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得上一位…故人。”明忱斟酌道。

    “嗯”秦啻托着腮趴到了几上，“和你说话真费劲啊，说了半天，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是师兄弟，为什么非得去不同的阵营里啊。”

    “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反是，他是王上亲信，帝国的肱骨之臣，有他要做的事。而我也有我要做的，合适的时候，还是应当去做我该做的事。”

    “唉，到时候你也走了，我又会回到这偌大的宫墙中。”

    “我在云顶山时，曾遇到过一个孩童，同你差不多年岁，是鬼族的后裔。”明忱明白秦啻的孤独，他没有安抚，而是想给他讲一讲有关种族的……曾经。

    秦啻瞪大眼睛，“云顶山还会收留鬼族的人。”

    明忱无奈叹了口气，“大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后来王上下令彻查，我曾见过许多人被当街处死，尸体遍地都是，也辨不清里面究竟有几个当真是鬼族的后人，又有几人无辜枉死，充了他人军功。”

    “那你说的那个人呢，他死了没有？”

    “他跟着他父亲北上了。”

    “听说你是因为包庇鬼族入的地牢，就是他们吗。”

    “是的，我与他父亲是旧识，早年，他帮我许多，后来我便把他带进了云顶山，教他剑法。他的父亲一直在外漂泊，直到他提前得知岘王欲行斩尽杀绝之事，才回来将孩子带走。”

    秦啻眼中闪烁着不明的情绪。

    “鬼族、妖族或是人族又有什么区别？”

    明忱垂下眸子，他知道秦啻问的不是这些，只是那关于命运的道理太过沉重深刻，让他无法对这个长自深宫的少年人多言。“这三者其实皆是人类。只是鬼族人生来有驱鬼之能，阴气盛，身体虚弱些，但智力却在人族之上。平均寿命只有70年，大抵是人族的一半。妖族人幼年多以动物示人，长到合适的年岁才会幻化人形。但多数体格健壮，大多少负神力，谋略方面却要稍逊一筹。人族处于这二者之间，算是一个比较平衡的状态。”

    “此外，还有一个混杂各种血缘的种族，半神族，他们身体里同时混杂着不同种族的血液，也可能具备不同种族的特点。”

    “可本质上我们都一样啊，什么鬼族妖族，都是人啊。为什么非要把一方驱逐出去呢？”秦啻年岁尚浅，还带着少年的稚气，总是把事情想的过于简单。

    “曾经妖国悬钧是这片土地上最强盛的国家，占据了大部分北部和整个西部地区。天戎帝国当时比他也逊色不少。妖族讲究正统血脉，将一些血脉混杂的民众赶去边境处的一座城。那座城叫谲云城，也就是现在的半神国。鬼族一脉在武功上远远不及人族和妖族，因此只能盘踞在北方阴寒之地。鬼族与谲云都算是依附悬钧而活的。昔日天戎与悬钧摩擦不断，战火四起，两方边境苦不堪言。人族帝王受邀赴悬钧议和，却在回国路上无端被毒死。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先皇陛下，于危难受任，大兴改革之道，兴兵崇武，当众斩杀数位妖族皇室成员。每杀一人，便以木石咒法逼出其原型，制成毛毯挂在殿里，告慰尊灵。这种行为是对妖族赤裸裸的侮辱，至此天戎与悬钧势同水火，不死不休。”

    “那鬼族呢？”

    “鬼族先天劣势，寿命仅是其他种族的一半，但他们曾有一位伟大的王。他们前任鬼王，卡珞安什女王。此人聪明伶俐，善于审时度势，把控人心。在她的带领下，鬼族渐渐与天戎交好，也日益强大起来。随着悬钧与天戎关系愈发恶劣，鬼族在中间地位也逐步艰难。此时天戎王上向鬼族递出橄榄枝，将东域沿海的一大片土地居住权交由鬼族。彼时妖族依然强盛，卡珞安什不愿轻易与之为敌，要求鬼族人可与人族一起居住生活，不分彼此。这个想法即便在鬼族内部也遭到了诸多反对，但它依旧是极具前瞻性和建设性的，也是当时鬼族的唯一生存之道。”

    “鬼族都不同意，人族肯定也不会吧。”

    “其实天戎皇室并没有别的选择，卡珞安什正是知道这点，才敢提出这等条件。因为鬼族与悬钧到底有一层薄薄的情分，此时归降，妖族会碍于天戎在侧而不再追究。但天戎本身的处境却截然不同，若是悬钧攻打，仅靠自身之力即使守住，也不过苟延残喘。但加上整个鬼族境况将截然不同。因此天戎皇室若是够聪明，就一定不会拒绝。”

    秦啻听的眼睛都亮了，“这位卡珞安什女王当真名不虚传，竟有如此魄力。”

    “这一招可谓趁虚而入，然而结果确实换来了数十年人鬼和谐共处的局面。但她本身却也因此树敌太多，最终被人以奸计谋害。”明忱微叹了口气，看着秦啻复杂的眼神，好笑地问：“你很感兴趣吗？”

    秦啻点点头，依然一脸悲壮。

    “即便，你的祖辈在这个故事里扮演的并不是一个好角色？”

    “我只是想知道这位卡珞安什女王是怎样被害死的。”

    明忱假装没有看到少年偷偷握紧的双拳，继续道：“或许这也正是她早就预料到的结局。并不是一个美好的故事，但始于一段美好的感情。卡珞安什有一个心悦已久的爱人，她却也是一位女子。这样的爱情本就被当时世人所不容，更无奈的是，这位女子还偏偏正是天戎帝王最宠爱的小女儿——清韫公主。二人情投意合，在一起度过了快乐的三个月。后来天戎帝王发觉此事，认为家丑不可外扬。于是在二人约好地点时间见面时扣押了清韫公主并派人刺杀卡珞安什女王。本来女王可以逃走，但不幸的是，想要她死的并非只有天戎的人……鬼族的守旧派代表是一位名叫克洛维的野心家，他痛恨卡珞安什女王的决定。更认为她与女子交好，有违天道；此举数典忘祖，有违人道，且对妖族背信弃义在先，导致鬼族此后必遭其反噬。于是他和他的心腹帮助天戎皇室成功促成了这场谋害，斩下了卡珞安什女王的首级。后来清韫公主得知卡珞安什女王的死讯后，于宫中自缢而亡……死时正值盛夏，尸体冰寒，三日不腐，直至卡珞安什女王的首级被克洛维送到宫中，才被失魂落魄的帝王亲手合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