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南方》第三部第十八章 飘零在广州（六）
第355节 飘零在广州（十五）
站在高架桥下，问一个戴了安全帽的施工人员，哪里有公交车站？他说沿高架桥下面的这条马路往前走，前边有台停了挖机的地方就是。但那停挖机的地方，望过去得有三四百米远。
沿高架桥路走过去，一路都是在施工的道路。上面正在施工的高架桥，有电焊渣火从桥上掉下来，你得远远地避开。
走到前面的一个公交车站场，里面只有停放和在进出的公交车，却没见有乘客在上下。问一个司机，他说这是站场，乘客不能进来的，公交车站在退回去的路上。
于是再沿原路退回去，终于看到正在施工的高架桥下面有个公交车停靠点，这是“墓园站”。
从“墓园站”坐391路公交车，5站路，半个多小时，到达“科学大道站”。再从这里导航走六七百米，到达一所大学门口。
打电话问招聘的周小姐，是不是这里。她说对的，进大门左转找到2号楼的三楼。
进了大门，却是学校的教学楼，此时是下午五点十分，正是学生下课放学的时间，很多学生从教学楼里出来。我问了好几个学生，问2号楼在哪里？他们都说不知道。
左转往前走了几十米，道路前头被园门挡住了，却有一条横路从这里叉进去。
又问了边上一个学生，她说2号楼可能是横路边上的一幢楼。那楼刚好有三层。
走过去看，果真是在那里。
上去三楼，问应聘是不是这里？
从一个大办公室里出来一个女子，像个大学生，她就是联系我来应聘的周小姐。
她让我去边上的会议室填了表格，然后过来跟我介绍情况。
她说这是一个集团办的养老院，跟学校，还有一个中医院都是一体的，就是“一条龙”式的产业。
他说一天分为二班，一班从上午八点到下午四点，另一班从下午四点到次日早上八点。
我问另一班怎么会这么长的时间？
她说其实是上班到晚上十点，就可以回去睡觉了，只是如果夜里有急事，需要起床来开园门。
她说工作主要就是看管园门，但园门只在上午八点到十点的两个小时以及傍晚的两个小时开放。说这两个时间段，是允许家属探望的时间。重点是要防止里面的老人私跑出去，这是不允许的，如果发生了，要把老人去找回来。
她问我有没有“脸盲”？我问什么叫“脸盲”？她说就是不认识人！我说这个倒没有，可能刚遇见生人，记忆住会慢一些。
她说最怕的就是老人会私跑出去。又说老人在里面待长久了，不让出去，脾气会变暴躁，可能会骂人之类的，要有承受被骂的准备。
她说除了看管园门外，其他还要做些杂事。每天要做的就是开电瓶车，去我刚才进来的大门口取快递，以及接送进园来的家属。
她问我会不会开电瓶车？我说电瓶车我没开过，但我会开汽车。她说有C1驾照就行。
她说另外的就是帮忙搬些桌椅，以及道路、台阶上的青苔清理等工作。反正就是整个园内只有三个男性工作人员，这些体力活，都要男的去做的。
之后介绍工资待遇。她说工资3500，单休，上班日每天补贴二十元的充值饭卡，吃饭是在学校的食堂。
我算了下，相当于是4000块的工资了，而只上八小时的班，工作又相当轻松，这的确是个好工作。
介绍完这些，她拿了我填写的表格，带我去另一幢楼，也就是养老院的楼内进行面试。
其实，刚才跟我谈话的这个2号楼，应该是他们整个项目公司的办公楼，而联系我的周小姐，属于公司的人事。
她带我走到横路尽头，这里用网片做了个简易的围栏，围栏上开了一扇简易的大门。进去大门，一个四五十岁穿着便服的男子坐在一把遮阳伞下，在看管大门。他也应该是这里的保安，相当于我来应聘的也就是这个工作。
我问周小姐，这里没岗亭，下雨天怎么办？
她说下雨天了，可以自己去找个房子避雨。
我想坐在这露天下，夏天倒没事，冬天可能会冻的吃不消。
道路边上有石凳，几十个老年人在树荫下休息，有坐的，也有在散步的，很平静，没见到周小姐所说的暴躁的迹象。
养老院是幢六七层楼的房子，上大厅需要先上去二三米高的台阶。
我在大厅里坐着等一下，周小姐则去找人来面试我。
来面试我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外地男子，周小姐陪坐在边上。
他问我以前是做什么的？我说我之前是大堂保安。
他说这里晚上有急事要起床来开门，需要把一个值班的移动电话带在身边，有事了会打这个电话。问我晚上会不会睡死过去，听不到电话？
我说：应该不会！以前我不用带值班电话的。
他说：你之前上班不用带电话吗？人家怎么联系的到你？
我说：我就一直坐在大堂里，有事了他们会到大堂里来找我的，也可以在手机的微信群里叫我。
他问：你晚上上班不睡觉？
我说：上班怎么可以睡觉？
他突然问我：你抽烟吗？
我说我要抽的。
他说这里不允许抽烟的。
边上的周小姐看了我填写的工作履历，说：你每个单位上班的时间都挺短的。
我说事实就是这样的。
她说你有些不稳定。
我说那你们看着办好了。
然后她说也有几个人在应聘这个岗位，他们要综合评估一下再给我回复。
我说好的，但请尽快。
从养老院出来，已经是晚上六点，天已开始黑了，
从这里走回去，到神舟路地铁站有一公里多，坐21号线转5号线再转1号线，回去住地。在地铁上花了一个多小时，回到宿舍已经是晚上八点。
（第二天，他们给我发来了面试结果：“不太合适：感谢您的投递，经过综合评估您的工作经历后，发现跟我们的职位要求有出入，祝您早日找到心仪的工作。”
这是我收到的唯一一封有面试结论的书面回复。）
回到宿舍后，喝了点酒，在跟园区物业的那个前台发信息聊天。
我说我下午在你们那里戴了口罩，结果被一个人问：“有什么问题？”我说：你们那边不允许戴口罩吗？
她说不是不允许，而是没人戴口罩。看个人喜好。
我说我平时上班，出门都是有戴口罩的，何况今天又有些感冒了，更应该戴呀！那人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太没素质了。
发出这个短信后没五分钟，突然收到了那个女前台的信息，她说：我们觉得你不合适，明天你就不用来了。
我想：这个酒，真不是好东西！
又想：不去就不去，你那个地方适合农民老伯伯去待：自己做个菜，吃它个十天半个月，又省钱，工作又轻松。但我不行，自己不会做饭，怕等不到发工资，就会饿死在那里了。
又再，像那个保安这么差的素质，还想来领导我？省省吧！
202401062133于余暨
第356节 飘零在广州（十六）
11月10日早上，一早从住地出发，坐了10站地铁，来到天河区的员村。这里有个桑拿店，要招聘保洁。
从员村地铁站下车，过去还要走一公里多，在员村三横路那里绕过去，感觉像是个集镇，没有高楼大厦，只有狭窄的街道和老旧的房子。
这个桑拿店，就是昨天联系过，但没时间去，改到今天早上过去应聘。
到达店门口，还只有早上十点。不知道是不是正门，反正按导航过去的大门是开在一条小路上，是在一幢老旧住宅楼的底下一二层。颇大的招牌，见到的却是这个模样，有些失望。
去时，桑拿店还没有营业，但玻璃大门是开着的，一个二十多岁的保安在值守。
他问我的来意？我说是来应聘保洁的，他说那你先填表格。然后我在填表格，他用对讲机叫来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主管。
女主管大概是从宿舍里出来的，没梳妆，看着就是一个农村妇女。她说这里不招保洁，只招洗碗工，工资3700，工作十一个小时。
我说跟我联系的黄女士讲好是来应聘保洁的，工资四千到五千。怎么会这样？
她说只有洗碗工的岗位，要做就留下来。我说洗碗工我不做的。
颇有些愤愤然，在发牢骚说：明明没有岗位，让我跑这大老远过来，骗人干嘛？
那个保安也同情说：的确是，大家都不容易，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没必要骗人过来！
又沿原路回去，我继续在跟招聘联系人讲话，我说我一早跑这么远过来，结果没招保洁，只招洗碗工。她过了会儿回复过来说，招洗碗工的是一楼，二楼是在招保洁的。
不知道她讲的是不是真的？反正我也不会再相信她。同一个店，不可能一楼二楼分开在招聘的。
从员村回去，又转了二次地铁，坐了十四站，花了五块钱的地铁费，来到了白云区的上步，这里有家水疗馆也在找聘保洁。
这是一家座落在地铁站出口外不远的商务楼里，叫某某国际广场，十来层的楼里，有一大半都是舞蹈，休闲，水疗，桌球，饭馆，酒店这种店，密密麻麻的店铺招牌布满了整面墙，显得杂乱又庸俗。
水疗馆在三楼，但要到中午十二点才营业。我到达时才十一点半左右，于是走到马路对面的一个小广场里休息。
这里也不繁华，小广场就像街镇的一样，几个老年人在稀稀疏疏的树荫下休憩。想找个厕所，问了下边上的执勤，却只有广场边上的一个移动公厕。
在广场上坐了半小时，到了十二点，穿过正在施工的道路，去到对面广场三楼的水疗馆应聘。
进电梯，上到三楼，出门来，看到前室的装修很是豪华。
水疗馆在前室的一端，进门去，有个道闸拦着。但道闸跟门边有条缝，能够一个人侧身通过。
从缝内进入，说明来意，他们让我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先填表格。
这表格很有特色，各种规定写了满满的一页纸，要求应聘者先签署同意。
第一条：…凡入职者，服务员须交300元物资保证金。工作满6个月才可以申请辞职，经公司批准，须完好退回公司物品后，方可退回保证金。
…
第五条：新入职员工工作满十天后，方可安排休息，以后每月享有四天假期…
第六条：工作满6个月后，要求离职的，须提前一个月书面申请离职，经公司批准后方可离职。否则按旷工处理，旷工三天以上者，作自动离职处理，公司不结算任何工资，保证金不退。
第七条：公司每月15日发放工资，发放工资前按规定休息，超出规定休息者，工资发放顺延一期。
我很贱地签了字。这规定比黄边的那个水疗馆严苛多了。
填完表格，交给他们，一个年青的小伙子收了，拿进里面的办公室去，我则继续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等着。
这个大厅面积不大。入口对面是个前台，高高的石英石柜台里面有三个年青漂亮的小姑娘，是前台收费员。
入口的右侧是进去水疗池的进口，进口边供个关公财神像，财神像边上放个双开门的“防暴器材柜”。
入口的左侧，就是我坐着的沙发区。沙发前的桌几上放盘水果糖，也有一只烟灰缸，和一盒纸巾。
中间玉白色的大理石地面，在上面华丽的吊灯照射下，显得雍容华贵。一个四十多岁的保洁阿姨戴着口罩，正在用拖把打扫卫生。
这时是刚开门营业的时间，并没有顾客进出。
坐等了几分钟，刚才拿我表格的小伙子出来对我说：“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不找男保洁”。
又是这么个结果，明明联系人说招男保洁的，却又是空跑一趟。
这个，已经是我今天第二次空跑了。
走回地铁站，正感到迷茫时，网站上有个酒店的招聘者给我发来了消息。他姓张，是个保洁主管，他说酒店招聘男保洁，工资是3000到5000，工作是负责酒店的公共区域及卫生间的设施设备检查和日常保洁。福利待遇写了一大串：8小时工作制，包吃包住，wifi，热水器，等等。
我想这个大概就是酒店的PA岗位，甚至更细分点就是专职打扫卫生间的。
不管是PA还是打扫卫生间，正好是我的“专职”。在三亚蜈支洲的酒店，就是在做PA；在三亚的学校里，就是在打扫卫生间。虽然做的时间不长，但这种没技术含量的活，已经被我搞的滚瓜烂熟，专业程度已不亚于任何一个保洁员了。三亚学校的那个物业付老师，就是夸我做的好。
查了下地图，这酒店是从这里退回去只有8站地铁远的地方，就是在荔湾区的珠江边。离我住地则更近，大概只有三四站地铁了，很近很方便。
我跟他说好，我现在就过去，用不了三四十分钟，就能到他那里。他说好的，等我过去应聘。
202401092205于余暨
第357节 飘零在广州（十七）
酒店就在珠江岸边，临江而建。
它是一幢五六层的建筑，建筑的墙上写着“客房，SPA，休闲，保健”。面江边全是通窗的玻璃，观景极佳。
到达酒店，给招聘的保洁张主管打了电话，他让我在大门口等会，他出来。
站在酒店门口，看到前广场上停满了车，不少穿着白衬衣制服的安保在值守，酒店的大门口也是安保在笔直地站立迎宾。
张主管从里面出来，也是穿着白衬衣制服，我问他怎么跟安保穿着同样的服装？他说这是管理人员的衣着。我说在我们以前的酒店，各部门的服装都是有区分的。
他问我以前在酒店做什么的？我说是做PA的。他问：PA是做哪些工作的？我说：PA就是公区保洁员。像公共区域的卫生、走道、栏杆玻璃、电梯、大堂，以及园区内道路的保洁和清扫等工作都是PA做的。
他又问：不需要搞卫生间吗？我说：公共区域的卫生间，像员工食堂，办公区域的卫生间是要PA做的。但客房内的卫生间是客房部服务员在做的。
他说带我到人力资源部去面谈。
人资部在酒店大楼背面的一排二层老房里，跟酒店隔了一条弄堂小路。他说这整排的二楼房子，都是他们酒店租下来的。
二楼房的底层中部，有个食堂。从食堂边的楼梯上去，有个长条的大厅，大厅的北侧，是隔了几个小间的办公区。
他去人资部叫了个年青的人事出来，是个小伙子，对他说，我是做过酒店保洁的，是个熟手了。那人事问他，跟我谈过工资待遇没有？他说他没说过，让人事跟我谈。
于是人事小伙跟我坐在大厅靠墙的沙发上谈话。
他说包吃住，工资按熟手的中级工标准，是3200，全勤奖100元。工作按八小时，但会加班一小时，每小时是17元的补贴。这样加起来，每个月是3700左右。
我问要买社保吗？他说需要买社保的。我说我买不了社保。他说那得去问一下人资部领导。
于是他带我进到人资部办公室。领导是个年青妇人，说话也很是耐心仔细，她说可以买“深正”社保，每个月自己是交二十多块钱。又说每天加班一小时，目的就是为了提高员工的待遇。
我答应了说：好的。虽然买这社保对我来讲没任何用，但毕竟只要二十多块钱，我愿意接受，就当贡献了。
她让办公室内的另一个工作人员帮我开了张“入职通知书”，约好明天早上来办理入职。
入职书上写：“恭喜您，经过面试，您符合房务部保洁职位的任职要求，请在11月11日8：45（即本周六）携带以下资料到本酒店人力资源部报到……”。
兴高采烈地拿着这张梦寐以求的“入职通知书”，感觉特好。
自从上个月的18日在物业公司离职后，这二十多天来，几乎每天几场在应聘面试，不是在找工，就是在去找工的路上。尤其是从那个陈家祠的酒店离开之后的十来天里，已到了绝境，不管工作好坏，是不是理想，只要有人同意我去应聘，都会不顾路程迫不及待赶过去。一次次的应聘一次次的失败，绝望的阴影笼罩着我。
觉得这个酒店挺好的，包吃住，工作八小时，加一小时的班，每月工资有3700。最主要的是可以马上去上班，离开愧疚一直住着的物业公司宿舍，终于可以不再看人脸色，昂头做人了。
站在酒店前面的江边，拍些照片给女儿看，告诉她，在这里找到了个工作。
我对女儿说：“这里，做保洁，是个正规单位”，
“基本八小时3200，全勤100，每天加一小时班17元。综合下来3700左右。包吃住”，
女儿说：“那还行呀”。
我说：“别的找不到，只能先这样了”。
女儿问：“这是休闲城？”
我说：“休闲为主吧”，
又说：“还行吧，店比较正规，至少能解决吃住”。
是的，我感觉这个酒店很正规，接触到的几个人，保洁的张主管，人事的小伙子，还有那个人事的领导，说话都是彬彬有礼，是有素质的人，他们想的也是多为员工争取利益。好感倍增，觉得这个酒店一定会适合我的。
站在江边，看到江景很美，心情也是美好的。
坐地铁回到住地，先去边上的华润万家超市买了六罐打折啤酒，又折返到市场，在豆腐店买了一包五块钱的油炸花生，向老板娘再次告别，说：这次我真的要走了。
走回到宿舍，边喝酒边对同宿舍的小朱讲：这次找到了个酒店的保洁工作，他们还给我发了个“入职通知书”。小朱说：发“入职通知书”，这次看来是正规的了。
晚上九点多，下楼去，碰到了以前总给我送吃的业主大姐。我对她告别，说我明天就要走了，感谢她。
又在东门大堂碰到了一个以前总来前台柜里寄放书包的小孩子，我跟他说：我要走了。他说：你在这里不干了呀？难怪这几天没见到你。
要告别，要感谢的人太多！谅解我不能一一辞别！离开了，决计不再回来，一个我生活了六个多月，也愧疚多住了二十多天宿舍的地方。生命的百分之一时长是在这里度过的。深深叩谢，深深感恩所有给了我恩泽的人们！
去楼下的商场外拍了照，“生活馆”，“美食坊”，“芝整大叔”。所有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将留在我的记忆里，像照片一样永远留存。
202401101601于余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