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连碗筷都拿走了......”
遥旭在街角站了很久,直到沙福禄出来见摊上没人,又见摊主一个人站在街角不知道在想什么,高声道:“我说那个谁!你看什么呢?这还有人等着买你的卷饼呢!”
遥旭回过神,转身道:“好嘞!马上来!”
中夜时分。春山楼闭店。
今日喜逢春山楼开市,又来了几位新朋友,和两位许久不见的老朋友。玉葭在春山楼内大摆十桌宴席,款待新朋友,犒劳老伙计。
因今年开市在春天,所以这一桌子酒菜都取自春天的应季食材,其中也有一部分是商队从外面带回来的新奇食材。
春山楼的大师傅杨颂耗费一年时间研究,将今年的宴席命名为——浮生十二味。
上至冷盘汤羹山珍时蔬,下至素脍河鲜主膳甜点,规格堪比皇室。
杨颂早先听闻与言朝同行的人里,有个会做饭的,他很喜欢此人带来的卷饼和芡粉肠,今日这一桌席,正好让他品鉴一下:“来吧江公子,尝尝我老杨的手艺,看看我们春山楼的手艺怎么样?”
遥旭竖起一对大拇指,大赞道:“杨师傅,杨大厨!你这一桌子光是看着就色香味俱全!跟您这一比,我那点把戏简直是班门弄斧。”
杨颂却道:“此言差矣。美食面前不分贵贱,无论是玉盘珍羞,还是街边小吃,好吃才是硬道理!你今日摆摊的两样小吃,我可是第一个赞成的。”
遥旭抱拳道:“人生难得一知己!杨师傅,不,杨大哥!以后你就是我哥!”
闻言,风奚冷笑一声,道:“为老不尊。”
这时,邻桌的一人道:“玉管事,咱们什么时候开席啊?”其他人也跟着附和道,“快开席吧!这么多好酒好菜,我都饿得咽口水啦!”
玉葭道:“往年开席前,你们都要讲究个吉时。这吉时未到,怎么就等不住了?况且,还有一位朋友未到,等她到了,这吉时也差不多了。”
话音刚落,便见一人提着两坛酒姗姗来迟。
“抱歉,我来晚了。”
正是弥清。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弥清,遥旭登时站起身,惊喜道:“弥,长清你来啦!”
弥清道:“实在抱歉诸位,今日春山楼开市大喜,我却来迟了。我带了两坛自酿的果酒,不知够不够讨一杯喜酒喝?”
玉葭道:“吉时已到,姑娘来得正巧。你可是给我们送福来了,春山楼岂有不欢迎的道理?快快落座吧。”
其他人附和道:“来者是客,咱们人多热闹!”
“今年的酒里正缺果酒,姑娘来得太是时候了!”
弥清才一落座,玉葭便宣布开席。弥清一眼就注意到坐在言朝身边的孩子,身材瘦弱,但面色红润,五官算不上好看,但却不怪异,便问道:“你就是小山吗?”
闻言,小山抬起头,笑眯眯地道:“姐姐好,我就是小山啊。”
弥清道:“早就听桃花他们提起你,今日一见,小山果然很可爱呢。”
言朝搂住小山,有些骄傲地道:“我们小山可爱吧!他现在可是越来越好了!”
迟婆婆道:“这还要多谢桃花姑娘和玉管事,更要感谢春山楼主,愿意收留我们,还为小山治疗。你们的恩情,我们当牛做马也一定会报答的!”
言朝摆摆手,道:“这可使不得啊,就算你想报答我们,也不必当牛做马。相逢即是缘,我从不揽能力之外的事,让你们来此,也是经过大家一致同意的。这些时日,你帮杨师傅提供新菜色,又帮伙计绘制新纹样,只是这些便足够了。”
玉葭似笑非笑地看向言朝,望了一会,像是想起了什么,而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言朝扫了一眼坐在隔壁桌的沙福禄,又悄声道:“其实也不必非要感谢楼主,毕竟谁也没真正见过,我们做什么,楼主未必全知道。但楼主名声在外,我们提出去也好唬人不是?”
玉葭一手支着下巴,笑道:“她说得没错,不过春山楼上下团结一致,我们也算是帮楼主做免费宣传了。春山楼主的名号确实响亮,这些年冒充和猜测的人不在少数,就连大名鼎鼎的公子莲都被冒认过,不过人家否认了,不然春山楼也没法开到鬼域去。”说话间,玉葭的视线扫过风奚,似乎觉得此人可疑,驻足了片刻。
言朝三人也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风奚,他却不以为然地夹了一筷子转到面前的枸杞芽,细细嚼了几下,点头道:“这道菜不错。”
酒兴正浓时,众人纷纷下桌,拿着酒杯,与其他人互相敬酒,欢声笑语,气氛融洽。
杨颂跌跌撞撞地一把搂过遥旭,醉醺醺地道:“江,嗝......老弟,你说!你是不是喜欢,嗝,喜欢长清姑娘?!”
遥旭望了一眼把小山抱在怀里哄睡的弥清,傻笑一声,道:“我想娶她为妻!我会娶的,我一定能娶到的......我一定会娶的!”
杨颂哈哈笑道:“嗝,那等你们成亲那天,就在春山楼摆酒,如何?”
遥旭道:“春山楼还让摆酒?”
杨颂道:“当然!春山楼的伙计多是无家可归的人,春山楼就是家。每个伙计的生辰嫁娶,都会在春山楼摆酒,大家伙一块庆祝。”
遥旭“嗝”了一声,眼神有些迷离,头靠在杨颂的肩上,道:“真好啊......”
“是啊,真好。”
坐在一旁的风奚突然开口,他慵懒地支着额头,另一手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杯璧,像是醉了,又像是没醉,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羡慕和憧憬。
言朝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道:“你醉了吗?”
风奚歪着头,定定地看着言朝,半晌,笑道:“大抵,是醉了吧。”
“朝朝,谢谢你。”
“嗯?谢我什么?”
“......全部。”
言朝觉得风奚这声谢来得有些莫名。她虽不知风奚这些年是如何过的,但也知其中不易,或许是此刻氛围太好,让他有些触景生情。可言朝又觉得这里面似乎还包含了其他,并且与她有关,只是她现在无从得知。
言朝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既然你这么诚心,那我便收下了。”
玉葭突然道:“刘桃花,你过来一下。”
言朝转身朝玉葭招手,道:“这就来了!”随即又看向风奚,道,“别想太多,难得来一次就应尽兴才是。咱们不是说好了要活得痛快,暂时放下旁事,好好享受当下吧!”
风奚笑道:“好。定不辜负!”
言朝随玉葭来到后院,玉葭给言朝倒了一杯茶,道:“他们三人就是你那失散多年的家人?”
言朝喝了一口茶,道:“是啊!你没想到吧?”
玉葭道:“确实没想到。不过我叫你来是想问你,明天还是老规矩?”
言朝道:“嗯。这天我总得回家陪老头吃个饭。”
玉葭点了点头,道:“你如今可是天榜在列,免不了要经常出门,这工钱该怎么算?”
言朝端起茶杯,碰了一下玉葭的杯子,道:“那当然还是老规矩。”
玉葭无奈地笑了一声,调侃道:“你要是能像其他人一样,现在少说也能在富豪榜上有一席之地了吧。”
言朝可不敢随便给自己安个名头,实事求是道:“跟咱们春山楼的伙计比,我应该是垫底才对吧。”
玉葭又将二人的茶杯倒满,端起自己那杯,道:“春山楼属你最贫!老规矩,这杯茶就当你为你庆生了。”
“当”的一声脆响,月华倾泻,言朝道:“甚好甚好。”
翌日午后。
遥旭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昨夜喝得不省人事,此刻脑袋里像是压了一块石头,疼得厉害。他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有点恍惚,脱口而出道:“这啥地方啊?我为啥在这啊?”
话音刚落,玉葭便推门走进来,端着一碗醒酒汤递给他,道:“喝了吧。”
遥旭顺从地接过,咕咚两口下肚,道:“谢谢啊!不过你是哪位?”
玉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嗯?”
只是一眼,玉葭便一本正经地道:“我是你债主,你欠我一亿两黄金,现在还我吧。”
遥旭顿时从床上弹起来,震惊道:“什么?!!!你说多少????”
玉葭又道:“但因你实在还不起,你的哥哥和你的心上人已经将你卖给我们了。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得在这给我们干活抵债了。”
遥旭突然伸出一只手,道:“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
此话一出,玉葭转身就走,边走边道:“既然想起来了就赶紧走吧。他们仨人都走了,让你醒了该去哪去哪,总之不要在此逗留。”
遥旭耷拉着脸,只觉身心受到了巨大的伤害,大声控诉道:“你们太无情了!!!!!”
言朝一回到兴风小筑,就看到明祈早就为她做好了长寿面和一桌她爱吃的菜,眼眶一酸,不由地站在门口多看了一会。
明祈将菜和面在桌上一一摆好,一转头就见言朝站在门口,朝她招手道:“傻孩子,到家了怎么不进来?快来,都给你准备好了!”
言朝来到桌前,四菜一汤加一面,还是她熟悉的样子,熟悉的味道:“你就不怕我不回来?”
明祈刚要坐下的动作一顿,随即又坐下,睨了她一眼,道:“你敢?”
“这都咱们家多少年的老传统了,你要真不回来,我就......”
言朝道:“你就怎么样?”
明祈拍了下桌子,头撇向一边,道:“我就把这些全吃了!一点儿都不给你留!”
言朝哈哈大笑道:“多大年纪了,还来这套?”
明祈“哼”了一声,道:“我可告诉你啊,过了今天你想吃还吃不着呢!”
言朝怔了一下,道:“你又要出门了?”
明祈往她碗里夹了一块排骨,道:“是啊,所以你明天该干嘛干嘛,不用在家啊。”说罢,明祈举起酒杯,又道,“朝朝,生辰快乐。爹爹希望你平安无忧。”
言朝道:“谢谢爹。我希望你也能平安无忧。”
一夜安睡。当言朝醒来时,明祈已经走了,桌上给她留了饭菜,还热乎着。左右没什么事,言朝便也不急,吃得很慢,但有的人却按耐不住了。
榜灵突然出现,道:“哈哈好久不见!想我了吗?”
言朝白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当然想你了,想你马上赔我点钱。”
榜灵飞到她身后,左转转,右转转,道:“谈钱伤感情啊!不过看在咱们都这么熟的份上,我给你介绍一处地方,那里可是藏着数不清的宝藏!”
言朝道:“少卖关子,说吧,这次又是哪?”
榜灵嘿嘿一笑道:“南海。”
五日后。南海。善匪滩。
夕阳微微,海风习习。一向热闹的沙滩上却空无一人,海面上也不看见一艘渔船,只有几块孤零零的礁石任海浪拍打。
言朝到时,还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下意识跟墨墨道:“墨墨,咱们该不会被那家伙骗了吧?这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啊?”
此话一出,却没有得到墨墨的回应。言朝这才想起,墨墨怕水,此行压根就没带它来。
言朝百无聊赖地在滩边玩起了沙子,口中还念叨:“风奚他们怎么还没来?”
话音刚落,风奚的声音就从头顶传来:“朝朝是在找我吗?”
言朝一喜,一抬头便看见一条项链出现在眼前,上面串着一颗黑玉似的珠子,清透纯净,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光。
风奚道:“迟到的礼物。朝朝,生辰快乐。”
言朝吃惊道:“你怎么知道?”
风奚故作神秘道:“我猜的。”
言朝接过项链,仔细地端详了一会,道:“这珠子肯定价值连城吧?”
风奚笑道:“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是一个小玩意。你若喜欢便戴着,不喜欢丢了便是。”
言朝宝贝似的收进内里衣袋,道:“丢了多可惜!”
“对了,怎么就你一个人?遥旭他们呢?”
风奚抬手一挥,海面上便出现一艘木舟。木舟很小,仅能容下两人:“他们从另一个地方走了。此处不能行船,只能行舟,一舟只乘两人。”
最近的南海有些奇怪。
每年此时正是出海的好时候,可不知为何,渔船、客船、官船,通通无法出行。所有的船像是受到什么阻力一般,任凭人们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让船离岸。有人不信邪,不知使了什么招数驾船出海,却自此失踪,再没了音讯。后来人们发现舟可以出行,可舟经不起大浪,轻易就能将舟卷翻,最终只能无功而返。
更奇怪的是,渔民们吃了先前捕捞上来的鱼后,皮肤溃烂,行为怪异,夜半时分,接二连三地跳海。不出三日,善匪滩附近的村民全都死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