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喜英在裴府待了几日,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日子过得分外无聊,再加上她想念爹娘了,便有些想回家。
豆蔻知晓后,便找乐子陪她,但也都是一时地解闷。
自从上次逼宫叛乱后,朝廷休整了一段时间,今日才恢复早朝,裴相便早早地进宫,豆蔻又被邓贺玄叫了去,说是有重要事情要说,家中便只剩下苏喜英一人。
她坐在前院的秋千上,寂寥的情绪愈发放大,最后她决定出去走一走。
因着府中下人看管,苏喜英找了理由支开他们,才偷偷地从后门溜出去,为了避免别人发现,她这次换了身男装。
出府之后,外面的空气着实不错,苏喜英张开双臂伸展身体,身上困乏的酸劲才有所缓解。
街上已经没有了前段时间的慌乱,大家又恢复了往常,似乎这种事情影响不到他们。
苏喜英沿着街道往前走,裴府不处闹市,两侧摊贩零零散散不算多,她之前跟豆蔻出来一趟,圣都繁华的地方应是承前巷那一片。
今日阳光正好,此时还算不上毒辣,但毕竟是盛夏,在街上走了一会儿,就开始有些微微冒汗。
苏喜英抬头看见前面有个茶楼,她上次来过这种地方,还记得里面有个说书人。
茶楼里人很多,二楼雅间已经坐满,下面大厅里也都围站了不少人。
忽然一惊声响起,吓了她一跳,苏喜英踮起脚往里面看,见前面只一人坐在桌案前,案上摆着茶具,还有一条木,与她此前见到的并无差别。
那人拿起扇子,清了清嗓子,说道:“此次章王叛乱可谓是让燕祁变了天!”
说完他拿起条木拍了下桌案。
众人听得认真,都等着他的后文。
说书人却卖起了关子:“可这章王毕竟是皇子,他的结局到底为何,大家觉得呢?”
苏喜英觉得这圣都果然是不一样,皇家之事可以这样随意讨论。
说书人发起疑问,大家也都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有人喊了句:“虎毒不食子!想必关两天就放出来了。”
人群里有人赞同附和,有人反对道:“皇家可不是咱们普通老百姓,你儿子会拿刀架在你脖子上吗?这要是留着势必有祸!”
大家唏嘘着,苏喜英觉得颇为有意思,当众谈论皇子生死。
“那不一样,越是尊贵越是注重这些。”
“怎么不一样,这位置只有一个,若是觊觎的人多了,内斗不可避免。”
有人喊道:“听说太子这次出征陈凉,差点命丧虎头关,虎头关可是俗称小奈何桥,经此处都得有性命之忧!”
他的话引起大家的注意,苏喜英也看过去。
“对,我还听说,本来是不经过虎头关的,是内鬼传了假消息,太子殿下才被迫走了那,你想想这内鬼......”
他话没有说完,但想要表达的意思大家都了然。
说书人拍了下桌子,打断大家的交谈。
“诸位,皇家之事咱们都是道听途说,但就目前形势来看,虽然风从东面来,但也不是不可能让西面残烛重燃,所以咱们就静观其变,也且当个故事听过即罢。”
他话说的隐喻,苏喜英没听明白,她凑到一旁,问:“他说的什么意思?”
那人瞧了苏喜英一眼,简短地解释:“最后是太子还是章王,还不得而知。”
苏喜英有些诧异,她在裴府里听到的消息是章王被关在牢中,犯了如此大错的人还有机会吗?
就在她沉思时,手里忽然被塞了个纸条,因为突然,苏喜英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那人就消失了,她出来寻了一番,没有看到,便将手中的纸条打开。
上面是简短的几个字:街角,豆。
苏喜英看着纸条,当初豆蔻教她写豆蔻二字,她觉得蔻太过复杂,便只学了豆,因此她便下意识地认为是豆蔻寻她。
但街角说的模棱两可,苏喜英出了茶楼,往拐角走去,并未看见人,正准备离开,忽然前面出现一人。
那人穿的破破烂烂,但苏喜英还是认了出来。
“林志。”
林志抬起头,他左脸有个伤疤,长至耳边,唇边也续起胡须。
苏喜英看他这样,已经找不出他原本的模样,她拿起手中的纸条,说:“是你要见我?”
林志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豆蔻呢?”苏喜英失去耐心,拧眉问道。
林志终于开口,出口的声音异常沙哑:“她不在这里,是我要见你。”
苏喜英盯着他,自从建安城那次,她便再也没有见过他,如今再次见到属实奇怪。
林志掀起眼皮,看向她,眼神淡淡地:“我爹娘怎么样?”
苏喜英哼了一声,她目光锁紧在他面上,语气不好:“难为你竟然还记得他们。”
林志垂下头,沉默片刻后又抬起头,他眼神里情绪万千,最后只徒留哀伤。
“我想和你做个交易。”林志低声说道。
苏喜英没明白他的意思。
林志往前走了一步,苏喜英后退一步,戒备道:“又要迷晕我?”
林志的脚步一瞬间顿住:“那次抱歉,我——”
“道歉的话不必说,我不会原谅。”苏喜英冷声打断他。
林志便住了口,他从怀里拿出一物件,苏喜英紧盯他的动作,是个圆筒。
“这是太子需要的东西。”
苏喜英心一紧,抬眸在那圆筒上扫视一圈,还是没看明白那是个什么东西。
“什么意思?”她问。
林志将那东西收了回去,说道:“这个我需要亲自交给太子,但我现在需要有见到他的机会,我希望……”
苏喜英明白了,她轻笑出声,补上他的意图:“你希望利用我将他引出来?”又怒,“拿我钓鱼?”
林志一瞬间抬眸看过来,急着解释:“我不会伤害你!”
“林志,是你傻还是我傻?你我幼时的情份早就断在建安城了。”苏喜英说。
林志又是无言。
苏喜英不想与他纠缠,警惕地盯着他,小心地准备转身离开。
“我想活着!”
林志低吼出来的话,让苏喜英停住脚步。
“英姑,我知道你不会再相信我,但我还是要说,当初我被他们迷惑以为帮了他们就能得到……是我错了,这次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想活着,想……照顾如棋。”
林志说了很多,最后那句让她猛地转过身,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赵如棋?你知道她在哪?”
林志点头,将前后都说了:“李誉林将我放了,是想让我做他最后一枚棋子,我没办法不答应,因为如棋在他手上,后来我知道如棋逃了出去,我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苏喜英疑惑:“那你怎么知道她在哪?”
林志犹豫片刻说道:“是她让我知道的。”
此言一出,苏喜英带着不解,一瞬间也懂了赵如棋的用意。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竟然相信了林志。
“既如此,那东西我可以替你交给太子。”苏喜英说。
林志迟疑,还是摇头:“我需要亲自交给太子。”随后又郑重地说,“英姑,我若伤害你或是骗了你,便叫我惨死,且一生不能遂愿。”
“你想怎么做?”她问。
林志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苏喜英听后拧眉拒绝:“不行,这个不行,我不答应!”
林志忙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也是唯一能让他知道我是真心想要活下去。”
苏喜英犹豫了。
——
豆蔻回来之后,便发现英姑不在府中,忙找来下人问,然而他们也不知道她去了哪。
就在焦急之下,有丫鬟递了封字条过来:“姑娘,门口有个孩子说是要将这个交给你。”
豆蔻忙接过来,打开后是幅画,画上是个姑娘,还有一个男人,那男人手中拿刀架在姑娘的脖子前,旁边还有两个歪歪扭扭的字,弃庙。
豆蔻心立马提了起来,她握着纸条去寻父亲。
“爹,英姑出事了!”她急匆匆跑到书房,一把子推开房门,竟发现李成州在里面。
李成州听到她的话,一步跨到她面前,眼神暗地吓人,声音也低沉地吓人:“你说什么?英姑出什么事了?”
豆蔻被他的模样吓到了,一时间哑了言,呆愣愣地握着手中的纸条。
李成州从她手中夺过字条,快速扫了一眼,便拂袖夺门而去。
裴度年急走两步:“殿下!”
豆蔻回过神,忙跟着出去,一边跑一边喊:“爹,等我回来再和您说!”
李成州出了府,翻身上马,没一会儿,街上就瞧不见人影。
豆蔻紧跟出来,寻不见他的身影,便赶紧吩咐管家安排马车。
李成州驾着马,一路疾驰,出了圣都来到东南方向的弃庙。
这庙荒废已久,外侧墙壁已经是半塌,推开门里面都是半人高的杂草。
他握紧袖中的暗箭,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忽然,微哑的声音从前面庙堂里传出来。
“太子殿下,别来无恙。”
李成州眼神扫过去,只见一男人架着苏喜英从里面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