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 顾若然痛呼道。
楚王赶忙扶住了她,紧张地问道:“怎么样?还能走吗?”
顾若然泫然欲泣:“很疼,但应该还能走。”
楚王凌厉的眼神像刀子般逼向白菁菁,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来一句话:
“白氏,你竟敢当着我的面伤害若然!若是你嫌自己活得太久,本王大可以让你今天就死!!”
狠厉的目光,恶毒的话语,不觉让白菁菁怒火直窜。
据她回忆,她这具身子的主人,两年来可是没少帮这臭男人,这姓顾的能出来,还是靠她的嫁妆打点疏通的。
怎么这臭男人不感恩,反而还对她如此凶残?
还有,伤害什么意思?他就认定是她伤害这姓顾的,不是这姓顾的害她了?
她虽然走得急,但也知道自己踩的本是空地,怎么就那么巧,顾氏偏偏在那时候伸腿了?
而且用腰子想想也该知道,这顾氏要跟他一起走,他没动,顾氏有什么理由先动?
她白菁菁生前死后都清清白白,他凭啥屎盆子说往她脑袋上扣就扣?!简直找死!
一转眼珠,便要将眼前的贱男人射成飞灰,却眨了几下,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没有法力。
虽是愤怒,却又不得不强行抑住邪火,咬了咬牙,冷冷道:
“你说我伤害她,总要有证据,不能让我饭吃不成,还要摊上罪.......”
“给,本,王,滚,回,去!”
不等她说完,楚王便低吼着,一字一字打断了她。
白菁菁彻底被激怒。
原来当对方不把你当个人的时候,即使你强自压抑愤怒,心平气和讲理,也无法换来平等的沟通!
白菁菁手握成拳,青筋暴起,肉眼可见的浑身发颤。
几个婆子见状走了过来,拉着她规劝:
“王妃,老奴知道你对顾姑娘心里有气,但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啊,趁王爷还没发火,快跟老奴回去吧。”
“是啊,王妃,就算再怎么不高兴,也不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治人呐!”
“王妃,实话和您说吧,其实老奴刚刚都看见了,你就是故意踩的,老奴没站出来作证,已经很给您面子啦,您见好就收,快跟老奴回去吧!”
老婆子们一边说一边拉扯着白菁菁往回走,殊不知,白菁菁因为她们的话,愤怒已至顶峰。
这不是明摆着按头让她认罪吗!
都他吗给老娘滚!
内心一声怒吼,众人便见平时柔柔弱弱的人,忽然像爆发神力似地,使劲一推就让老婆子们摔了个大屁墩,回身后,又猛然把脚抬得老高,随即,一脚,狠狠地,跺在了那小顾氏的脚面上!
“嗷~~~”
小顾氏顿时就发出一声鸡叫,跌坐在地。
楚王大惊失色,赶忙撩开她的裙摆,紧张地检查起来。
顾若然的脚背全都紫了,她呲牙咧嘴,满头大汗地痛苦呻吟,已全然没有了之前的优雅形象。
看到此情此景,铁青的脸才终于有了点笑容。
白菁菁指着顾若然,对那些婆子们朗声道:
“你们看清楚了,我要是故意的,她现在应该是这样的下场!”
“哼,陷害我?这你受得了么?”
扫了眼地上的顾若然,白菁菁再不停留,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仰头长笑着走出了正堂。
这抹白色身影,纵使身骨瘦弱,脊梁却挺得笔直。
楚王看着她的背影,牙齿都快咬碎了,这两年还是对她太仁慈了!
*
院内一隅,一方孤桌。
白菁菁坐在桌前大块朵颐时,身后跟着的环儿啪嗒啪嗒直掉眼泪。
“哭什么哭啊?”
她忍不住回头,一脸不悦。
环儿哭得和死了亲爹是的,满面泪痕,好半晌才止住哭泣,一抽一抽道:
“小姐,我是感伤,这顿饭可能是您最后一餐了,王爷本就不喜欢您,您病入膏肓三个月,他没,没请过一次大夫来看诊,任您自生自灭,现下,您又伤害了顾姑娘,王爷定不会轻易放过你,我想,咱们是要活到头了。”
环儿自小便跟着原身,和原身情同姐妹,是整个楚王府里,唯一一个对原身真心以待的人。
原书里,原身死后她也跟着殉主了,死的时候才十六岁。
念起这事儿,见环儿说完后哭得更伤心了,白菁菁劝慰道:
“那赶紧,趁现在没死,你多吃点。” 说着掰开一只鸡腿递了过去, “来。”
环儿:“.......”
小姐,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
酒足饭饱后,白菁菁和环儿回到了幽兰苑。
环儿说得没错,因为今晚的事儿,她刚回来就收到了楚王手谕,让她自己去刑房领罚二十杖。
此刻,来传话的管家婆子刘娥正双手托着手谕,垂头躬身站在她面前,环儿则在她的身后偷偷啜泣。
看了眼墨色的手谕令牌,白菁菁眼里浸开凉凉的笑意。
原身这病秧子,就算有她元神撑着,也挨不了二十杖啊,这楚王摆明了是想让她死啊。
抬头睨了眼哭得满脸湿润的环儿,她佯装怒道:
“滚出去哭,哭得我直心烦,没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环儿被这么一吼,本就难过的情绪霎时爆发,当即就嚎啕着跑了出去。
刘娥有些诧异,不明白以前温顺的主为何今日如此反常,但也只是诧异一秒而已。
因为,在这个王府,这位主的一切,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对她来说,现下最要紧的,就是把这事儿办成,王爷既然让她来就是不想见白氏,那么她就不能劳动王爷亲自出马。
偷瞄一眼,见白氏把玩着烛台,丝毫没有接下手谕的意思,刘娥垂下头道:
“王妃,奴婢劝您还是乖乖过去,现在值班的都是府里小厮,等入了夜,就是侍卫了,他们下手没轻重,可不管你是王妃还是妓子……”
偷笑了笑,拉着长音继续道:
“通通都当畜生看待,是以,奴婢劝您早点挨完打,好去药房领药,不然奴才们睡着了,可没人给您开门,到时没了药,王妃能不能活到明天就不……”
——呃!
说着说着,刘娥便忽然瞪大了眼睛。
她的脖子后面倒插着一只烛台,正是白菁菁把玩的那个,她的脖子前面已经被蜡扦贯穿了,血窟窿汩汩往外冒着血,不多时,便浸湿了她胸前的衣襟。
刘娥缓缓转头,不可置信瞪着身旁的白氏。
为什么软弱老实的人会杀人呢?
这是刘娥死前想的最后一个问题。
白菁菁松手,刘娥仰头栽倒在地。
这老婆子想让她死,她就先送她归西,左右她也想试试自己还能不能炼尸,何不拿她开刀。
念着便弯着嘴角蹲下身子,一把拔出蜡扦,开始对着刘娥吸气。
半晌,竟真有一缕缕黑烟从刘娥流出的血里冒出,白菁菁赶紧吸入,随后又吐出白烟,白烟像被线牵着似的,悠悠地就流入刘娥的伤口。
不多时,刘娥脖子上的伤口竟奇迹般地愈合了,地上的血也都不见了,甚至样貌身形也发生了改变。
白菁菁站起来,上下打量了会儿和自己相差无几的刘娥,冷笑着打了个响指,念道:
「食我之气,为我所用。
「环儿应在院外槐树下,见到她,让她和你一起去刑房受罚,完事支开环儿,找个没人的地方,换成你原来的模样,该去哪去哪。」
“是,主人。”
刘娥应着便像行尸走肉一样拿着手谕离开了房间。
她走后,白菁菁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炼尸,尸魔独有的先天术法,先吸食死尸死气,再转换成灵气渡给死尸,这样死尸就“活了”,与生人无异,外貌行为意识灵魂都由尸魔掌控,在妖魔界,俗称“活尸”。
但因失去法力,她转换的灵气实在有限,最多能让活尸维持七日的生人状态。
所以,在刘娥变成一具骇人的干尸引起全城轰动前,她必须去外面寻找死物补充灵气再渡给刘娥才行。
环儿是半夜回来的,准确来说,是冲进房间里来的。
当时白菁菁正在睡觉,环儿扑过来就把被子掀开了,激动道:
“小姐,你害我好找,你挨了三十大板,出来的时候都已经不能走路了,为何不让我赶快扶你回来,还让我去给你捉蛐蛐啊?还有,你怎么不在原地等我自己回来了?你是怎么回来的?”
白菁菁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喃喃道:“怎么是三十板子,不是二十么?”
环儿心中一凛,小姐被打傻了,竟记不得打完二十大板后,楚王派丫鬟兰儿传话问她知错了没,她不吭声,结果又挨了十大板,还被强行在罪状上按了手印。
罪状上写:吾白氏近狎邪僻,残害良善,人神共愤,天地不容,今已供认不讳,愿受家法,以儆效尤。
她当时哭天抢地怎么拦都拦不住,还被兰儿扇了两巴掌踢到一边。
念及小姐当时可能被打昏了,环儿便将此事和盘托出,说到动情处,不由声泪俱下。
“小姐,您对王爷的真心日月可鉴,王爷怎么能这么狠心呢,他不知道这样会害死你吗?”
白菁菁冷声一笑:“他当然知道,所以才要逼我认罪,好等我死后撇清关系。”
听得此话,环儿才恍然明白王爷为何非要自家小姐认罪。
原来是要小姐死,还要把脏水泼到小姐身上。
有些生气,却又不免悲从中来,环儿流着眼泪,哀伤道:
“只可惜,老爷和少爷远在边塞不能帮咱们,带来的钱财宝物这几年也都给王爷和咱们自个儿消耗光了,为维持邦交王爷也不会同意和离,现在我们是要人没人,要钱没钱,便是想离开都离开不了,这偌大的王府是王爷的,既然他非想要咱们死,咱们便只能等死了,呜呜呜。”
白菁菁不觉皱了皱眉,她生平最恨等死。
长白山,古树下,三天三夜,从战栗剧痛到僵直麻木,血液里的温度一点点消失,皮肤里的血肉一点点剥离,这种痛苦,夹杂着对死亡的恐惧和绝望,远超想象,哪怕是近千年过去,只要她想起,都会不寒而栗。
她厌恶等死,也不会等死,更没有人可以让她等死。
月色笼罩,灵动的双眸闪耀着辉光,白菁菁薄唇微张:
“环儿,你哭早了,咱们,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