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谢淮应了一声,看了两人一眼,见两人是来狱中探望芸娘的,本欲转身回府,走了两步,却突然想起什么,敛住步子,隐晦地出声提醒:“两位姑娘近日还是少在外面抛头露面为好。”

    沈皎前日去为芸娘鸣冤之事,这两日在京中愈传愈烈。他晌午来狱中时,便听到京中不少百姓在非议此事,鉴于韩丞的行事作风,必定会设法除去沈皎这个威胁。

    “多谢大人提醒。”沈皎出声道谢。

    谢淮的话点到即止,让狱卒放两人进去,转身离开。

    沈皎进入牢房中,让翠蕊将买来的伤药和果子放到桌上:“我去药铺给夫人买了些去疤的伤药。”

    芸娘身上的伤已经不大痛了:“多谢姑娘,姑娘那日刚一走,谢大人请的大夫便来了。”

    沈皎闻言放下心,在身侧的木凳上坐下:“那日杀害你夫君的黑衣杀手已被谢大人拿获,夫人的夫君若泉下有知,也可以瞑目了。”

    陈志死后,芸娘一度悲痛欲绝,一心求死,在沈皎的疏导下,想开后,才振作起来,等到了凶犯落网的这一日。

    芸娘感慨道:“姑娘,幸得谢大人是个好官。”

    沈皎不置可否,旁的官员只怕一听,便缩手缩脚吓破了胆,又哪里敢冒着得罪权贵的风险,审这桩案子。

    不过韩丞吃了一个这么大的亏,必不会甘休。

    谢淮刑讯了一上午,黑衣人在酷刑之下,宁死不愿指认韩丞,别庄内的罪证皆被销毁,韩庆又直言此案是他因旧怨为之,无法认定与韩丞有关,只得暂且作罢,坐马车回到府中后,沐浴一番,换下身上沾染血污的衣衫,用完午膳后径直去了书房,将此案写成折子,进宫禀呈景惠帝。

    徐进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站在玉阶下,轻声训斥着一个欷歔流涕的小太监。

    “陛下心情不适,你没听见?在殿前当值也敢打瞌睡,端茶倒水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日后还怎么指望你服侍陛下?”

    “徐公公,奴才再也不敢了。”小太监哭眼抹泪地道。

    “我滴个祖宗,快别哭了,小心被陛下听见,便是我也保不了你了,下去吧,这几日不必再来御前当值了。”

    小太监连忙瑟瑟缩缩地止住眼泪,千恩万谢地退下了。

    谢淮至殿前,见状:"徐公公,这是?"

    徐进吐着苦水:“不过是个不长眼的奴才罢了,今儿一大早,万大人带着一群谏官跪在殿外逼着陛下立后,说陛下年过三十还未立后,有愧于祖宗社稷,气得陛下头疾又犯了,发了好大一通火,太医院的人正在里面为陛下诊治呢。”

    “我有急事要见陛下,劳烦公公进殿通报一声。”

    徐进回到紫宸殿,太医院的医官刚为景惠帝施完针。

    “陛下头疾似有加重之势,稍后臣开个方子,服用几日,应能有所缓解,切记不可再受刺激。”

    徐进接过医官写好的方子,递给一旁的近侍,禀报道:“陛下,世子殿下来了,说有急事在殿外求见。”

    景惠帝阖眸按着太阳穴,满脸疲态:"宣吧。"

    谢淮进到殿中,对着景惠帝行了一礼:“臣奉旨审理王振被杀一案,现已将此案审结,这是有关此案的奏疏。”

    景惠帝睁开眸子,放下手。

    徐进有眼色地上前接过,将奏折上前转呈给景惠帝。

    景惠帝展开奏折,看完不动声色地将奏折合上,搁在案上,抬眸问道:“韩庆亲口承认此案是他作为?”

    谢淮答道:“是,臣亲眼看到韩庆与那杀手在城外的破庙碰面,他在狱中亦承认此案是他所为。”

    景惠帝敛眸,望着案上的奏疏,默不作声,看了半晌抬起头:“朕今日累了,你先回去吧,此案明日朝会上再议。”

    殿外的小太监走进殿内,在徐进的耳畔低语几句,徐进挥挥手,让小太监退下,对着景惠帝道:“陛下,贵妃娘娘来了,如今在殿外候着呢,可要传唤?”

    景惠帝静默片刻:“传吧。”

    谢淮见状,只好先行告退,途径一处宫殿时,被一个宫女突兀地出声拦住。

    沉嫣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奴婢拜见世子殿下,我家娘娘让我来问世子一句话,此案是否确是尚书大人所为?”

    谢淮猜出沉嫣的身份,道:“韩大人在狱中供认不讳。”

    “多谢世子告知,奴婢告退。”

    谢淮望着沉嫣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出了宫,回到府中,刚在书房坐下,暗卫便走了进来。

    “世子,尚书府那边还需要派人盯着吗?”

    谢淮沉思一会儿,韩庆已经入狱,以韩丞谨慎的性子,即使尚书府内有些什么,也只怕已经荡然无遗了。

    “没必要盯着了,将人都撤回来,韩丞那边可有异动?”

    “相府那边,不知因何事,这几日私下请了不少官员上府。”

    “继续盯着,有任何异常及时来报。”

    “是,属下告退。”

    翌日一早,翠蕊正在街巷中买菜,四周的人群忽地骚动起来,成群作队往一处而去,见状,好奇地寻问:“老伯,这是怎么了?”

    面前的人长叹一口气:“唉,听说芸娘的案子判下来了,芸娘以前还经常来我这里买菜呢,人和善也不多事,谁料想,会遇到这档子事,我家女儿前些年也嫁人了,要是有人敢这般欺辱我女儿,就是拼了我这把老骨头,也要打上门去为她讨个公道的。”

    翠蕊手疾眼快挑完菜,付完钱,随着人流来到了一处闹市,告示牌前人满为患,她不识字,只能站在人后,静听着众人的议论。

    “那告示上写了什么,有没有人念念。”

    待前方识字之人念完告示,后方安静的人群登时沸腾起来,愤懑的声音一声盖过一声。

    “分明是那死者欺压人在先,杀人的亦另有他人,怎么连苦主也要被问罪。”

    “这些当官的,只顾着飞黄腾达,又怎会拿我们老百姓的命当命。”

    翠蕊心一滞,穿过人群,惊慌失措地疾走回宅院,将听到的消息告诉给沈皎。

    “你确定你没听错?”

    “没有,姑娘,我在人后听得真真切切,两日后芸娘便要被问斩了。”

    沈皎没想到案子会这么快判下来,喝完苦到作呕的药汁,正想让翠蕊把余下的那封诉状拿来,破釜沉舟,宅门外忽而传来一阵敲门声。

    “屋中可有人在?”

    她诧异地听着屋外的声音,回过神后,放下手中的诉状,忙让翠蕊起身去开门。

    沉嫣叩了几声门,许久不见宅舍内有人说话,还以为走错了地方,看向身侧戴着帷帽的韩菀,用眼神询问。

    “继续敲,没走错。”

    韩莞特意挑在晌午登门,就是怕沈皎不在,白来一趟。

    沉嫣转身刚抬起手,紧闭的木门从里咯吱一声被拉开。

    翠蕊将两人请入屋内,闩上门,隔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声。

    沈皎与翠蕊对韩莞作势欲行礼。

    韩莞取下帷帽,出声打断两人的动作:“这不是在宫里,两位姑娘不必在意这些繁文缛节,随意些便好。”

    沈皎让翠蕊奉茶,两人既能寻到这里,想必是去狱中见过芸娘了。

    “娘娘,请坐。”

    韩莞放下帷帽,在石桌前坐下,瞥见石桌上的诉状,愀然道:“姑娘,这是欲去宫中申冤?”

    “是。”沈皎道。

    “我来此便是替芸娘劝姑娘莫要去的。”

    谏院的那些谏官,昨日气得景惠帝犯了头疾,今日仍未罢休,一早在朝会上,又对立后之事犯颜直谏,景惠帝受了刺激,急火攻心,吐血昏迷,如今朝政暂由韩丞监理。

    集英殿内,大理寺与刑部对芸娘的案子莫衷一是,各执己见,争论不休,刑部向来同韩丞私下来往甚密,里面依附韩丞的官员更是不在少数,自是要为之出力。

    “陛下如今陷入昏迷,不知何时会醒,芸娘的案子不简单,姑娘去宫中也见不到陛下,反而会将自己置入险境。”

    此案至此,已不单单是一桩谋杀案,而是涉及到了派系之争,非她们能左右。

    沈皎没想到宫中会发生这样的事,这一切竟是韩丞在背后操纵:“娘娘,可有法子?”

    韩莞摇了摇头,当前她正处于风口浪尖上,虽有韩丞在,在宫中不至于举步维艰,但一举一动皆有人监视,处处受制,借着为母亲上香,甩开路上跟踪的人,来寻沈皎,一来是替芸娘传话,二是想与沈皎一道想想法子。

    沈皎垂眸瞑思苦想片刻“处决已下,若想撤销,便只有让景惠帝亲自下旨了。”

    “可这太过冒险了,也会将姑娘牵连进去。”韩莞没想到沈皎还是要前去申冤,单不说景惠帝能不能醒过来,肯不肯下赦旨也难说。

    “芸娘对我有恩,我答应救出她夫君,此前未能践诺已是愧疚不已,眼下更不可能坐视不理。”

    韩莞见沈皎坚持,一时也未能想出比这更好的法子,便未再出言相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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