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在天泉待太久，突然换了个环境，让吾冥有些水土不服，这些天总是觉得鼻腔干干的。
皱着眉揉了揉鼻子，吾冥搭上了前往明雍书院的马车。
婚契一事，他有答案了。
——
云中几日前便已回到明雍。正值冬季休沐期，书院的学子们都各自返乡了，明雍显得有些空寥寥的。
虽然已经离院许久，但庭兰舍还保留着云中的房间。书院里也有书侍时常打理，维护着明雍的环境。除了人少，书院运转一切照旧。
书阁里，云中从眼前如小山高的一堆籍册中抬起头，对着冰冷的手哈了一口热气。近来朝中无别事，云中想趁着这个时机好好筹划一下花家军的建立。历经了天枢军之行，无论是军队的纪律、作战水平还是军风人心，都让云中颇为触动。面对朝中的暗潮涌动，光靠她一人是不行的。纵使有诸多名士相助，但他们始终只是外力，云中需要一支可供自己调遣的绝对实力。
案上堆满了记载花家军的史册和各种兵书，云中的计划也写了一页又一页的纸。冬日天寒，云中觉得握笔的手快要冻僵了。
正巧此时，书侍子叶寻了过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大盒子。
“花学子，有一份自苍阳送来的包裹，说是给你的。”子叶将盒子放在云中旁边。
“嗯？”云中放下笔，将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套清丽雅致的冬衣。花青色的外袄和松石色的流裙上，绣着淡雅的云纹和金线。衣中覆有柔软的皮毛，摸上去顺滑又暖和。
衣服底下还压着一封信。
“无心苑新出的款式，是思及你时有的灵感，遂先赠一套与你。近日天寒，注意保暖。”
寥寥几言。落款是谢行逸。
啊——好暖心~小谢就是冬天里的小太阳！
看完信，云中超级开心地把头埋进衣服里蹭了蹭。
“哇，花学子，你要不要穿上试试？”子叶嘿嘿一笑，“书院今年新设了一个汤泉，年前刚完工，花学子可以去沐浴更衣哦。”
这么冷的天，泡个热汤应该很不错。
云中愉快地同意了子叶的提议，收好桌上的计划，随子叶前往汤泉。
案桌下，一张写满了计划的纸被遗落在地。
——
吾冥已经到达明雍书院。通报来意后，进入山门。
不过接待书侍也不知云中在哪，需要吾冥自己去寻。
明雍四面傍山，云雾缭绕，如仙境一般。然而吾冥并没感受到其间美妙。
一个是因为氤氲的雾气让他觉得鼻子更加不舒服了，一个是因为他兜转了半天，也没找到想见之人。
明雍书院怎么像个迷宫一样。
吾冥揉着鼻子四下寻找，恍然发现眼前是一棵绚烂的楹花树。
一簇一簇的蓝花楹盛满树枝，枝上还挂了一个个红木牌子。淡雅的蓝，夺目的红，让此情此景如梦似幻。
这个季节怎么还有蓝花楹开？吾冥环顾周围，发现此处的水汽比别处更丰盈些，气温也暖如初春。
吾冥扫过几个垂挂的红木牌子——
“在后山种满荔枝树，结果的时候分给大家，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壮大荔枝社指日可待！”
“摇滚少年，永不服输！”
“司业逼我写的司业逼我写的司业逼我写的（楚师兄冷静！）”
“大地之下，再无含冤白骨。”
“希望书院早日热闹起来，相比现在，我还是更喜欢从前。（我也喜欢从前，随时都有你做的糕点吃。）”
“读书是好，但是我不喜欢读书。我喜欢练武，练武就能保护身边人！”
……
吾冥有些无语地看着，就要转身离去。突然看到熟悉的笔迹，停住了脚。
“愿，我心如此月间花，亦如此月照天下。”
——红木牌上这么写着。
“……”
照天下么…倒像是她会想的东西。
正愣着，吾冥被一个声音拉回思绪——
“吾冥？”云中从一旁的庭廊走出，与他对望。
刚沐浴完的云中如出水芙蓉般，粉雕玉琢的脸还微微冒着汤泉的热气；未干的发丝随意披散，颈上留着一丝水痕；精致淡雅的着装，更衬的云中像个超凡脱俗的仙子。
云中…还真是人如其名。
吾冥有些看得发怔，忽然被自己心里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别开眼。
动作中，少女已行至跟前。
“婚契一事，想好啦？”
“嗯。”随着少女的靠近，吾冥能清晰地感觉到心脏跳动。
见吾冥不自然地偏着头，云中有点疑惑。
“你怎么不看着我？”云中歪了歪脑袋。
对视一瞬后吾冥立刻躲开眼，云中眼尖地瞥见了他耳尖上的微红，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
——不得了，吾冥不会是害羞了吧？
云中扑闪着睫毛，眸子里现出惊奇又好玩的神色。
她又想使坏心思了。完全忘记之前吾冥的警告。
“吾冥——”云中坏笑着问道，“好看吗？”
吾冥一听语气，就料到云中又在逗他。
鼻子的不适感越来越强了，似乎有什么在流动。吾冥抬眼看着云中，口是心非地回答：
“……一般。”
滴答——
一抹红色滴落。
滴答、滴答——
吾冥和云中都呆住了。
血液从吾冥鼻腔不断流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云中赶紧从袖中掏出手帕替吾冥捂住鼻子。
吾冥仰着头，不知在思索什么。但显而易见的，他非常羞恼，耳朵也更红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云中见状，发出一阵嘲笑，扶着一旁的柱子笑得颤颤巍巍。
“……”吾冥有些恼火地看向她。
“哈哈哈…吾冥，你知道吗，”云中笑得眼角泛泪，“你浑身上下，就嘴最硬。”
“……是吗？”吾冥闻言，擦了一把鼻血，朝云中欺身过来。一手抵着柱子，直逼云中。
“鄙人身上还有更硬的地方，王爷想知道吗？”
云中看着近在咫尺的吾冥，有了些许慌乱。闻言片刻，更是在脸上飞起一抹红。
“咳…怎么…你拳头更硬？”当然，就算云中知道什么，她也是不会在话里表现出来的。
“……”吾冥微微眯起了眼，“成婚之后，王爷就知道了。”
云中脸上绯色更甚。吾冥扳回一局，他就喜欢看到云中玩火自焚的样子。
“咳…你、你同意了？”云中抵住越贴越近的吾冥。
“是。”
“咳…好，做本王的人，不会让你受委屈的。”这回轮到云中不敢直视吾冥了。
“本王定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地迎你过门，给你一场风风光光的大婚。”
“不必。”吾冥贴近云中耳朵，温热的气息喷在脖颈，痒痒的。
“我只要——花间明月为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