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办公室里,医生对面坐着局促不安的三人。
“病人亲属没来吗?”
唐念雪冷静开口:“她一个人来这里上大学,家人都在其他城市,我们三个是她的舍友,您有事跟我们说就好,我们会如实转告她的家人的。”
医生没再多说什么,皱眉看着单子上的数据,“你们确定她只是在路上撞上了电线杆,倒在了地上,然后就晕了?”
三人点了点头。
医生:“在此之前十九年里一次事故都没发生过?”
黎初有些犹豫,“应该是没有的,具体可能要问一下她的家人。”
宋知鸢有种不好的预感,“医生,我朋友是出什么事了吗?”
医生叹了口气,“小姑娘的检查报告显示她有重度脑震荡,目前正在昏迷状态,如果明晚之前没醒,很大几率确诊为植物人。”她扶了扶镜框,有些惋惜,“你们是北大的学生吧?可惜了,这么好的苗子。”
三人被这个消息轰得外焦里嫩,思绪一片空白,头脑昏沉。
她们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宋知鸢嗓音干涩,打着哈哈,音色却有些颤抖,“您真会开玩笑,我舍友她只是撞了一下电线杆,怎么可能撞成植物人呢?”
黎初浑身冰凉,勉强笑着,“医生,是不是林夕她在逗我们玩?是不是她让你这么说的?她已经醒了对吧?”
她顶着医生同情的目光上前抓住她的手,神色间甚至还有些乞求,“您说啊!她是不是醒了?她没事对不对?”
唐念雪面色苍白,她上前拉住黎初,“不好意思,她的情绪有点激动,请问我们可以去看看我们的舍友吗?”
“可以,她在四楼406号病房。”医生给她们指了电梯的位置。
“如果可以请尽快联系家属,我们需要核实病人真实情况。”
“好的,谢谢医生,我们会尽快联系她的家人的。”
*
病房里。
黎初和唐念雪守在床边,宋知鸢上个寒假去过林夕家,有林夕妈妈的联系方式,正在门外打着电话。
黎初怔怔地看着床上面色苍白如纸的女孩,不敢相信一个小时前还如此鲜活的人此刻躺在病床上,显得毫无生机。
这时,房门打开,宋知鸢走了进来。
“叔叔阿姨说订的今晚的机票,明天早上就能到医院。”
没人回应。
窗户是半开着的,正值盛夏,傍晚的太阳仍然光彩照人。蝉鸣不断,几只乌鸦应着风声叫着,显得如此不合时宜。
宋知鸢沉默上前将窗户关上,把所有声音都隔绝在了外面,一时间病房里只剩输液的嘀嗒声。
平时性子跳脱的她此刻却再说不出缓和气氛的话,只是找了个凳子坐下。
不知过了多久。
唐念雪率先打破了沉默,“今晚谁守夜?”
这个病房是双人的,旁边是个空床位,可以留一人睡在上面。
“我来吧。”黎初的嗓音有些沙哑,“你们两个明天早上都有课。”
宋知鸢依旧沉默地坐着。
“好。”唐念雪点头,“我去给你们买点饭。”
黎初也起身,“我回宿舍拿身衣服。”
病房里只剩宋知鸢了。
她看着病床上的林夕,眼眶逐渐红了。
“骗子……”
“说好要请我吃火锅的……”
“你是不是生我气了啊……”
“都说了不油了……”
“你会在明晚之前醒过来的对不对?”
“你果然是个骗子吧。”
“大一那会儿你说要和我做一辈子的好朋友的,你要是一直在病床上躺着咱们怎么做朋友?”
“别睡了……”她越说越哽咽,最后泣不成声,“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喊你出来的,我让你在床上窝着多好……求你醒醒吧……”
病房外,黎初靠在墙上,无声地流着泪
——
第二天一早。
夏天昼长,天亮得早,才早晨五点半已然天色大亮。
唐念雪和宋知鸢起了个大早,买了点早饭,在六点的时候到了医院。
黎初刚醒不久,正准备接水给林夕擦身子。
她刚出卫生间的门就见唐念雪拧开门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宋知鸢。
她诧异,“怎么来这么早?”
“来给你送点早饭,顺便说一声,七点半左右叔叔阿姨们大概就能到。”
三人顶着同款红眼,默契地谁都没提。
“早饭买了几份?”
“三份。”
“就知道。在这里吃了吧,吃完赶紧回去赶早八。”
——
山东,曲阜附中。
附中可住校可走读,林骄阳选的住校,毕竟家里离这里比较远,搬家有点麻烦。
今天周五。林骄阳每到周五都很兴奋,因为今天能回家,能拿到手机,最主要的是,能和他姐通话。
每到这天,放学时他是冲的最快的一个,因为他要赶最近的那班公交车。
*
“爸!妈!我回来啦!我手机呢?我要和我姐通话!”
没人应答。
林骄阳有些奇怪,“人呢?”
“妈?”
他推开他姐的房门,林夕的房间是家里采光最好的卧室,妈妈每天下班回来后都喜欢打扫一遍房间然后坐在书桌前读会儿杂志。
没人。
“爸?”
他又去推开阳台门,这个点他爸喜欢在阳台抽根烟然后开着窗子边洗衣服边看手机。
洗衣机没响,也没人。
林骄阳茫然地巡扫着空荡荡的家,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为什么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爸妈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出门,平常这会儿他们才刚下班不久啊。
他最后走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他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的手机和纸条。
骄阳启:
爸爸妈妈出去旅游啦!
今晚的饭在冰箱里,有肉包子哦~
记得热热再吃。
妈妈往你的手机里转了点儿钱,你看看想吃啥明天自己买点饭,别舍不得花钱,你要相信爸妈吃的比你更好。
对了,你姐让我嘱咐你别给她打电话了,她说她手机坏了,过两天再去换,还没想好要换什么型号呢。
少玩手机,作业别拖拉,早睡早起。[比心]
——你亲爱的爸爸妈妈
不对劲。
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谁都知道他妈妈什么性格,只有在心虚或者有求时才会这么温柔委婉。
林骄阳死死盯着最后的“[比心]”。
按秦女士(秦瑶,林母)的性子,这张纸上应该只有“和你爹出去玩了,你姐让你别烦她”这几个字。
还有,姐有多离不开手机他又不是不知道,一会儿不玩心里就痒痒,就算手机坏了怎么可能拖几天再去换?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边拿着手机给秦瑶打电话,边出了房门来到夫妻俩的房间。
“嘟……嘟……”
“喂?咋啦儿子?”
林骄阳打开衣柜——只少了几件便穿便携的衣服。
“妈,你们在哪呢?”
“高铁站啊,我们要去旅游,纸条上不是写了吗?”
“你们要去哪里旅游啊?”林骄阳立马开始查曲阜东站的高铁票。
“去济宁机场,我们要坐飞机去!”
“媳妇!快点!入站了!”
电话里隐隐约约传出林天(林父)的声音。
“来了来了!”
“儿子妈妈要进站了,你在家照顾好自己奥挂了。”
出事了。
林骄阳面色发白,冲进屋里开始收拾东西。
姐姐绝对出事了。
妈妈的声音有点颤,明显是哭过的;爸爸明显很慌,但就他刚刚查的高铁时间来看是完全没必要这么慌的,所以肯定有什么大事让他这么慌乱。
能让两人这样的,只有姐姐。
林骄阳边收拾衣服边又打了一个电话。
“喂?”
“盛夏,我想请你帮个忙……”
*
曲阜东站。
“林天……”
“别怕,会没事的。”
秦瑶和林天相互依偎着。
两人打算坐高铁去兖州,然后在兖州坐最近的一班飞机赶去北京。
这是他们找到的最快的方案。
“我不明白……梦梦她打小就健康幸运,几年前的疫情她都没阳,这怎么就……就……”
林天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妻子,他也难受,他只能将妻子抱得更紧,用手去暖她冰凉的手,尽管他的手也没热到哪去。
“会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