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姝臣在剧痛中醒来，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青纱帐顶。她试图起身，却被一双温暖的大手轻轻按回。
"别动。"沈将时的声音低沉温柔，"伤口刚包扎好。"
她这才发现自己在一间简朴的竹屋内，左手被仔细地裹着白布，空气中飘着药香。太子坐在床边，眼下青黑一片，素来一丝不苟的发冠竟有些松散，几缕黑发散落在额前。
"三皇子......"她嘶哑开口。
"已押入天牢。"太子眸中闪过一丝狠厉，"北疆密使当场伏诛，通敌证据确凿。"
顾姝臣松了口气："陛下呢？"
"醒了，但龙体受损，需静养。"太子突然握住她没受伤的右手，"姝臣，你为何......"他的声音哽住了，喉结上下滚动，"若你有闪失，孤......"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沈将时——脆弱、坦诚，毫无保留。那个永远冷静自持的太子殿下，此刻眼中竟有泪光闪烁。
"殿下不是说过吗？东宫不能没有女主人。"她试图轻笑，却牵动了肋下的伤，疼得倒吸冷气。
沈将时突然俯身将她紧紧搂住，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他的心跳如擂鼓，透过衣衫传来，又快又重。
"听着，"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沙哑，"若局势恶化，孤已安排好路线。赵风会护送你南下，去岭南。那里有孤的人，保你一世无忧。"
顾姝臣挣扎着推开他："那你呢？"
"孤是储君，当与社稷共存亡。"
"不行！"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沈将时，你若敢丢下我，我立刻回京自首！"
太子怔住了，随即苦笑："你真是......"话未说完，突然吻住她的唇。这个吻不同于养心殿的决绝，而是温柔缠绵，带着无尽的珍视与后怕。
分开时，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沈将时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道："顾姝臣，孤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为一个人......愿放弃江山。"
这句话如惊雷炸响在顾姝臣心头。她看着眼前这个曾冷若冰霜的男人，忽然明白：他爱她，胜过万里山河。
"我不要你放弃江山。"她捧起他的脸，"我要帮你守住它。"
三日后，顾姝臣伤势稍愈，便与太子密谋反攻之策。竹屋的简陋木桌上摊着北疆地图，她手指划过几处关隘。
"三皇子虽被囚，但其党羽仍在朝中，北疆大军也随时可能南下。"太子眉头紧锁，"孤已调边军回防，但兵力悬殊。"
顾姝臣凝视地图，突然道："殿下可记得我曾说'以商制敌'？"
"嗯？"
"北疆连年征战，国库空虚，军需多赖商队供给。"她指向几处商路枢纽，"若切断这些要道，北疆大军不出半月便会断粮。"
太子眸光一亮："继续说。"
"我外祖家在江南商界颇有影响，与北疆各大商号也有往来。"顾姝臣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若能说服他们暂停与北疆贸易......"
"难。"太子摇头，"商人重利，岂会轻易放弃生意？"
"所以要有足够的补偿。"她微微一笑，"殿下可许诺，平叛后开放河西三州为互市，关税减半。对商人而言，长远利益远胜眼前小利。"
太子惊讶地看着她，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女人："你竟懂这些？"
"家母出身商贾，妾身耳濡目染罢了。"顾姝臣谦虚道，随即正色，"更重要的是，北疆王并非铁板一块。其弟阿史那贺一直觊觎汗位，若我们暗中联络......"
"离间计！"太子猛地拍案，"妙！孤这就派密使前往。"
"我去。"顾姝臣语出惊人。
"不行！"太子断然拒绝，"太危险了！"
"阿依莎还在京中，她与阿史那贺有旧。"顾姝臣坚持，"况且商路之事，非我出面不可。殿下别忘了，我现在还是'戴罪之身'，正好掩人耳目。"
两人争执不下，最终各退一步：顾姝臣负责联络江南商贾，太子则派心腹与阿史那贺接触。
夜深了，月光透过窗棂洒落一地银辉。顾姝臣伏案书写给外祖家的密信，太子则在另一侧拟定给边关将领的手谕。偶尔目光相接，相视一笑，默契如多年伴侣。
计划敲定，太子次日便要秘密返京坐镇。临行前夜，两人坐在竹屋外的小院里赏月。
"明日一别，再见不知何时。"顾姝臣轻声道，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太子给她的玉佩。
沈将时沉默片刻，突然从怀中取出一把精致匕首，将玉佩一分为二。
"以此为誓。"他将半块玉佩放入她掌心，"待天下大定，孤要重新娶你一次——不是政治联姻，不是圣旨所迫，只是沈将时要娶顾姝臣。"
顾姝臣眼眶发热，接过玉佩贴在心口："那我要十里红妆，凤冠霞帔，还要......"她突然哽咽，"还要你平安归来。"
太子将她揽入怀中，月光为两人镀上银边。远处山影朦胧，近处虫鸣唧唧，此刻仿佛天地间只剩这一方小院，一对璧人。
"姝臣，"他轻唤她的名，"若孤不是太子，你不是顾家女，你说我们会如何相遇？"
顾姝臣靠在他肩头，想象着："或许在某个诗会上，我为你的文章击节赞叹；或许在某个街角，我的糖人又弄脏了你的衣裳......"
太子低笑："那孤定会第一时间上门提亲，免得你跑掉。"
夜风轻拂，带来远处桂花香气。顾姝臣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香囊："给你的。"
香囊上绣着青松白鹤，针脚细密，显然是花了心思的。沈将时珍重地接过，发现里面除了香料，还有一张小小符纸，上书"平安"二字。
"我亲手绣的，手艺不精，殿下莫笑。"她有些羞赧。
太子将香囊贴身收好，执起她的手轻吻指尖："等一切结束，孤要你教孤绣花。"
顾姝臣噗嗤一笑："堂堂太子学绣花？"
"为你，孤什么都愿意学。"他语气认真得不像玩笑。
月光下，两人相视而笑，眼中盛满了对未来的期许。
黎明时分，太子整装待发。他换了一身普通将领装束，却掩不住通身的贵气。
"记住，"他最后一次叮嘱，"若有危险立刻撤离，不要逞强。"
顾姝臣为他整理衣领，系上那枚香囊："殿下也是。朝中暗流涌动，务必小心。"
赵风在门外等候多时，太子却迟迟不动身。他深深看着顾姝臣，似乎要将她的模样刻入心底。
"走吧。"最终，顾姝臣轻轻推他，"江山为重。"
太子突然将她拉入怀中，在她唇上重重一吻："你为重。"
说罢，转身大步离去，背影挺拔如松，很快消失在晨雾中。
顾姝臣久久站在原地，直到绿竹前来禀报："娘娘，徐小姐到了。"
徐静姝风尘仆仆地进来，一见她就红了眼眶："你这丫头，吓死我了！"两人相拥而泣，良久才平静下来。
"计划都安排好了。"徐静姝擦干眼泪，取出几封信函，"江南七大商号已有五家同意合作，剩下两家需要你亲自去谈。"
顾姝臣展开信函细看，眉头渐渐舒展："比预想的顺利。对了，阿依莎那边......"
"已联系上阿史那贺的密使。"徐静姝压低声音，"他开价很高，但要确保他能坐上汗位。"
"告诉他不难。"顾姝臣眼中闪过锐光，"只要他配合我们切断北疆大军补给，再提供三皇子通敌的亲笔信......"
"三皇子会死得很惨。"徐静姝咋舌，"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
"狠辣？"顾姝臣苦笑，"深宫之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只是学会了生存。"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急促马蹄声。一名侍卫慌张冲进来："娘娘，不好了！京城传来消息，三皇子余党劫了天牢，现在正带兵往这边搜捕！"
顾姝臣面色一凛："备马，立刻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