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连绵,顾姝臣站在临时府邸的廊下,望着北方阴沉的天际。一个月了,自太子返京平叛,前线战报时好时坏,她的心始终悬着。
"娘娘!捷报!"绿竹提着裙摆匆匆跑来,手中挥舞着一封信函,"殿下大破叛军于潼关,三皇子被生擒!"
顾姝臣一把抓过信函,手指微微发抖。信是太子亲笔,字迹力透纸背:
"姝臣如晤:潼关一役,叛军主力尽殁。三皇弟被阿史那贺亲兵所擒,已押解回京。北疆退兵求和,愿割让三城。卿所筹军粮及时运抵,将士皆感佩。不日将归,望卿珍重。"
信末一滴墨渍晕开,似是写信人太过急切所致。顾姝臣将信贴在心口,长舒一口气。赢了,他们真的赢了!
"娘娘,还有一事。"绿竹压低声音,"徐小姐派人来说,那批从江南运来的丝绸在边境被劫,但......"
"但什么?"
"有位蒙面侠客出手相救,持半块虎符,与咱们娘娘的玉佩正好契合!"
顾姝臣心头一跳。太子竟暗中派人保护她的商队!那虎符分明是他贴身之物,能调动边关大军,他却用来保护她的货物。
"备轿,我要去城楼。"她突然道。
细雨中的城楼空无一人,顾姝臣凭栏远眺。远处官道上,一队人马正缓缓行来。为首那人玄甲红袍,身姿挺拔如松,即使隔着雨幕也能认出是谁。
沈将时似有所感,突然抬头望向城楼。虽看不清面容,顾姝臣却知道他一定在笑。她情不自禁地挥手,眼泪混着雨水滑落。
养心殿内药香浓郁,皇帝躺在龙榻上,面色灰败。太子跪在榻前,手中捧着平叛捷报。
"儿臣不负父皇所托,叛军已平,三皇弟......"太子声音微顿,"已伏诛。"
皇帝闭了闭眼:"他终究是朕的骨肉......"
"他通敌叛国,毒害父皇,罪不容诛。"太子声音冷硬,"儿臣已按律处置。"
"你呀......"皇帝长叹,"太过刚硬。为君者,有时需怀柔。"
太子不答,只是将另一份奏折呈上:"北疆求和,愿割让河西三城。儿臣以为,不如开放互市,以商止战。"
皇帝挑眉:"这不像你的风格。谁的主意?"
"顾氏。"太子直言不讳,"她联络江南商贾,切断北疆补给,功不可没。"
"你倒信任她。"皇帝意味深长,"别忘了,顾家当初......"
"父皇。"太子突然抬头,目光如炬,"顾家忠心耿耿,三皇子构陷之事已水落石出。儿臣请立顾氏为太子正妃。"
皇帝剧烈咳嗽起来,良久才道:"你当真钟情于她?"
"是。"
"哪怕她出身商贾,哪怕她......"
"哪怕与全天下为敌。"太子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儿臣只要她。"
皇帝怔怔看着这个向来冷静自持的儿子,忽然笑了:"你比你老子有胆量。罢了,拟旨吧。"
次年春,京城繁花似锦。顾姝臣站在铜镜前,几乎认不出镜中人。正红色嫁衣上金线绣着凤凰牡丹,头戴九凤冠,额前缀着明珠流苏,华贵非常。
"娘娘今日真美。"绿竹为她整理衣襟,眼中含泪,"这才是您该有的婚礼。"
是啊,这才是婚礼。顾姝臣轻抚嫁衣。一年前那场政治联姻,她独自完成仪式;而今日,满城欢庆,太子亲自迎亲,将给她应有的体面。
"太子殿下到!"门外太监高声唱道。
沈将时一身大红喜袍进来,俊美如天神。见妆扮完毕的顾姝臣,他明显一怔,眼中闪过惊艳。
"你们都退下。"他挥退众人,走到她面前,轻抚她的脸颊,"孤的太子妃,今日美得惊人。"
顾姝臣脸颊发热:"殿下怎么来了?不合规矩......"
"规矩?"太子轻笑,"孤就是规矩。"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支眉笔,"民间有习俗,夫君为妻子描眉,寓意举案齐眉。今日,孤想为你画一次。"
他动作轻柔,如同对待珍宝。顾姝臣仰着脸,能看清他长睫投下的阴影,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
"好了。"太子放下眉笔,突然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还有一物。"
盒中是一支精致的糖人发簪,晶莹剔透,正是上元节那日她弄脏他衣服时手里拿的那种。
"记得吗?"他眼中含笑,"那日你撞进孤怀里,糖人黏了孤一身。"
顾姝臣惊讶地看着他:"殿下竟记得......"
"孤记得关于你的每一个细节。"他将发簪插入她鬓间,"从今往后,你我不再是政治联姻,而是真心相许的夫妻。"
外面礼乐声起,吉时已到。太子执起她的手,十指相扣:"准备好了吗,孤的太子妃?"
顾姝臣回握他的手,眼中星光点点:"生生世世,与君同行。"
五年后,御花园。
已是皇后的顾姝臣倚在凉亭栏杆上,望着满园春色。她手中拿着一封奏折,是关于开设女子商学堂的批复——这是她推行新政的一部分,旨在让女子也能学习经商之道。
"看什么这么入神?"皇帝沈将时从身后环住她,下巴搁在她肩头。
"商学堂第一批学生的成绩。"她笑着转身,"比国子监那些公子哥儿强多了。"
沈将时哼笑:"那是自然,朕的皇后教出来的学生,岂是凡品?"
顾姝臣戳戳他的胸口:"陛下如今嘴这么甜,哪还有当年冷面太子的影子?"
"还不是被你这个小太阳融化的。"他捉住她的手指轻吻。
夕阳西下,为两人镀上金边。沈将时突然从袖中取出一物:"给你。"
那是一枚糖人,与多年前上元节那个一模一样。
"尝尝?"他眼中带着促狭。
顾姝臣咬了一口,甜得眯起眼:"陛下怎么突然......"
"今日是我们初见的日子。"沈将时轻声道,"那年上元节,你撞进孤怀里,糖人弄脏了孤的衣服。"
顾姝臣心头一热。这么多年了,他竟还记得这等小事。
"那时你可凶了。"她故意撇嘴,"说什么'姑娘可知当街与男子拉扯,有违闺训'......"
沈将时低笑,将她搂得更紧:"那时孤不知,这个莽撞的小姑娘会成为朕的命。"
晚风轻拂,带来阵阵花香。顾姝臣靠在他怀中,望着渐圆的月亮,忽然想起那个亡命天涯的雨夜,他曾说愿为她放弃江山。
如今,他坐拥天下,而她站在他身侧。权力与爱情,他们兼而得之。
"将时。"她罕见地唤他名字,"若有来世......"
"生生世世。"他打断她,吻落在她发间,"日月同辉,永不分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