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孔不入

    说是“拎”,但其实君厄只是借着站在沐怀尘身前的位置在转身时握着沐怀尘的后颈将他往座位的方向引了一下而已

    但这也足以让在场的众人惊讶不已,他们不好当着两位正主的面议论纷纷,但彼此来回拧动的眼神却搅得场上的氛围都变得十分诡异

    沐怀尘被他们在他和君厄之间来回的视线看的莫名,神色愈发冷峻

    心情更差了

    好在大比仍在继续,不多时已经到了最后一场,对于魁首的角逐

    留在场上的只剩下了一蓝一红两个青年

    沐怀尘都不认识,只能认出左边的蓝衣服是他们灵山自己的校服,另一边的,还是从一旁碎碎念的邢枫嘴里得知,是出自瑜州的陵岳剑宗

    “那便是剑宗最近的那位化神新秀冯平霖了,听说是在一次历练中得了他师祖泉晔剑仙的传承,一时间风头无两啊”

    邢枫薅了一把瓜子,等沐怀尘回头看他时,这人已经蹭到了沐怀尘这桌边上,往软席上一靠,就着沐怀尘不用的空盘就磕了起来,

    “不过咱们家这位来头也不小,据说是江左商盟万家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具有修行资质的独苗,而且是天赋仙缘,和那剑宗新秀同岁,但是早几年就已踏入了化神,是咱们灵山这辈里剑修最为出色的一个”

    说到这儿,邢枫嗑瓜子的动作突然一顿,偏头看了眼毫无反应的沐怀尘,就又补了一句,“当然,跟你是完全比不得的,比不得”

    沐怀尘继续无视邢枫这动不动就来跟抽风似的“谄媚”,盯着已经动手半天的场上,逐渐皱起了眉

    邢枫也意识到了不对,只见原本还势均力敌有来有往的场上,此时却突然已经变成了一边倒的局面

    只不过倒的是他们这边儿

    只见那剑宗弟子明明才初入化神,却在每次斩出手中利刃时,都能杀出滔天剑势,用完全不属于化神境的剑气,压制他们这边的“独苗”

    那剑中煞气一阵高过一阵,很快,台上众人便都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是合体境剑修才会有的剑意……是泉晔剑仙的剑气灵元!”

    所谓剑气灵元,是只有强大剑修才能在所悟剑道中凝结出的剑意实质,这也是剑修独有的,可以“借势”的杀招,这剑宗弟子如此明目张胆的借他师门长辈的“剑势”,简直和在众目睽睽之下舞弊无异!

    “李仲!你剑宗这是没了剑仙日渐式微,如今连最基本的脸面也要丢掉了不成?!”

    意识到这一点后,就已经有脾气火爆的宗门长辈拍桌而起骂了起来

    可那陵岳剑宗的宗主却依旧老神在在的坐在那,丝毫不以此为耻,甚至还面露兴奋的看着台上,在冯平霖又一次借他师祖的剑势,将对手刺伤时,发出了一声高呼

    他这番无所谓的态度,彻底惹怒了众人,有个光头大汉更是已经撸起了袖管,可就在众人怒不可遏之时,那剑宗宗主却突然站了起来,指着场上的激烈打斗,高声道,“我的徒儿此刻在台上表现的如此精彩,各位道友何故不允我为之喝彩!”

    “我呸!你那弟子分明是借了师祖之力!”

    貌似僧人的光头大汉这一巴掌直接拍碎了身前的桌案,可见其怒意之盛

    被叫做李仲的剑宗宗主却依旧泰然自若:“悟明尊者此言差矣,北戎大比可从未明言不许参赛弟子借助外物获胜,当年那参中客用那外肢用得,我剑宗弟子用这借势之剑就用不得?”

    饶是那僧人也被李仲这厚颜无耻的诡辩给噎了一下,旋即更加激动道:“人家那是身患腿疾需得站立,难道你剑宗这次登台的弟子也缺胳膊少腿了不成!”

    李仲这才白了他一眼,“尊者慎言,多说无益,规矩不问缘由,仅询可与不可,是也不是?”

    是,规矩未言不可,只是这么多年,还未曾有人如此不要脸皮罢了!

    此时台上,又是一道青蓝剑气掠过,灵山这边那位弟子终是躲闪不及,被一下震飞了手中佩剑

    铮的一声,银白长剑落在了半跪在地的青年面前,震颤不已

    “技不如人,自行下台便是”

    李仲又捋了把他那没几根的短须,言语间,尽是胜券在握的自在

    至此,看着场上情形的各宗长者终是怒极却寻不到驳斥的立场,便纷纷看向了至今仍未做声的灵山众人

    仁荀见视线纷纷投来,心中某个念头闪过,紧跟着眼皮就是猛烈一跳

    就像是要印证他那不祥之感,几乎是下一瞬,一道嗓音清隽却蕴含威势的疑声就已经传入了他耳中

    “技不如人?”

    只见那端坐于高台上的剑尊周身金光渐起,一道道锋芒剑影浮显,带着来自大乘之境的灵元威压,眨眼间便化作一道漫天洪流从这台上倾泻而出

    身处洪流中的众人不得不抬袖抵御剑气呼啸而过带来的劲风,等到金芒过境,只余星光点点时,他们立刻朝那场中望去,就见灵山弟子那原本还落在一旁的佩剑,此刻已是岐云剑意裹身,重新回到了它的主人手中

    在那金色洪流降临的时候,万意只觉是一道阳光将自己拢了进去,紧接着佩剑回到手中,源源不断的热意从手心传来,让他凭空生出了能够一往无前的信念和力气

    如耀阳般璀璨的巨大剑影浮现,带起一声又一声的古老嗡鸣,如钟鼓齐鸣震慑人心,直敲的那冯平霖心神俱震,握剑的手腕都开始发颤

    他心神一弱,那被他借来的青蓝剑势也随之一恍,等到他再想凝神反击时,在修为境界上本身就胜他一筹的万意已经用沐怀尘借给他的岐云剑意以摧枯拉朽之势乘胜追击,不给他丝毫反扑机会的吞噬了那道青蓝剑影

    月光透过云层洒落,也照亮了横在冯平霖颈侧的那柄利刃

    剑气丝丝缕缕的散去,化作点点星光,就这样消弭在了夜色当中

    但方才万丈金芒现世,将这夜空映得亮如白日的那幕在每个人心中留下的震撼却是久久不能平复

    至此,从头到尾只是动了动手指头的青年才终于又有了动作

    他抬眸,一双无波无澜的金瞳越过一地狼藉,盯住了那早已呆愣在原地的李仲,随着空气中逐渐从李仲五官掠过的凌厉剑气,缓缓重复道,

    “技不如人?”

    ……

    静

    死一般的寂静

    眼瞅着那陵岳剑宗宗主脸上越来越多的血痕,众人踌躇着该不该站出来说点什么,但在目光触及那依旧神态随意,却眼神冰冷的沐怀尘时,都收了心思

    现在不是该出头的时候

    还是仁荀,看那李仲腿抖得都快要跪下了时,唤了声“怀尘”

    沐怀尘这才收了手,无形剑气散去,那李仲也应声倒地,其余剑宗弟子这才敢上前扶住,手忙脚乱的拿帕子伤药给他们宗主止血

    见这一片混乱的情形,仁荀只得又无奈的看了一眼沐怀尘

    今日这接连突发的意外,任谁都能看出皆是冲着沐怀尘而来

    那苍浊直言挑衅也就算了,而这陵岳剑宗借剑仙剑势参赛一事,虽不直接,但整个灵山最拿得出手的剑修是谁,是沐怀尘啊,那用脚趾头想也该明白这又是一记试探

    等到伤者都被带下去,席间众人后知后觉的开始向仁荀道贺,一面恭祝灵山又一次夺得魁首,一面也在明里暗里的奉承坐在一旁的沐怀尘

    “尊上这次出关,可是已经突破到了大乘?”

    “摸到门槛而已”

    其中也不乏有人想要与之攀谈,但都被沐怀尘一两句便断了话口

    视线略过这些满脸堆笑的各宗长辈,沐怀尘看到了人群外,一直在看着他的苍浊

    浑浊泛白的眼珠映出他的身形,身形干瘦的老人见他看来甚至还沙哑的笑了笑,也不知心里到底想到了什么,苍浊低声说了句祝贺的客套话后,就不再做声

    沐怀尘这才注意到站在他身旁的还有一人,不是那位被他扇的脸肿的苍山,而是那与之相似的苍河

    相比于苍山,苍河整个人的气质都更加趋于平和,看起来不急不躁的,倒是和他哥哥大不相同

    见沐怀尘看来,那苍河还十分恭谨的行了一礼

    心里忧虑着沐怀尘的情况,仁荀三两句的给这大比收了个尾,就领着沐怀尘他们离席了

    要离开时,仁荀见沐怀尘还有些出神,便又传音问了问他感觉如何

    沐怀尘安抚他说并无大碍,旋即便想到自己此刻仍旧无恙的原因,念头一动,偏首看去,那座位上早已空无一人

    一如既往地像个鬼魅,来去无踪

    ……

    回去的路上,沐怀尘已经一挥袖便换回了自己日常的衣着

    仁荀管不了他,只能又反复确认了几遍沐怀尘的状态

    还让略懂一些医术的邢枫摁着他的手腕子一通揉搓,饶是沐怀尘那冷脸也有些挂不住

    “这心跳的怎么如此缓慢”

    “……摁错地方了”

    “不好意思,但这内息感觉也有些虚呢”

    “……别瞎放屁”

    不再让邢枫这半吊子胡闹下去,沐怀尘赶紧把手从他爪子里撤了回来

    仁荀看着“活蹦乱跳”的沐怀尘,一脸稀奇:“这倒是奇了怪了,这次怎的一点儿副作用都没有?!”

    一旁的邢枫冒头:“听您这意思还觉得有点失望?”

    仁荀白他:“边儿去边儿去”

    然而事实就是,沐怀尘身上的旧伤虽然依旧,但这次强行催动气海甚至火毒重回境界却并未让伤势加重,以往那些吐血昏迷的阵仗也都未见端倪

    等和仁荀邢枫他们分别,独自走在回居云峰的路上,沐怀尘不可避免的就又想起了君厄

    他自己也很清楚,今日的平安无事,全赖君厄突然出现时按住他肩膀带来的那一股灵气

    和普通的天地灵气不同,但具体多了些什么,他却感知不出

    正这么想着,视线中就出现了一道熟悉的黑色身影,猛瞧见时,沐怀尘还以为是自己出了幻觉

    后一瞬才记起,这人住他隔壁,与他同路

    四下无声,就这样一前一后跟散步似的走着,也不知是不是有意,君厄较他走得慢些,两人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近,很快便要到了一处

    若换做以往,沐怀尘当做无视就这样路过也就罢了,但是现在……

    他是真的很好奇那一丝灵气到底是何物

    但是要他主动开口去问君厄,那是不可能的,一句再无瓜葛横在中间,天塌下来了也不可能

    然而就在沐怀尘刚把疑惑从脑海中驱散的时候,前方的身影停了下来,还转过了身

    沐怀尘随之停步,发带上的玉石碰撞,与君厄腰侧铃链的叮呤声撞在了一处

    迎着他看来的视线,沐怀尘抿了抿嘴角

    “你好像有问题想问我”

    虽是问句,君厄却说的十分笃定,但沐怀尘依旧没有做声,反而脸色更差了几分

    君厄看着沐怀尘那明明很好奇却用戾气掩盖,硬犟着就是不说话的样子,无声叹了口气,随后抬步朝他走了过来

    这人生得高大,饶是沐怀尘的身量拔尖,在他这么走来时,也会感觉到些许压迫

    等到君厄近了,甚至超过了某些疏离克制的距离时,沐怀尘心中的怪异更甚

    随后,君厄便在沐怀尘疑惑的注视下,伸出了右手

    他下意识侧身躲开,那掌心便握在了空处,只是沐怀尘到底有些没反应过来的迟疑,慢了些许,让清瘦修长的五指划过了君厄的虎口

    冰凉的触感让君厄为之一顿,他抬眸看一眼沐怀尘,旋即在他惊愕的目光下,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向前一步,握住了那垂在清风里看着还有些无措的手

    “你这是作甚!”

    沐怀尘抗拒的想要抽离,但君厄手劲大的吓人,握紧的手掌更是像铁箍的一样,不动分毫

    “先别动”

    宽厚的掌心带着干燥的凉意,君厄五指收紧,那凉意便顺着他们手掌交握之处,缓缓浸入了沐怀尘的经脉之中

    那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像是在海边深吸了一口饱含潮意的气息,有些冰凉,却会让人连心神都渐渐松懈,平静

    “你早年身中奇毒,虽得解药却因毒入肺腑始终无法根除,落下这火毒病根,你难寻祛毒之法,索性便将这火毒加以利用,使你能在伤情严重的情况下依旧爆发出惊人战力”

    “即便,是要忍受四肢百骸如烈火灼烧一般的痛苦折磨”

    君厄最后一句语气说的有些重,沐怀尘盯着他,兀得被他眼里的凌厉刺了一道,下意识错开了目光,

    “这些与你无关”他本身也只是好奇那道灵气而已

    面前的人容貌俊丽一如既往,但熟悉他的人就会发现他真的消瘦了许多,此时微微低垂的眉眼引得长睫轻颤,向来生人勿近的冷面也就失了些距离,君厄无声看了一会儿,就继续说道:“说来也是凑巧,我天生灵脉属水,少时更是炼化过海兽鲲渊的内丹,故灵力,专克你这火毒”

    听到这儿,沐怀尘总算明白了缘由

    对于他体内火毒的事情,君厄了解的很全,只是他说错了一件事

    灵山身为北域第一大宗,承天楼中更是丹方古籍藏书无数,早在沐怀尘中毒的第二年,仁荀就已经按着秘闻记载,在极北妖族边境的冰层下探到了鲲渊踪迹

    所以若真要祛毒,对于沐怀尘来说,不难

    只是他这么多年来始终不愿罢了

    虽然早已料到青年的反应,但或许是因为沐怀尘的神色太过事不关己,君厄看着被他握在掌中的修长五指,忽然又道:“上古时期有一名将焚泽,一生征战无数,最终却葬身火海”说到这,君厄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沐怀尘,随后吐出了两个字,“自焚”

    沐怀尘也在看着君厄,看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里露出些许他并不能读懂的复杂

    “你在吓唬三岁小孩儿吗”

    沐怀尘面露嫌弃,旋即抽回了手,垂在身侧,让宽大的衣袖遮住

    只不过应是君厄灵力含带着鲲渊内丹冰息的缘故,沐怀尘总觉得那只被他握过的手有些僵,在君厄看不见的地方微蜷了蜷,才逐渐恢复了正常,只是那干燥冰凉的触感却是怎么也挥之不去

    那触感十分熟悉,叫沐怀尘又不自然的空握了握

    君厄见他已然明了,便也不再做声,只是目光带着一丝兴然

    沐怀尘这才回过劲,方才被君厄抓着一只手说话的场景有多么奇怪,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相安无事的站在一处过了

    更别提,还说了这么多话

    怪异的情绪又爬上心头,沐怀尘忍着那股痒意,“当年送药解我毒的便是你们魇都,是以我体内的火毒你有所了解也不奇怪,但是我的伤势,你又是从何而知,师兄不会与你细说这些”

    依旧直视着对方,君厄看着眼前这双永远都如清水濯涟的眼睛,心中那隐秘的一角忽的爬上了一抹痛

    那痛入肺腑,压的君厄不得不脚下挪步,转身朝原本的方向走去

    沐怀尘跟上,就听他说:“前几日深夜,在那桃林”

    “?”

    君厄这么一提,沐怀尘脑海中便闪过了他们那次在桃林论诡异程度比起今日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碰面

    还有他紧握着他的手心

    竟是毫无察觉的便被这厮看穿了去,沐怀尘心情一瞬间差到了极点

    “你可当真是……无孔不入”

    君厄头也不回:“幸得尊上垂怜”

    毕竟若不是沐怀尘让他在那桃树前纠缠许久,他也不会有机会探查到他的身体

    被君厄那茶香四溢的语气一噎,沐怀尘看着他那闲庭信步的背影,不想再像之前一样被他那慢步子阻在身后像两人在一同散步一般,于是脚下运气转眼身形便到了远处

    然方一落地,却顿觉胸腔一股热流上涌

    紧接着,落后沐怀尘百丈余的君厄就见前方一抹血色扬过

    呼吸之间来到这人身旁,接住他昏迷后仰的身子,君厄还未来得及查探沐怀尘的情况,一声高喝就已经到了近处,

    “我就说这死小子是在强撑!旧伤复发了吧!!!”

    落后半步的邢枫:

    不是说要保密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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