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家门，正包饺子的季跃，笑脸相迎。白团团的小元宝，整齐地摆放好一桌。只见季跃修长的十指，沾满面粉和肉脂。于安好奇地问他，为何有兴致弄这个。

    季跃解释近几天要外出，冷藏起来给于安当早点。他去厨房洗干净手，端来满满一杯鲜榨橙汁；表示饮酒过度后多喝点，有利于补充维C、也有助于消水肿。

    于安问起：“不是下周才轮班到你，怎么这么快又去跟车？”季跃笑着说：“当然是看到林楚姐姐的祖母绿项链，大块大块的比水果糖还夸张，只怕一条要好几百万吧。”于安笑言：“你这说的又是什么胡话？”

    “她这么叻女，美貌、头脑一流的天之娇女，想做点什么做不成？我担心她哪天厌弃了名利、财富，想回头来找你要爱情。我一穷二白的，拿什么跟她争？唯有现在发奋工作。”面对季跃的玩笑，于安斥责是“一派胡言”。

    季跃又问：“你们帮忙搞完婚礼，昨晚自己去喝酒了？”于安回答：“是啊，男方的宾客个个非富即贵，自然要把时间留给林楚，去应酬那些政商名流。”季跃笑着打趣：“你们倒是很为她着想嘛。”于安笑叹豪门婚姻不易，那么大的家族、那么多的规矩，数不清的人际关系要应付。自己这帮老朋友，能做的仅此而已。

    “婚礼热闹吧，楚姐姐也算嫁进金陵首富的家门。”季跃继续问。于安回他：“什么首富？林楚说他们家连前十都排不上。不过去的宾客真不少，还请了几位当红歌手献唱，主持人是前财经卫视的一哥。”季跃对驻唱的歌手颇感兴趣，于安将其人姓名一一念出。

    季跃追问于安有没有想他，于安表情坚定给予否定，凝望他的季跃忽然变得激动。两人蜷坐沙发上贴身嬉闹，季跃一把将其拉入胸前，于安顿感数日的疲劳不再。家中被打理得井井有条，这个季节于安最爱丹桂飘香；阳台的桂花树进入全盛期，枝影横斜浮现于窗前。

    于安本想告知季跃，自己在几位死党间，公布恋情一事。念及他们的不乐观反应，想着在婚礼后已经扫人兴；现在说出来只怕又会令季跃添堵，索性对此三缄其口伺机再论。再说由季跃庞大的身躯，喘息呼出的阵阵热气，使人迷乱、不禁深陷。

    午觉过后看得出，季跃还想聊聊，于安和他的朋友们。“蔷薇姐姐，面对如此气派的大排场，没有想要大出风头？还有，那边就没人跟你们搭讪？”季跃一连串的发问，逗乐于安。他笑着描述：“蔷薇那两天可搞笑了，穿着高档的礼服、戴着昂贵的首饰，整个人都不敢乱动、乱跑。生怕弄坏衣服、弄丢珠宝，举手投足万分小心，生生硬拗了几天端庄淑女。”

    季跃闻言，忍俊不禁。于安继续说：“手上戴着几十万的名表，走路都不敢抡起胳膊、甩开膀子，言行举止自然要斯文、得体。”季跃大叫着评价：“那不成了‘黄金枷锁’吗？”

    于安想想，觉得有这个意思，不过又说起：“不是还年轻嘛，没有见识、经历过的，总想体验一番。也许，不习惯时会觉得是重压，习以为常后也会乐在其中。人活一世，往高处看一看，才不枉此生。”

    伸出手的季跃，搂过来于安，柔声安慰：“这几天够糟心、够劳累吧，你好好在家休息，我晚上就回来。”“下午要去哪？时间不早了哟。”怀里的于安侧头问。

    “归县那边收红橙，倒是没多远。怕的是天要下雨，山里的烂泥巴路，东西不运到汉江处理，捱个几天全坏地里了。”于安嗅着他熟悉的味道，渴望靠紧这温柔的怀抱。想着一味沉溺多愁善感，季跃肯定又不愿出去工作。

    四五点种的时候，季跃冒雨回家。进门即敦促于安，收拾一下去吃饭。少见他神色慌乱的烦心状态，于安忙问发生了什么事。季跃解释自己的老妈和姑妈，不知怎的弄到新房子这里的地址，发信息说她们晚上要过来看看。白天经历蔷薇讲述她的亲身经历，于安对季跃的奇葩姐姐产生兴趣，推而广之也好奇想见见他的家人。

    “她们来一准没有好事，我对这帮人再了解不过。”季跃拖着于安对手，火速下楼进入停车场。“对了，你那位美国回来的星星小朋友，晚上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个饭？”面对季跃的邀请，于安解释顾亦星，约他表姐吃晚饭。

    于安忍不住问：“听说你姐姐是个厉害人物？”季跃不假思索回答：“那死丫头可不一般，小时候邻居家的狗，不小心朝她犬吠两声，她追着那狗骂了一天。前些天打电话给我爸，告状姐夫一家欺负她。我爸当天买机票飞厦门，跟亲家周围的人一打听。原来是姐夫的前女友，回国捎了点礼物给他。我姐知道后提起煤气罐子，扬言要把他们全家炸死。”

    听着于安爽朗大笑，季跃继续自揭家丑：“我家里可没什么好人，反正我希望你以及我们，能一直离他们远远的。”面对于安诘责自己，对待家人不该态度恶劣。季跃严肃地向于安提及，社会上有一类人，可以称之为“谋利阶层”；即自己不思劳动致富，整天围着有钱的亲友打转，算计着如何从别人身上捞好处。

    季跃坦言自己那一大家族人，大部分热衷这种生存方式。“我在你家待过，也去跟着去过你朋友家玩，发现我家的生活有毒。为人父母一定要多读点书，能用学识、技术谋生，并为小孩创造物质条件。而非整天盘算如何捞钱，勾心斗角想不劳而获。”他边开车依旧不肯放过自己爸妈，揶揄两老这一生其实也算劳碌命，赚得最大的一笔却是姐姐嫁人。

    他解释倒不是姐姐给家中带来多少财富，而是他家在亲戚朋友间地位的提升。“我们家有两门亲戚是真有钱，以前过年去他们家拜年，都不怎么搭理我们这些小孩。现在时常聚会见面，总喜欢叫我‘少爷’。我一听这称呼，隔夜饭都想吐出。”季跃确实擅于跟父母怄气，评价他们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不过是将亲女儿卖了个好价钱。

    面对这张损话连篇的嘴，连于安也想给他两下子。于安打趣：“不是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宝贝儿子，奇货可居吊高来卖也不是不行。”季跃回他：“我一辈子注定给您做牛做马的丫鬟命，他们别想从我身上榨取一丁点油水，拿钱出来倒贴我养你倒是成。”于安道：“呸，我什么时候要你养？而且我说的是KTV少爷。”听明白于安的玩笑，季跃伸手想捏他的脸。

    吃完饭季跃摸出手机，悠然接通物业的电话。“季先生，您现在在哪？有人在您家里做法事，对方说是您的母亲。动静闹得挺大的，楼上楼下的邻居一直在投诉。于先生好像在出差，我们也联系不上他。”于安从包里找到手机，发现物业的连环call。

    季跃厉声质问：“谁给的她们钥匙？我只在保安处留了一把，以防白天家里没人，大件物品送货上门用的。”物业人员解释季妈妈杀到管理处，扬言联系儿子一整天未果，害怕季跃一个人在家里出事。她以性命攸关要报警，威逼保安大叔交出钥匙。于安笑着直摇头道：“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差不多整栋楼的邻居，现身门前驻足围观，将楼道堵得水泄不通。钟鸣鼓磬的敲击声，夹杂人声的浅唱低吟，不绝如缕传入耳畔，令闻者直汗毛倒立；远远的未走近，香烛火纸燃烧的异味，已扑鼻而至更使人眩晕。“让开，你们些人闲着没事可做是吧？”季跃的怒气值飙升，发狠驱赶看戏群众。

    跨过门槛时地上粘粘的水油渍，差点令季跃一脚人仰马翻。下马威来得突然，让他愈发急火攻心。季跃用颤巍巍的声音怒斥：“你们到底在这里干什么？全部给我停下来，出去，出去！”端坐一旁的季妈与姑妈，目睹朝思暮想的大宝贝露面，纷纷站起身打算据理力争。不过在季跃惊天动地的咆哮声中，做法的师傅先被吓掉手中的器皿。

    对方回首只见鼻梁上血迹未干，像是跌倒后撞击所致。“他是什么情况？怎么还挂了彩？”季跃怒目圆睁，问向他母亲。姑妈满脸笑容解释：“师傅刚才去阳台，帮忙看看养的绿植有无不妥，不小心一跤摔在钢架上。”看着自己老妈，季跃出言嘲讽：“我好好的房子，你们给我弄出血光之灾。现在好了，我怕是既要破财又要赔命。你们这么闲，去跳广场舞啊。”

    季母闻言大怒，上来抓住季跃，欲要左右开打。口内不住骂他是“不孝子”，成心气死亲妈才甘心。季跃闪躲走位避开攻击，母子俩似在玩“老鹰抓小鸡”。气急败坏的季妈妈，一眼瞅见在场的于安，如同发现救命稻草。她跳到于安面前道：“于安，小安是吧，你帮阿姨评评理？这个拎不清的苕货，他有个表姨夫，也是买房不找人看风水，结果住进新房就中风，没出半年便过世了。”

    “你看他买房子不告诉我们，装修时我说找个师傅来看看，也推七推八的就是不肯。我们身为父母的，还不是一心只为小孩好，还能害他们不成？面对激动的季母，于安也很无奈。他只跟季跃的父亲吃过几次饭，传说中的季姐、季妈未打过交道。季母带着哭腔、声情并茂诉苦，一面以手拍打大腿、四肢乱舞，于安不免担心她情绪上头爆血管。

    季跃抢过于安，挡在自己的身后，笑着跟他解释：“我那啥表姨夫，七老八十的人了，整天病怏怏的。他可不是什么，住新房冲了煞。别人是‘半截身子埋黄土’，他是尘土埋到头顶的‘地中海’，洒一把沙子可以直接入土为安的。”面对再次被轰台、权威扫地，季妈的脸色气到青紫。季跃先发制人怒吼：“你们还不走？折腾得这里鸡飞狗跳的。邻居已经报警，说你们搞封建迷信活动，等着进局子过夜？”

    问过师傅得知大功告成，季妈打算鸣金收兵。她忽然目视于安，问向季跃道：“小安在你这里住，有没有付房租给你啊？”仿佛被蝎子蜇了一记，于安的笑容瞬间僵住，引发瞳孔大地震。季跃忙推他母亲出门，边嚷道：“让他出什么钱？我还欠小安几十万，这房子有一半是他的。”只听季母又问：“你为什么还欠别人钱？”话音未落，气恼的季跃叫嚣到：“你怎么这么多事？是要我搬离江川，搬得远远的，你才高兴？”

    姑妈打圆场嗔怪季跃道：“你这孩子真没良心，我和你妈大老远专程过来，你也不问问我们晚上住哪，有没有吃过晚饭？”季跃只得陪笑道：“您老交友遍布省内外，呼朋引伴何愁没地方住，没人请客吃饭？”一席话说得几位大神，心满意足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