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沈皎送两人至门口,心里明白韩莞如今在宫中处境艰难。韩丞既已寡情薄意地将韩庆推出去当替罪羊,怕是对韩莞也没有多少情分:“娘娘,多加保重。”

    “姑娘明日也多加小心。”

    送走两人后,回到院中,翠蕊忧心忡忡道:“姑娘,就算明日陛下醒了过来,可那日陛下都不见淑妃娘娘,又怎会见我们。”

    沈皎自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垂下眸子,语气中染上了一分势在必得的冷意:“不见,那就让他不得不见我们。”

    “姑娘可是想到法子了?”翠蕊看着沈皎成竹在胸的模样,喜出望外地道。

    “此案如今既已在京中传开激起了公愤,那我们便让这把火烧得更旺些。”

    翠蕊怔怔地抬起头,不明所以,不知沈皎说这话是何意。

    “你待会儿去集市上花些银钱找人将王振素日的恶行传扬出去,传扬得越快越好。”

    翠蕊明白过来,连忙道:“是,姑娘,我这便去。”

    翠蕊到集市上托人找了几个伶牙俐齿的人,又在茶馆找了个说书先生  让他们将消息散布出去,一下午的功夫,京中的各大酒肆茶馆里也都传遍了。

    “没想到,竟会有如此龌龊下流之人,真令人不齿。”

    “大周历来的冤案还少吗?当年大厦将倾之际,若非沈康将军在嘉雍关浴血奋战,击退突厥,焉有我等这几年在京中的太平日子?此案闹得这般大,最后如何,还不是由圣上说了算。”

    “小声些,妄议天子,乃是大罪,小心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告到官府,要被下狱的。”

    “怕什么,这难道不是事实?边关四郡至今沦丧敌手,未能收复,朝中奸臣当道,横征苛役,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难过,陛下也难辞其咎。”

    男子借着酒劲口不择言,言辞激切,对劝阻置之不理,听起来明显是醉了。

    谢淮正坐在隔壁的阁子里饮酒,阁子被一张紫竹屏风隔开,默不作声地听着两人借酒浇愁,待两人义愤填膺一阵离开后,这才抬起头,目光沉静,低声道:“吩咐你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已经均按您的吩咐办妥了。”暗卫道。

    “世子,林太傅可愿意相助?”

    “太傅已应下此事,说明日会面圣劝谏陛下。”

    林太傅昔日因沈将军之事对陛下寒心,一怒之下挂冠而去,陛下将为沈将军求情的官员贬官流放,对林太傅这个老师还是敬重的,应下此事,芸娘他们便有救了。

    “世子,眼下可要回府?”

    酒肆外,暮色苍茫,街巷中却依旧接袂成帷,热闹非凡。谢淮心不在焉地聆听着市井中的喧嚣,眸中灯火荧荧,不知不觉间,醉意上涌,揉了揉有些眩晕的额头,流露出一丝疲惫:“去别院。”

    暗卫驾着马车来到别院,扶着谢淮下了马车,便有眼尖的仆人眼疾手快地上前将马车牵走。

    别院的仆人见谢淮过来,便知今夜谢淮要宿在这里,忙去准备晚膳和热水。

    谢淮沐浴完,散着发从浴间出来。

    “世子,禁卫统领黎大人刚才飞鸽传书传来消息,太医院的医官救治得力,陛下方才已经苏醒,传了万贵妃前去侍疾。”

    “嗯,知道了。”

    次日,沈皎用过午膳,与翠蕊来到宫门口,大庭广众之下,举起诉状跪在宫门前,朗声道:“前太监总管王振,欺压良善,更逞淫威,罔顾人伦,强夺人妻,其恶行人神共怒,死有余辜。今民女斗胆叩请陛下垂听冤情,敕令重查此案,为表姐雪洗冤屈,还以公道,正乾坤以清朗。”

    沈皎反反复复在宫门口念诵,街上的百姓闻言,不一会儿,便将宫门前围得水泄不通。

    百姓纷纷聚拢在宫门前,禁军统领见状,忙命禁军去进宫禀报。

    “陛下这几年心思越发深沉,便是我时常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此行我本也全无把握能说服陛下,但眼下京中民意汹涌,倒是有了几分胜算。”

    坊市中,马车在街头平稳行驶,谢淮望着车外奔涌的人流,放下帘子:“待会便劳烦太傅了。”

    “劳烦谈不上,沈将军在大厦将颠之时,视死如归,击退敌军,保住了大周,是我们有愧于他。”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车外喧嚷的人声此起彼伏,两人一前一后穿着显眼的官服下了马车。

    “前太监总管王振,欺压良善,更逞淫威,罔顾人伦,强夺人妻,其恶行人神共怒,死有余辜。今民女斗胆叩请陛下垂听冤情……”

    宫中一直未有人出来,沈皎勉强挺直身躯跪在宫门前,跪了小半个时辰。

    “快看,有官爷过来了。”后头有人瞥见穿着官服的两人,高喊一声,集聚在宫门口的人群顿时骚动起来,纷纷侧目望去。

    一侧值守的禁军持械上前,喝退开赌在宫门口的百姓,开辟出一条道路。

    沈皎听到议论,眼前闪过一抹绯红,抬头看时,那道熟悉颀长的身影已径直越过她随另一位两鬓斑白的老者走向了朱红色的宫门。

    她收回目光,见谢淮并未碍于韩丞的权势,放弃芸娘的案子,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禁军进入紫宸殿,将宫外之事禀报景惠帝。

    万贵妃坐在榻侧,体贴入微地舀了一勺汤药递上前。

    景惠帝意兴索然,闻言,眸光微沉,按了按疼痛不已的太阳穴,心中不由生出一股难以平息的燥意。

    万贵妃见状,将碗递给身侧的嬷嬷,善解人意地伸出手为景惠帝揉着太阳穴。

    “陛下,谢世子和林太傅在殿外求见。”徐进走进殿内,压低声音禀报道。

    景惠帝怔了怔,头痛稍缓,阻止万贵妃的动作:“传他们进来。”

    两人走进殿内,行了一礼。

    景惠帝撑起精神,掀开寝被,坐在床沿上,命内侍给两人赐座,在两人坐下后,出声寒暄道:“太傅今日怎的有空进宫?”

    “老臣听说陛下身体抱恙,特来探望陛下,进宫的路上恰好遇到了谢大人,听闻谢大人有要事进宫,便一道过来了,见陛下无事,也就放心了。”

    景惠帝闻言,觑向谢淮。

    谢淮沉声道:“臣认为昨日朝会上对此案的处置结果不妥,芸娘虽与阿五合谋杀人,其夫君却也因她一意孤行丧命,然王振欺人在先,之死也并非芸娘所为,刺杀芸娘的杀手因亲人受到威胁,才听令刺杀芸娘,其情可悯,还望陛下能网开一面,赦免两人的死罪。”

    林太傅也随之开口:“老臣近日亦在京中听说了此案,如今百姓在宫外群情激愤,民意不可违,还请陛下…”

    景惠帝头又痛了起来,扶着额头,已经没有耐心再听下去,不知案子既已结案,还有什么要闹的,冷冷开口:“两人所为虽说情有可原,但法理不可废,案子既已结案,便休要再议,朕乏了,退下吧。”

    说罢便要下旨,将宫门口闹事的人赶走。

    “陛下,万万不可,此案已经在京中传开,此时若将宫门口的百姓赶走,不给百姓个交代,只怕会引起百姓不满,一旦失了民心,后果不堪设想,还望陛下三思。”林太傅慌忙跪在地上,颤声劝谏。

    “请陛下三思。”谢淮也一道跪下,出声规劝。

    万贵妃看着殿内凝重的气氛,适时出来打圆场,柔声道:“陛下,臣妾觉得太傅和世子说得有道理,王振不过一个阉人,死了便死了,若因他失了民心,便得不偿失了。”

    宫门口的百姓越来越多,沈皎长时间跪在青石板上,双膝疼痛难忍,她强忍痛意,望向宫门的方向,宫内仍未有人出来,就在她力不能支时,一个穿蓝衣的公公带着两个小太监步履匆匆地从宫内走出。

    徐进见状,忙吩咐人扶起沈皎。

    翠蕊心急火燎上前从两人手中接过沈皎。

    “诸位,陛下已下旨释放芸娘,还请大家就此散了吧。”

    徐进走上前,将袖中沉嫣交给他的伤药递给沈皎:“姑娘,这是淑妃娘娘让我带给你的药。”

    沈皎心中淌过一股暖流,伸手接过伤药:“劳烦公公替我谢谢娘娘。”

    宫门口的百姓只想等个结果,待一切尘埃落定后,也随之散去。

    沈皎手中拿着伤药,目光若有所思地望着徐进离去的方向,须臾,收回目光,被翠蕊搀扶上了马车。

    “姑娘,你还好吗?”翠蕊坐上马车,焦急地问。

    方才在地上跪了那么长时间,是个人都受不了。

    “没事,就是膝盖大概是肿了。”

    膝盖轻轻一动便钻心地疼,沈皎一路强忍着疼痛,回到宅院,上了药才好受些。

    屋内弥漫着淡淡药香,待疼痛减缓了些,沈皎便吩咐翠蕊将陆林叫了过来。

    “姑娘。”陆林走进屋中。

    “往后,我们行事恐怕得万分小心了。”沈皎郑重其事地叮嘱道,语气中却透露着一丝不安。

    “为什么?”翠蕊疑惑地问出声。

    “我们今日去宫门前申冤,已经彻底暴露在了人前,韩丞没拿到密信,必不会放过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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