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朝惊道：“这些是什么？！”她连忙向后退了几步，却是深一脚浅一脚，越陷越深。

    风奚一把拉住她，道：“朝朝小心。”

    弥清环视了一圈，发现四面八方除了白骨，尽无一物，而他们身处一隅，被白骨包围了：“我们这是又处在另一个空间里了吗？”

    风奚道：“不，空间已经消失了。”

    遥旭捡起一个头骨，白皙无暇，又捡起另一个，仍是如此，疑惑道：“不对啊！这是在海里，骨头经过海水的浸泡会被腐蚀，可这里所有的骨头却与正常无异，难不成是刚死的吗？！那这里这么多人骨，未免有点骇人听闻了。”

    言朝似是察觉到什么，抬手一抓，海水从她掌中流过，又抬脚走了几步，如在平地，道：“如果我们没在空间里，那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避水珠虽能在水下自由呼吸，但行走仍有浮力。可这里虽在水中，行走却和陆地一般无二，实在奇怪。”

    弥清道：“如此说来，这些人应是死了很久了。这么多人......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话音刚落，遥旭忽觉身后传来一股寒意，刚一回头，就见一条剑骨银鱼猛地向他袭来。

    遥旭急忙闪身，并回手击出一掌，道：“不能看我长得好看就要吃了我吧！”

    风奚却道：“听说此鱼极其鲜美，这条交给你，看看是你吃它还是它吃你。如果是你被吃了，我可不会救你。”

    果然，当他说到“救你”时，第二条也猛地跃起，紧随而来的是第三条，第四条。这一次，是分别袭向另外三人。

    这四条鱼似是有意将四人逐个击破，四人相距甚远，剑骨银鱼腾空摆尾，将无数白骨高高卷起，形成了四个白骨漩涡，将四人牢牢困在漩涡中。

    遥旭罕见地掏出一把宝剑，却不出鞘，只一味地用剑鞘攻击大鱼，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小爷要把你煎炒烹炸煮！”

    这四条大鱼，身形庞大却滑的像泥鳅，徒手根本抓不住。它们又似是存心戏弄，不急于释放毒素，只一味在漩涡中穿行，因它们身似透明，混在白骨漩涡中时隐时现，叫人眼花缭乱。

    言朝高声道：“不如咱们来比比，看看谁先解决自己的鱼！最后输的人负责做，怎么样？”

    风奚笑道：“正有此意，我赢定了！”

    话音刚落，风奚嘴角轻勾，抬手打出一记响指，那条剑骨银鱼，登时被定住了。

    它也算得一个庞然大物，竟然就这么被一人、三指牢牢定死了，僵在原地，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往前冲一步，两颗红得滴血的眼珠子急的提溜转，鱼身却是半点都动不了了。旋涡消失，剑骨银鱼重重地摔向地面，生生摔出一个大坑。

    风奚拍拍手，道：“看你们的了。”

    另外三条见状，立即释放毒素。只见它们全身张开了无数个气孔，尖刺释放的毒素随着气孔排出，像一缕梦幻绚烂的荧光，从旋涡上方倾泻而下。

    可惜太晚了。

    言朝从包里掏出一颗药丸，又在地上捡了几个头骨，在它盘旋于旋涡上方，准备释放毒素之前，纵身一跃，将药丸带头骨直插进它的口中。药丸直入鱼腹，鱼身的气孔瞬间闭合，一串的头骨横在中间，鱼唇大张，她一手抓住它的上颚，借力翻转，坐在了鱼身上。她握紧拳头在它头上轻轻一敲，剑骨银鱼顿时泄气倒地。

    言朝道：“有毒不用偏要等，那我就只能以毒攻毒了。”

    风奚朝她招手，笑眯眯地道：“朝朝，这两条鱼一条清蒸，一条炖汤，如何？”

    言朝吐了口气，靠在剑骨银鱼身上休息，道：“那另外两条就做鱼脍和烤鱼吧！”看着还未结束的遥旭和弥清，又道，“弥清加把劲儿！这四条鱼都交给遥旭啦！”

    “放心吧！他肯定是最后一个！”

    “言朝！你怎么和风奚一样不道德？！！”

    二人同时出声，也同时结束。只见弥清将鱼捆成了麻花，遥旭却是将鱼打得口吐白沫。准确地说，是硬生生用剑鞘把鱼给敲晕了。

    风奚挑眉道：“你们二人还真有默契。”

    言朝道：“既然你俩同时结束，那就还是按照方才说的，统统交给遥旭啦！”

    遥旭：“......”

    “弥清，你真的认同他们说的吗？”

    弥清道：“这有什么不认同的？谁叫你做饭好吃呢。”

    遥旭白了他们一眼，一屁股坐在地上，别过头，道：“苍天无眼啊！我视你们为挚友爱人，你们却把我当厨子使唤！吃吃吃！这么大的鱼，也不嫌撑！”

    风奚道：“那你坐在骨头堆里也不嫌硌？”

    正在此时，遥旭忽感屁股下变软了，像坐在一团棉花上，他整个人也在以极慢的速度向后移。他还没反应过来，衣领忽然被什么东西猛地向后一拉，瞬间栽进了一个黑洞中。

    “诶我......！！！”

    “遥旭——！！！”

    几人紧跟着进了黑洞，冰冷刺骨的海水从四面八方灌来，水里乌压压的，看不到其他几人在哪里，只得努力向上游去。然而，这里的水实在邪门得很，言朝游水是一把好手，又有避水珠，可在这水里，似乎无论怎么游都始终停在原地，要命的是，她感觉到避水珠的作用正在减弱，而她越游越累，呛了两口水，身体开始下沉，一阵窒息感扑面而来。就在她快要失去意识时，仿佛一股坚实的力量托举着她，言朝眼前一亮，下一刻，有人搂住她的腰，迅速向上浮去，很快便破出了水面。言朝回过神来一看，带她上来的人正是风奚。

    风奚低头看她：“没事吧？”

    言朝却却得出了一个奇怪的结论：“你能这么快飘上来，难道是因为你有法力而我没有吗？”

    风奚怔了一下，一手将她搂在臂弯中，另一手悠悠拨水前行，道：“朝朝也不赖，那些费心捕鱼的人一定想不到，你只用一颗小药丸就将它治服了。你的药可比那些法宝法力管用多了。”

    言朝点点头，不免得意道：“就说我们春山楼不养闲人吧。”

    这时，不远处出现一片陆地，黑漆漆的，风奚便带着言朝游上了岸。刚一上岸，左右两边忽然亮起一排火把，地面瞬间反射起一片暗灰色的光，亮闪闪的，踩在脚下，沙沙的，还有点脆。言朝蹲下身，用手指蘸了一点，放进口中一尝：“咸的，是盐？”

    借着火光，风奚扫视四周，并没有发现另外两人的踪迹，但却发现所有的火把忽然朝着一个方向，像是在指引着他们。他看着那个方向：“朝朝，我们去那看看吧。”

    二人循着火向远处走去，不多时，就见前方走来几个人，行色匆匆，他们一袭黑蓝短衣，梳着三刀髻，手持鱼骨刀或鱼骨长枪。看这装束，像是息哲人。

    这周围空旷，仅有一些矮石墩，避无可避，正是狭路相逢。言朝顺手就要掏出迷香，谁知，那几人却扫了一眼他们就不理了，快步朝一个方向走去。不像是没看到他们，倒像是看到他们了，却见怪不怪，只是那眼神看着不太友好。言朝一看风奚，站在她身旁的，哪里是那个俊逸潇洒的蓝衣少年？分明也和那些人一样，只是身上的短衣是黑红相间。再看看自己，亦是如此。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竟换了一身行头。

    言朝道：“这是你换的？”

    风奚看了眼身上这套装扮，玩笑道：“他们送的。”

    言朝道：“他们真的是息哲人？不是说息哲部已经消失了吗？”

    风奚道：“是不是，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二人便跟在那几人身后，穿过一片林子，来到一处极为开阔的地方，正中有一条长阶，长阶尽头是一个用岩石垒起来的，五丈高的圆形高台。高台内中央立着一面巨大的白色的船帆，那支撑船帆的桅杆是用剑骨银鱼的脊骨做的。高台的左右两侧还立了两面鱼皮鼓，鼓面上印刻着海浪回旋的纹样。

    不多时，长阶两侧站满了人，他们打扮相同，只有衣服的颜色不同。从上到下，依次是蓝黑、红黑、青黑。

    还有一位。

    他独自立于长阶之上，背身而立，头戴信羽冠，手持鱼骨杖，那人的衣服是紫黑。但似乎又与其他人的有所不同，细看之下，才发现他的衣服是用鱼皮做的，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着光辉。

    二人混在与自己衣服颜色相同的人群中，所有人都是微垂着头，神情冷肃，不发一言，在黑夜中更显压抑，言朝忽觉有些闷得喘不过气。忽然，天光大亮，她一时没适应，下意识地抬手遮了一下眼睛，却被旁边的人狠狠瞪了一眼。

    他低声斥道：“规矩些，潮祭马上就要开始了。”

    话音刚落，长阶上的人突然道：“将人带上来！”很快，身后便有一队人压送着一群身着白黑短衣的人来到高台前跪立。他们皆被捆绑封口，其中不乏老弱妇孺，草草一观，不下百人。

    那人抬手一挥，沉声道：“将他们扔进去。”

    此话一出，那些被捆绑的人开始挣扎躁动，他们的眼中满是惊恐的泪水，可惜嘴被封住，无法出声，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而这一切，所有人都视若无物。他们一个接一个被扔进那圆形的巨坑中，落地无声。

    言朝心底一惊，难道所谓的潮祭，其实就是人祭吗！

    她略一抬头，竟发现遥旭和弥清也在其中。她扯了扯风奚的衣角，风奚会意，他自然也看到了，低声道：“别急。”

    “咚”的一声，鱼皮鼓敲响，那人转过身来，双手高举，口中念念有词。这时，所有的人也抬起头来，双手高举，言行与那人一致。

    言朝这才看见，为首那人竟是双瞳。传闻息哲历来以双瞳为吉兆，族内若降双瞳子，定身具不世之才，是族长的不二人选。那台上之人，定是息哲族长无疑。

    随着人们的声音越来越高亢，高台之后竟升起了一堵六丈高的水墙。族长匍匐在地，凄声道：“伏告神明：赤潮蔽日，死贝盈滩。人作孽，海蒙难。今献生人，沉于深渊。以血祭，赎罪愆！祈神怒息，涤秽还清，复我明珠沧海！海魂归兮！涕零再拜！”话音刚落，那堵水墙便要倾泻而下，灌入巨坑，那面白帆顷刻间变得血红。

    风奚正要施展法术，不知从哪刮来一阵刺鼻的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但也只是须臾，那浓烟便散了。周围的人也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