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冰凉的手指死死地捂住佩妮的嘴,两人蜷缩在空教室的窗户下面,不敢发出任何声响,透过外面微弱的杖光,佩妮看清了珈西塔娜乌黑短发下紧绷的脸。

    “晚上好,马尔福。”一墙之隔,女声清晰地传来。

    “宵禁时间,禁止闲逛。”卢修斯拖长的腔调让人讨厌,“伯斯德家的礼仪课难道还要教导跟踪和偷听吗?”

    那女声带了一丝刻意的谦卑:“请原谅,我只是担心您又举办了什么……私人聚会,而我没有被邀请,于是忍不住偷偷跟来了。”

    墙外的低语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佩妮和珈西塔娜不敢停留,一路狂奔逃回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两人的长袍下摆沾满灰尘和蛛网,珈西塔娜少见地径直跌坐在扶手椅上,仿佛全身力气被抽走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喘着气,质问佩妮,“你在跟踪马尔福?那个马尔福?”

    “马尔福一家都是彻头彻尾的纯血至上主义者!他甚至在寒假里刚和布莱克家的女儿订婚!你怎么敢在这个节骨眼送上门去?”珈西塔娜的声音压得极低,“佩妮!你究竟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佩妮稀里糊涂地说:“这和订婚有什么关系?我跟踪马尔福又不是因为爱上他了。”

    珈西塔娜睁大眼睛,神情中混杂震惊和失语。

    “那场订婚仪式只是一场发出信号的会面,”她抚着胸口像在给自己顺气,“纯血统家族的政治联姻,它出现在正确的时间点,只是为了告知所有人,他们需要更多盟友。”

    “听着,佩妮。莉莉和麦克唐纳的遭遇绝非偶然,而是一场明明白白的阴谋。有人一手造成这场集体魔力暴动事件,紧接着就会将病人送到圣芒戈去,下一纸魔力危险性的诊断书,他们就能名正言顺地把所有麻瓜出身者赶出霍格沃茨。”

    “而你,佩妮,你没有被带去医疗翼隔离并不是幸运,一旦出现在马尔福的视野中,他意识到你没有魔力只是时间问题。”

    这回轮到佩妮倒抽一口冷气,她的舌头像被强力的胶水黏住了:“你怎么,怎么……”

    “我们可是魔药课的搭档啊。”珈西塔娜叹了口气,“我的魔力还不够订立牢不可破的誓言,但我向你承诺,不会告诉任何人。”

    “下次别干这种危险的事了,离卢修斯·马尔福越远越好。一旦被斯莱特林知道这件事,梅林也难救。”

    佩妮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人影——他曾经在佩妮面前将这个最大的秘密血淋淋地撕开,如今,他又将它编织进自己的阴谋。

    “怎么了?”珈西塔娜敏锐地问,佩妮下意识地岔开了话题。

    “刚才那个人……”

    珈西塔娜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很快就恢复了。

    “罗辛·伯斯德,她发现你在门厅鬼鬼祟祟地跟着马尔福,就立刻联系了我。”珈西塔娜从领口拽出一条细链,链子上挂着一小块双面镜。

    “抱歉,我没有第一时间去找你,我以为她又在骗我。”她的语气恢复成平常的不咸不淡,“入学前,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佩妮的下巴差点砸到脚背上。

    “我们两家庄园挨着,每年的大型赛事举办期间,常会有些生意往来,算是从小一起长大。”

    佩妮结结巴巴地说:“之前她老为难你,我还以为……”

    “从我曾曾曾祖母那代起,我们家族始终保持中立立场,麻瓜、哑炮、麻瓜出身、纯血、混血,我一直觉得人与人之间并没有那么不同。可现实就是,我们必须选择自己站在何处。”

    “分院是我和她面临的第一个路口,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观念从来是敌对的。这次马尔福和布莱克的订婚宴,我父母只是遣家养小精灵送了份礼物过去,而罗辛全家出席,我们注定迈入不同的道路。”

    “我们不再是朋友了。”这句话轻飘飘又无比笃定。

    佩妮暂时把自己的事抛到脑后了,连忙说:“可伯斯德今晚还救了我,不是吗?说不定她也不想与那些家伙为伍……”回忆起之前罗辛平时看她的那种眼神——活像看到了黏在鞋底的一块浓痰——佩妮的声音越来越小。

    她笑了笑:“她们是同类,佩妮,你知道的,她们是同类。”

    珈西塔娜很少说这么多话,佩妮看着她,内心莫名其妙涌上一阵难过。

    .

    这场针对麻瓜出身者的集体魔力暴动事件,与卢修斯·马尔福脱不了干系。包括他在内的那帮纯血狂热论者,暗中苟合,意图献祭麻瓜出身者,制成他们袍子上的勋章。

    佩妮确信斯内普在寒假里也参加了那场该死的订婚仪式。马尔福拥有斯内普梦寐以求的一切——财富和地位,以及一个让他尽情施展才华的舞台,面对马尔福递来的橄榄枝,斯内普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他向我夸赞你……干得不错,年纪……能有……天赋,前途无可限量。”

    这句话无时无刻不在佩妮的耳边嗡嗡作响。前途,斯内普用什么铺就了他的前途?答案一定就藏在那晚马尔福和斯内普的目的地里,佩妮恨不得立刻就将那一块翻个底朝天,但珈西塔娜反复告诫她不要再以身涉险。

    “莉莉她们不会被转移去圣芒戈的,邓布利多教授顶得住压力,他在魔法部颇有一些声望,”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温室,珈西塔娜挥散着袖子上沾染的龙粪肥味儿,“不要担心。”

    被送往医疗翼的人数依旧在缓慢增加,如今还正常行走在学校里的麻瓜出身者已经寥寥无几。佩妮刚要开口,乌压压的人群从两人后面挤上来,像一群炸尾螺互相推搡,穿过菜地向城堡奔去。

    “你们这群孩子,不许踩到我种的芸香啊!”斯普劳特教授远远地尖叫,淹没在鼎沸的人声中。

    “快点快点,学院杯的赌局开盘了!”

    佩迪鲁急赤白脸地差点摔跤,伊莎急匆匆地从佩妮身旁走过,眼神复杂地瞟了她们一眼,立刻就被大批涌上来的赫奇帕奇挤散了。

    珈西塔娜趁人少提前去礼堂就餐,佩妮逆着人潮走上二楼的石阶,吊桥外,那层透明的魔法屏障像一道无情的结界,将喧嚣隔绝在外,坐落尽头的医疗翼死寂无声,就连空气都凝固了。

    窗外,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浪一阵阵地传进佩妮的耳朵,天气寒冷而晴朗,透过菱形窗格,佩妮看见翠绿的大草坪上各种颜色的校袍围聚在一起,像一群争食的乌鸦。

    闪亮的加隆、西可和纳特在热情高涨的手指间叮当作响,各色魔法横幅在空中如燃烧般舞动着,为自己学院的魁地奇队卖力吆喝。甚至有魁地奇队员冒险违反霍奇女士的禁令,骑上飞天扫帚在草坪上极限俯冲,擦着地面掠过,引发阵阵歇斯底里的尖叫。

    莉莉此刻在做什么呢?

    佩妮久久地遥望医疗翼的方向,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着。也许她正研究着墙上的魔法医疗图谱,或者和玛丽聊着天,又或者皱着脸喝庞弗雷夫人调制的魔药……够了,不要在编织这些自欺欺人的谎话了,莉莉现在一定痛不欲生,那该死的、紊乱的魔力,此刻肯定像无数根烧红的针在扎她,像看不见的野兽撕扯她的内脏。她说不定正蜷缩在病床上哭泣。

    佩妮抬手胡乱抹去脸上的湿意,匆促转过身——她的心脏猛地抽了一下。

    斯内普像只无声无息的蝙蝠,正站在不远处,手拢在袖袍中,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眼睛沉沉地锁住她。

    佩妮毫不畏惧地迎上斯内普的目光——剜过他瘦削、凹陷,仿佛被苦难和偏执啃噬过的脸颊。她恨不得用视线撕开他苍白的皮肤,挖出底下哪怕一丝一毫的心虚或愧疚。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和马尔福如出一辙的、冰冷虚伪的假面,清晰地刻着对她的讥讽、厌恶,以及几乎要满溢而出的勃勃野心。

    佩妮的胃一阵痉挛。

    “你……”斯内普的嘴唇动了动,楼下忽然爆发出嘈杂刺耳的谈笑声,两人不约而同探头向下望,一群墨绿色校袍浩浩荡荡地涌入空旷的门厅,斯内普脸色一变,转身下楼。

    龅牙男孩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呸!真让格兰芬多那群蠢蛋抢尽了风头!”

    “他们吹牛的本领可比骑扫帚的本事强一万倍,”埃弗里尖着嗓子,阴阳怪气中裹着酸腐的妒意:“我打赌,那个小矮子一定会在正式比赛中的第一个俯冲就摔断他的门牙!”

    “嘿!西弗勒斯,你怎么现在才来!我替你下了注,五加隆,赌斯莱特林捧回学院杯!”

    “显——而——易——见。”斯内普走到众人身边,拖长腔调说,“毕竟我们的对手可是那位‘伟大’的詹姆·破特先生。”

    周围人全都恶毒地哄笑起来,佩妮站在二楼,死死盯着斯内普的脸,上面写满了毫无掩饰的、小人得志般的得意。

    五加隆?!半年前,这个掏遍全身上下所有口袋也凑不出一个铜纳特的穷酸鬼,蜘蛛尾巷阴沟的老鼠,连扫帚柄都扶不稳的废物,才一年级就让斯莱特林的名人卢修斯·马尔福青眼有加,前途无量,如今披上光鲜的袍子,摇身一变,在这群毒蛇里混得风生水起了!

    那晚在厨房浓郁香甜的气味里许下生日愿望的两个人,一个正孤零零地蜷伏在病房里,而另一个早已迫不及待地抛弃过往一切,死死攀附上那群趾高气扬的纯血,为此甚至不惜偷偷摸摸地将自己的灵魂和那点可怜的才能双手奉上。

    莉莉啊,此刻被魔力撕扯的你……能够看清这一切吗?只有在你面前,这个人才会笨拙地披上伪装,竭力掩藏他那身恶毒的鳞片和獠牙,可他骨子里终究是个怪胎,一个没有心肠的怪物!他们是同类,西弗勒斯·斯内普和那群斯莱特林,才是骨子里淌着同一种血液的同类。

    “你在那里偷听什么!”

    颐指气使的声音直冲佩妮而来,几个斯莱特林女生仰着脖子不满地看着她。

    “我认得她。”埃弗里的鼠眼狐疑地瞟了一下斯内普,“格兰芬多的泥巴种姐妹。”

    “哈!我爸爸已经写信给魔法部,你们很快就要滚回肮脏的垃圾堆了!”龅牙男孩大声狞笑道,“难道你还妄想参加魁地奇?你的袍子下是不是藏着麻瓜笤帚?快掏出来让我们开开眼!”

    肆无忌惮哄笑的人群中,斯内普淡漠地低下头。

    “你以为我会害怕吗?”佩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再颤抖,城堡的旋转楼梯已经被她跑过不知道多少回了,这帮人一定抓不住她。

    “想看就看吧——”她猛地将自己的手从袍子里伸出来,居高临下地,做了一个非常粗鲁的、伊万斯夫人看到会尖叫着让她放下去的下|流手势。

    “送给你们所有人!”

    城堡外的欢呼经久不衰,天空澄澈,蓝得没有一丝杂质,红松鼠在山毛榉枝头跳来跃去,球场的青草也已经长至了合格的长度。霍格沃茨的四季流转,裹挟着佩妮的酸楚、恨意与反击,无可阻挡地奔涌向前。

    一年一度的魁地奇学院杯,即将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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