘卿脚下,把祂轻轻托起。水越涌越多,水带渐宽,像是无阶的天梯一样顺着山路直通山头。玉尘卿一步都没动,只是站在那里,水带就腾着浪花将祂往峰顶送去。

    仙山之高,容有四季。水带缓缓上移,玉尘卿眼前的景象悄然变化着,春树化枯木,花苞变熟实。到最后,只有茫茫一片白皑雪,再无它色。

    在自己离峰顶还剩十几级台阶时,玉尘卿挥了挥扇,水带就如烟尘般悄然消散。

    祂步于阶上,以扇遮日,抬眼望去——

    一座巨大的宫殿耸立在峰顶,碧瓦朱檐,层楼叠榭,熠熠生辉。殿门高大,其上盘踞着一条石雕巨龙,张牙舞爪,栩栩如生,有凌云吞日之势。

    玉尘卿缓步走上前,抬手轻抚着那怒颜龙首,好似祂手下的不是什么石龙,而是一只会与人撒娇讨巧的家宠。

    而后,玉尘卿自袖中掏出一枚金丹,放入那巨龙大张的口中。“咔嚓”一声,巨龙的嘴应声合上。龙须抖动,龙眼缓缓闭合,再睁开时,已经被金光充盈。金光顺着龙鳞不断攀缘而上,又顺着殿门上的符文逐渐向四周蔓延,直至金色的光纹填满了整面大门。随着一声闷响,殿门缓缓打开。

    “阿舟,我来接你了。”玉尘卿低垂着眼,喃喃自语道。祂并未直接从打开的大门进入宫殿,而是一撩衣摆,单膝跪在地上,咬破指尖,在地面上画起了血阵。

    血阵画成,一瞬间血光冲天,玉尘卿脚下画着血阵的那块方形石砖慢慢徐徐向地面陷下。随着石砖的下陷,一阵浓烈的血腥味直冲鼻腔,逼的玉尘卿以袖掩嘴,不住的咳嗽着。

    许是往日烟尘扑人迷眼,玉尘卿红了眼尾,苦涩一笑。

    “阿舟,你大可不必如此对我。毕竟,我恨你胜过你恨我一万倍。”玉尘卿眉眼弯弯,面上带笑,右眼下那颗泪痣显得格外妖冶动人。

    不知过了多久,石砖终于抵达地底,待它停稳后,这地下墓穴中的烛火就一下子全部燃起,散发阵阵幽光。玉尘卿面上并无惊惧之色,只是快步沿着同样亮起烛光的走廊向墓宫深处走去。石砖又渐渐上升,回到原处。一路上不知怎的,总有寒风呼啸,烛光摇曳,似有鬼影飘忽。

    可封闭的地下墓穴里怎么会有风呢?

    玉尘卿早就察觉出这墓穴不对劲,墓中本就极易滋生怨气,而这阵阵的阴风就更加证实了祂的猜想。玉尘卿挑挑眉,并不惧怕。还不等祂进行下一步动作,一阵狂风就如饿虎一般向祂扑来,幽深走廊里的蜡烛也忽的一下熄灭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拿命来——”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从走廊另一端传来,直击人耳。

    “吵吵嚷嚷,有失风度啊。”玉尘卿轻笑着说道,并不在意的继续朝前走着。一道黑紫色的鬼影猛然向着祂的背影窜去,玉尘卿并未回头,只是不慌不忙的抬起扇子,那道鬼影一下子撞在扇子上。玉尘卿手中发力,狠狠往后一扫,蓝光闪烁,那鬼影顿时就四分五裂,散作星星点点的光。又有几道鬼影扑了过来,皆被玉尘卿全数打碎,墓穴重归于寂静。

    蜡烛重新亮起,玉尘卿缓缓停下脚步,在走廊尽头的一具桃木棺材前站定。棺木漆黑,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朱砂符文,如同红虫盘踞,着实渗人。玉尘卿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这具棺木,眼底湿润。

    情为利驱,却遇真心。命里薄情,但觅良人。枯木逢春,寒冰化水。

    但言坎坷,阴差阳错,阴阳两隔。

    半晌,玉尘卿敛了愁意,重新换上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祂半边身子伏在棺材上,用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棺盖,脸颊靠近棺盖与棺身间的缝,如耳语般对着棺材里说:“可是阿舟啊,上辈子欠的债,这辈子还是要还的。”

    玉尘卿停止敲击,祂伸出那只先前在宫殿大门处被自己咬破的手指,那伤口处依然鲜红,丝毫没有结痂的意思。玉尘卿盯着手指看了一会,然后把那处伤口狠狠按在棺盖上,一通乱抹。鲜血不断流出,血迹很快就覆盖了棺盖上原本的朱砂符文。

    棺材突然震动起来,像是有人在里面胡乱拍着棺盖。玉尘卿用手轻轻一推,那看似沉重的棺盖就挪了大半,祂挑了挑眉,似是没想到开棺竟这般轻松。又是一推,棺内的景象就全部展露出来。

    一具白骨静卧于棺中,在骨架右胸里的位置,浮着一枚带着龙纹的金丹。龙纹精巧,不像雕琢,倒似天成。

    玉尘卿看着白骨,伫立良久,不曾言语。

    目光左移,玉尘卿看见了那副被祂推翻的棺盖。棺盖内侧黑漆脱落,处处遍布血红的抓痕。看着这触目惊心的景象,祂震惊又不解的睁大双眼。

    在这数十道抓痕中,玉尘卿发现了那道最深的,是一句话:

    尘卿,我舍不得你

    桃木坚硬,抓痕却如此之深,以至于深深陷入这棺盖中。可见那棺中之人活着的时候是何等绝望,何等悲愤。

    玉尘卿深吸了一口气,紧抿嘴唇,强忍泪水。祂颤抖的伸出带血的手,轻触抓痕。

    鲜血,染红了深刻的语句,似有人持笔蘸朱砂,细细画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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