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灵芝

    春玉水榭,一切如旧。

    灵力裹挟清风将门扉轻轻敞开,贺溪亭双臂一松,缓缓将怀中的师妹安稳地放在床榻上。

    他躬身掀开被褥,动作轻柔地盖在霁薇身上,嘴上还不忘叮嘱道:“今夜要好好休息,虽说你承受住了神君灵台,但是……”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

    他话还未完,霁薇便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嘟起唇畔,嗓音懒懒地道:“我心里都有数的。不过说起来,师兄怎么不问问神君都跟我说了些什么?”

    少女眼睫眨动,琥珀眸底泛起清澈水光,将她眼前的事物全部映入这一双圆眸瞳孔里。

    贺溪亭愣神片刻,随后在这双眼睛里弯起唇畔,柔声道:“那师妹就与我讲讲,神君都说了些什么?”

    霁薇向后一撤,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在床柱,“说来也是奇怪,我明明和师尊一起进的阵眼,谁知只有我自己出现在神君的灵台上。”

    贺溪亭默然须臾,才道:“师尊他……并未得到神君召见。”

    “原来如此。”

    霁薇了然地点点头,忽而想通什么事来,紧接着唇畔一翘:“那怪不得神君让我代替掌门三跪九叩上求苍天,立下血誓。看来我可是帮了师尊一个大忙,改日可要找他讨点东西回来。”

    说到此处,她灵光又忽地一闪,面色憧憬道:“不日我便要下山历练,不知琉璃仙珠会给我分派什么任务,也不知我的本命法器又会是什么。欸,师兄你当时……”

    说得正起劲时,霁薇却瞥见身旁的贺溪亭面色沉肃,敛眸不语。

    她悄悄俯身朝他靠近了几分,问道:“怎么了呀?”

    娇俏玲珑的圆脸猝不及防地闯入贺溪亭的视野,让他一时反应不及,只得怔愣地看着那双琥珀圆眸中映射出来的景物。

    霁薇皱了皱鼻子:“师兄,我的话很无聊吗?”

    略显怨怼的语气冲进耳畔,令他长睫不断眨动,连忙收回了神思。

    贺溪亭忙将视线移开,抬手握拳连连轻咳,耳尖后知后觉地变得绯红,“不是。方才我只是在想神君为何唯独见你,却对师尊避而不见。”

    “也许……是因为我心脉里的神器?”

    霁薇倒像是没瞧见他的异样一般,坐直了身子,认真分析道。

    话音刚落,半敞的窗柩突然卷进一阵清风,将屋内燃烧的火烛吹得来回拂动。

    贺溪亭轻呼口气,蓦然压下凭空出现在体内的燥热,思绪这才清明。

    他思量须臾,问道:“神君可有说为何要让你立下血誓?”

    霁薇歪了歪头,眼睛微咪,打量他道:“师兄你究竟有没有认真听我讲话?我不早就说了,是替师尊嘛。”

    “那之后呢?你可遇到了什么,或者是,神君给了你什么?”

    霁薇闻言垂眸,脑海中不断回忆着当初种种。

    “神君好像是给了我一样东西。”她轻声开口,继而抬眸看向满眼期许的贺溪亭,面色有些沮丧:“但我有些记不清……那是什么了。”

    说来奇怪,方才还清晰的记忆,怎料眨眼间却变得模糊不清,饶是霁薇心中好奇,想破脑袋,却仍是想不出个答案来。

    “也罢,你平安便好。”贺溪亭抿唇轻笑,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温热的掌心触碰到头顶的刹那,酥麻之感便顺着霁薇的肩颈一路蔓延到脊髓,烫得霁薇忍不住一缩脖子。

    可她抬眸又见贺溪亭神色怏怏,心下不禁起了疑惑。

    她道:“师兄安心,我能肯定的是,神君已经清除了仙山的污秽之气,怀瑜师兄的那朵酴醾也一定会恢复如初。只是不知道它还会不会存有灵体?师兄,不如明日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少女娇俏,撒娇般地摇晃着贺溪亭的胳膊。

    “好。”

    这般情形之下,霁薇才终于看到他今夜露出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

    “那你今夜好好休息,待到明日兴许也能看到双目健全的怀瑜,如此说来,此次下山倒是收获颇丰。”

    “竟会这么快?”提及此事,霁薇仍是一脸惊讶。

    当日他们在归山的路上时,贺溪亭曾给过何皎一滴心头血,说是在秘境偶然所得。

    虽说不止她一人好奇,但无论谁问,贺溪亭始终口风严谨,不肯说出那滴心头血的来历。

    要知道修行之人的血脉纯粹而珍贵,境界越高越是难得,更别提心脉深处的血滴子。

    但此物十分难得,不论是刻意刨心取血,还是机缘相逢,稍有不慎便会撕裂心脉,落得个心碎而亡的下场。

    贺溪亭仍能安然无恙,着实令人好奇。

    然而只有霁薇知道他在秘境中经历了什么。可即便是看到了她的过去,霁薇也着实想不通。

    因此,他越是不肯透露,霁薇心中的疑惑便越深。

    贺溪亭倒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淡淡说道:“嗯。再加上吹雪宫的散幽子作为辅助,何皎的疗愈术多半会事半功倍。”

    见状,霁薇便也识趣地没再多问。

    她点了点头,笑意温软:“太好了,终于又能见到意气风发的怀瑜师兄了。”

    贺溪亭唇角挂笑,为她掖好被褥,而后又抬起手摸了摸霁薇的头顶,柔声叮嘱了一句。

    霁薇依言,却在躺下之际猛地亲了一下那张近在咫尺的白皙脸颊。

    蜻蜓点水,转瞬即逝。与其说是亲,倒不如说是碰了一下。

    始作俑者“犯案”后便立即将自己缩紧被子里,徒留贺溪亭一人在安静的屋室内愣神。

    他的手不自知地碰了碰方才被蜻蜓触摸过的脸颊,好不容易压下的燥热猝然席卷而来。

    “……”

    霁薇躲进被子里就再没了声,安静的仿佛真睡着了一般。

    贺溪亭垂眸良久,最后却只是松开紧握的掌心,缓慢地将方才扯开的被褥再次掖好。

    门扉被人轻轻带响,温室瞬间寂静下来。

    案几上燃烧的明烛噼啪作响,狭小空间内的空气很快耗尽,霁薇涨红了脸,猛地掀开被褥。

    窗外清风徐徐,似乎将消淡下去的檀木奶香又吹了进来。

    霁薇长吁一口气,盯着房梁的眸子逐渐打起瞌睡。

    “咚。”

    物什撞击柏木的声响扰得霁薇略微烦躁地闷哼一声。

    她将一半被褥压在身下,继而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咚咚咚。”

    没过多久,叩响门扉的声音便从身后猝然响起。

    “小师妹诶,你在屋里吗?”

    意识朦胧之中,霁薇隐约听见有人在外唤着自己。

    可她现下实在懒得起来,沉眠的意识也不愿就此轻易的醒来。

    然而那人见屋内没有回应,扣门声一记接着一记,烦得霁薇将脸埋进被褥的动作也随之越深。

    你可千万别让我知道你是谁。她暗暗在心中啐了一声。

    谁知话音方落,敲击门扉的声音就再也没了动静。

    “你来这里作甚?”

    清冷淡漠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响起,千渊一时不慎,吓得险些将手中的东西晃出来。

    他忙回过头,却见贺溪亭面色沉肃,一双锐利的凤眸紧盯着自己。

    没由来的,一股寒凉之感从他的尾骨攀沿向上,心底仿佛被人抽出一截,令他有几分不安地轻咽喉咙。

    “大……大师兄,你怎么在这里啊?”

    如同往日逃课被抓包一般,他脚步虚浮地迈下石阶,缓缓走到贺溪亭身边。

    贺溪亭视线漠然地扫了他一眼,见他手中拎着一个木盒,反问道:“手里拿的什么?”

    闻言,千渊忙将木盒往身后藏了藏,故作轻松道:“噢这个啊,不过在悦来轩随意买来的小玩意儿罢了。”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贺溪亭的脸色,见他面色如常,心底那抹紧张感也减下去不少。

    怎料他刚喘了口气便见贺溪亭眉头一挑,眼眸寒锐地看向自己,嗓音清淡:“南海之事,你可也带了悦来轩的物件?”

    千渊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他的视线。

    然而贺溪亭目光紧盯,逼得他不得不迎面对上,道出实话:“是。我依靠水帘蚌遇见了红禅锦,却没想到机缘仍是不够……还险些酿成大祸。”

    提及南海,千渊本以为回山后会被长老们责罚,但谁都没有再提及此事。

    现如今面对贺溪亭,他自知逃不掉了。

    他不仅惹了祸,还险些连累了吹雪宫,大师兄代行掌门之权,又与吹雪宫血脉相连,他现下当真是撞在刀锋上了。

    “师兄,水帘蚌被冰封之后就再无踪迹,我自知闯下大祸无力弥补,今日我就会去藏书楼静心己过。”

    还未等贺溪亭开口,他便率先定了罪。

    看他这般诚恳,贺溪亭也没再多言,只抬手轻拍他的肩膀,道:“修行不易,你爱惜羽毛也算好事,只是有时候要静下心来,莫被人哄骗了去。”

    千渊低垂眼帘,悄然蹙了下眉,到嘴边的辩解却又被咽了下去。

    他点了点头:“师兄教训的是。”

    贺溪亭倏然撤回了手,轻叹道:“此间之事算是翻篇,你也无需挂怀,谨记于心就好。时辰尚早,你且先回去吧。”

    闻听此言,千渊眸光微闪,默默看了眼门扉紧闭的屋室。

    小师妹睡得酣畅,他确实不该打扰。

    思及此,千渊才放下心中的念头,“是我考虑不周,还望师兄见谅。”他默了默,继而又说,“这是悦来轩的千年灵芝熬制成的糖水,还请师兄替我代转,交于小师妹。”

    话落,贺溪亭伸手接过木盒,朝他轻轻颔首。

    而后在他的目送下,千渊犹犹豫豫地离开了庭院。

    “吱呀。”

    千渊刚走后不久,紧闭的房门就被人轻轻推开。霁薇将脸靠在门框上,懒散地打着哈欠。

    “师兄,你怎么还不进来啊。”

新书推荐: [综电影]帕西淮 [终极一家]和我一起组乐队吧! 北雁霜露白 姝宴传 踹掉前夫后菟丝花女主上位了 红黑方都以为她是好人 被我强吻的死对头复活了 夙月铃 喜欢上星星 栀子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