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脊撞上坚硬的石块,磕着的地方瞬间隐隐作痛,有栖不得不向后扶着腰侧的位置。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怎么就想走了?”
男生狰狞的脸在她的面前放大,见他一副毫不罢休的样子,有栖干脆不再挣扎,她撇着嘴,转开头不看他。
“喂,怪胎。”他还在说话,有栖却两眼盯着远处的绿植出了神。
“你是在挑衅我们吗?”突地,他的声音尖锐地拔高。
有栖能感知到他的气恼和不耐,却无法理解他们围堵她的意义。
“我不是怪胎。”她想想还是回复,不过对方看起来好像更生气了。
不过调整下别扭的姿势,她起身的刹那,他又故技重施。
这次有栖的脚跟着扭曲着一下,脚环处刺挠的一痛,她不得不再次摔倒在地。
他们还在看着她滑稽的动作发笑,有栖低着头却觉得无趣极了。
看来这个人什么都不知道。
“你在骗我。”她陈述着事实。
对有栖迟钝到可笑的反应感到惊诧,男生哈哈大笑,却在下一秒,他的后脑一痛,一个硬物狠狠地砸中他的脑袋,他不由捂着头后退。
“你们在做什么?”突然出现的两个少年挡在有栖的面前。
其中一个是他同班的孤爪,另一个留着利落的怪异黑发少年他则毫无印象。
黑尾刨着手上的石子一下又一下,他横着眉,皱着眉头眼里是赤!裸的不善,提高音量恶狠狠道:“我问你们在干什么?”
孤爪的眼神也带着冷意,他的眼睛危险地眯起,像是黑夜里逡巡领地的黑猫,眼神中锐利的视线几乎就要将他们刺穿。
两个人呈包围姿态把有栖保护在背后,站在他们身后只能看见两人黑乎乎的后脑勺,他们的影子被阳光拉扯着伸长,在这一刻显得格外高大。
突然出现的黑尾和孤爪让男生停了步子,事实上他的目的并不是想要把事情闹大,只是想要给朋友瞧上一眼这个他们学校公认的怪人。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欺负一个女孩并不是多么让人光彩的事,几人互相对视几眼,便直接离开。
还没争论上两句,对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黑尾的气愤顿时无处发泄,他攥着手还想再跟上前,被孤爪拉着制止了。
“你想打架吗?”孤爪冷静道。
黑尾“啧”了一声,反反复复后便将攥紧的拳头放下。
孤爪先一步靠近有栖,少女跌坐在地上,脚下是被反复踩踏而泥泞的地面,污渍沾在她的裙角上,抻着的手臂一侧是被尖锐石粒划破的痕迹。
她伸开手,掌心是嵌进肉里的小石块,指尖是破皮而渗出的血渍,她只是呆呆地直视他的眼睛:“痛。”
比起有栖平淡的反应,黑尾在听到这一句立即炸了毛:“痛的话就要学会反抗啊,你就像这样咬他们的肉,踩他们的脚,戳他们的眼睛!”
他说着边在空中挥了挥拳头。
“他们只是NPC。”
有栖冷不丁地回了一句。
“NPC?”顷刻一团闷气扎团堵在心口,仿似找不到出口无处宣泄般,黑尾无端地感到无力和气恼,“这就是你觉得他们可以随意欺负你的理由吗?无论他们怎么嘲笑你,怎么对待你,你都觉得无所谓?”
他瞪着眼,压抑的情绪使他下意识朝她走进了一步,得到的回应是她毫无征兆留下的泪水。
“啪嗒”一下。
黑尾的愤怒也随即被冲刷干净,消散着转化为无措。
“小黑。”孤爪悠悠地看向他,仿似无声的谴责。
“我,不是……”黑尾慌乱地摆手。
突如其来的眼泪连有栖都觉得莫名,她抽了抽鼻子,脸上湿漉漉的触感并不好受,她正抬手打算抹掉,一只手先一步伸来。
柔软的手掌托着她一侧的脸颊,拇指一点一点拭去她源源不断的眼泪,孤爪轻轻地说着,仿似一声叹息:“别哭了。”
摩挲的感触很温暖,擦过的地方热热的,她其实并不想流眼泪,但显然因为系统没有开启权限而无法调整痛感的灵敏度,被推搡时脚踝的刺痛感迫使她留下生理性的泪水。
“脚崴了。”她才开口解释,比回答来得更快一步的是黑尾蹲下的身躯。
他沉默着在她身前蹲下,见有栖迟迟没有反应,还兀自回头看了她一眼,催促:“上来吧。”
犹豫间,有栖在孤爪的帮助下晃晃悠悠地爬上黑尾的背脊。
青春期的少年的身躯还有些瘦弱,她趴在他的背上时,手臂环绕上他的脖颈,后背上凸出的肩胛骨咯过她的手腕,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背脊在这一瞬间僵硬地绷直。
他的呼吸沉重地喘息着一下,连带着起身的动作都随之踉跄。
“……抓稳了。”仿佛为了掩饰什么,她听到从他胸腔里闷闷的颤动,她思索后随着他的话将他环得更紧。
“等等等……小濑,我好像不能呼吸了。”
他哽咽住,有栖这才将手臂松开来。
长呼出一口气,奇怪的紧张感因为这小插曲消失了一点,黑尾自我麻痹着调整着姿势,将禁锢着有栖的双臂环得紧了些,手臂向后托举时他才意识到有栖有多瘦小。
带着体温的热度从后背传来,他脚下深一脚浅一脚地移动,明明这么瘦弱的有栖却让他觉得沉甸甸的,行走时路边已经亮起微弱的灯光,加上夕阳洒下的金色,为宽阔的路面铺上一层朦胧。
有栖动了动脑袋,蹭着他的脖颈将头埋在他的颈侧,他又一次僵硬了。
“小濑。”他不知所措地叫了一声。
“嗯。”有栖回应,若不是她埋首在他的侧间,黑尾几乎听不到她的声音。
为了掩饰慌乱他想说的是——
这个姿势他有点不好意思。
她的距离靠得有点太近了。
她的手臂环着的力度有些不舒服。
然而出口的却是:“小濑,下次叫我和研磨的名字。”
“嗯?”
“我说,下次要是被欺负了,就叫我们的名字吧,要特别大声地喊。”
他转过头,朝她露出与从前无二致的笑容,少年的脸在灿灿的阳光映衬下都变得恍然。
“我们会保护你的。”
保护……
有栖轻轻点头,她的脑袋埋得更深了,黑尾这下完全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到她牛头不对马嘴的回话:“小黑是骗子。”
“哎?”
“我的笑容……”她小声,“他们只会嘲笑。”
黑尾的脚顿住。
他难得的沉默下来。
那种情绪又漫了上来,当时看到有栖被欺负头脑空白时的情绪,那是愤怒?是心疼?是无力还是歉疚?
这情绪在看到她的眼泪时的一刻达到了阈值的界限。
“怪胎”这个词不知从什么时候被冠在有栖的身上,最初他只是单纯地以为她因为交流障碍被其他人疏远。
而当某一天,连他的朋友都指着她叫着她的另一个称呼——“怪胎”时,他才意识到一切都变得不可控制起来。
他们不止是疏远有栖,更是在排挤、嘲笑她,把她当做异类的存在。
仅仅只是因为她异于常人的思维方式。
明明她都这样努力地和他们交流了,明明她都这样装作对他们的恶意无所谓了,却还是被他们如此对待。
“我没有说谎,小濑的笑容是最可爱的。”现下已顾不上羞耻感,他毫不犹豫地反驳。
“你想做什么,我和研磨都可以帮你。”
“你不需要再找其他的……NPC,也不要再对他们笑了。”
斟酌着用词,他联想到有栖今后面对其他人时也会像这般,遭受到莫名其妙的欺侮和排斥,便不可抑制地感到难受。
他无法扭转每个人对有栖的态度,也无法真的像他所说的那般无时无刻地保护她,但是他不想看到有栖再傻傻地朝他人释放无谓的善意。
背上的有栖并没有回话,黑尾静静地盯着脚下的影子忽闪忽现。
“什么都会帮我吗?”
她突然出声。
黑尾的肯定无疑给了有栖信号,一回到家,她便迫不及待地掏出一张——游戏卡带。
“帮我通关。”
黑尾疑惑,上前随后拨弄了一下,细看下封面上是奇怪的构图,一名少女被其他的男角色环绕,而上面的大字更是让他迟疑地追问:“这是什么?”
“乙女游戏。”
《排球物语》这部游戏她已经玩了许久,然而到现在都还没走上主线剧情,甚至连游戏开始的门槛都没摸到,有栖虽然并未想要放弃这个游戏,但还是避免不了地怀念起正统的乙游来。
既然这个游戏里也可以玩电子游戏,那么乙女游戏应该也会有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果然从游戏商店里淘到了一大堆乙游卡带,兴奋地通宵打过游戏后,无一例外继续延续着BE的惨败结局。
对于这个结果有栖早已习以为常,并没有多难过,在放下游戏手柄的刹那,她迟滞的大脑接着冒出一个想法。
《排期物语》也是乙女游戏,而她这样糟糕的游戏技术就算步上了主线剧情,是不是也意味着只能打出糟糕的路线?
趁着游戏还没开始她或许应该磨炼一下她那糟糕至极的技术,尝试在全息乙游里努力刷出完美的好感度?
有栖还沉浸在回忆里,边朝他们演示着这类游戏的操作方法。
即便没有接触过这类游戏,但黑尾和孤爪还是能看出她蹩脚到好笑的操作。
在选择了一条男角色线路后,却在这条线路上反复撩拨其他角色,导致两边好感度都不够而集体翻车。
因为厨艺值不够,在无数次用错食材后导致角色看到她便避之不及。
为了攻略某角色所需的数值要求,硬生生拒绝掉攻略目标的约会邀请,直到结局前都还在上着加数值的课程,和攻略角色的接触机会却近乎没有。
“这个游戏的目的不是为了让对方讨厌你吧?”
反复观看几遍后,黑尾终于得出结论。
“让他们喜欢你。”有栖认真解释。
事实上,她还抱着另一个想法,请求NPC磨炼自己的游戏技术应该不算作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