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已经将近八点，安全起见，厉随提出他找司机来把送他们去山上，一会看完流星雨再把他们送过来。

    他们站在酒店大门等了十分钟，司机就到了。

    唐致先迎了上去，看到车标有些失望，抱怨“随哥，你们家有点低调啊。我还以为今晚至少能坐上迈巴赫兜风呢，你就叫来辆卡宴啊。”

    厉随没理他，走过去和司机说了几句话，打开车门让秦书妤和林意书先上车，才转头对着唐致问，“不坐走了？”

    唐致顺杆子就下，忙说“坐坐坐。”

    厉随坐在副驾驶，他们三个人在后排，司机非常有职业素养的开车时一路沉默。

    唐致定位的那座山离酒店有一段距离，开了快一个小时的时候，却毫无征兆地下起了暴雨。林意书本来就对大半夜还要爬到山上看流星雨这种事一点兴趣没有，催着司机赶紧调头回酒店。

    “少爷，这雨下的太大了，冒雨开回去实在不安全，不如先找个地方避一下。您看……去哪儿？”雨势不断增大，司机为难地看着厉随。

    厉随看了眼窗外，开口：“去云湖景苑吧。”

    这次回京市一天，厉宏光和他那个继母就给他打了不下十通电话，都被他挂了。他在南清待了半年多，如果说刚去的一个月他还对厉宏光抱有幻想，现在也被消磨的一点不剩了。那个属于母亲的镯子，最终他还是没守住。厉家他不可能回去，厉宏光买在他名下的几处房子他也不想去。

    车子刚开进大门，一个看着四五十岁的女人就打着伞迎了上来。

    “怎么这么晚还回来呀小随，下这么大雨太不安全了。”她将伞从车窗递给厉随，又注意到后排还有几个人，“小随还带了朋友回来啊，我再去拿几把伞，都快到屋里去。”

    “你先去休息吧张姨，车上还有备用的伞。我明天一早还得赶回酒店。”说完，厉随给司机使了个眼色。司机立马会意下车从后备箱拿着伞递给后排的三个人。

    厉随带着几人进了一楼客厅，张姨还是放心不下，又忙活着去厨房给他们端姜汤喝。

    没想到这次来京市还能有机会来厉随的家，虽然刚刚听司机那个意思，这房子最多算是他其中之一的“家”。

    秦纾雨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姜汤，有些烫，她一边小口小口地喝着，一边好奇地观察着这栋房子。古典的欧式风格，一楼各处都摆放着不同的艺术品和挂画，最吸引注意力的是楼梯处水晶吊灯，高高的悬挂着，像银河瀑布，散发出柔和的光。

    每一处都透露着主人被精心设计的痕迹。

    “随哥，原来卡宴只是你的谎言。其实悄悄一人独享五层大别墅啊！”唐致啧啧感叹。

    厉随笑笑，打趣道，“唐少爷这回满意了？”

    “满意满意。”唐致使劲点点头。

    “行了，学校通知明早八点集合，我让司机六点送我们去酒店，都早点睡吧。”说着，厉随的视线转向沙发上的两个女生，“张姨的房间在二楼，我让她带你们去二楼的客房吧，晚上有什么事可以找她。我带唐致去三楼的客房。”

    秦纾雨对上厉随的视线，点点头。林意书早就不耐烦了，听到可以睡觉马上站起来跟着张姨上楼。

    秦纾雨看着手里才喝了三分之一的姜汤，犹豫了一下，也准备起身。

    “喝完吧，一会我送你上去。”厉随叫住她。

    她以为是厉随看不惯别人浪费，只好又坐了回去，重新捧起碗。

    唐致对摆放的艺术品格外感兴趣，从客厅的这头走到那头，一路欣赏。

    厉随站在旁边，低头皱眉看着手机上的厉宏光一条条命令式让他回家的短信，索性关了手机。

    手里的温度逐渐冷下去，秦纾雨碗里剩下的姜汤猛灌了几大口，放下碗站起来，走到厉随身边，“走吧。”

    “嗯。”

    走在楼梯上，秦纾雨就闻到一股熟悉的木调香，比厉随身上要更加浓烈。二楼保持着一楼的欧式风格，长廊两侧密布着精致的浮纹细雕，长廊尽头的房间门半开着，借着灯光，她隐约看见一架天文望远镜。

    “要去看看吗？”厉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可以吗？”秦纾雨脚步放缓。

    昨天她撒谎了，她告诉厉随她也很喜欢天文。但其实，她哪懂什么天文，顶多晚上抬头看看星星。万一一会儿，厉随问她一些专业性的东西，她肯定一个也答不出来。

    那个房间此刻对她来说一时间变成了潘多拉的盒子，危险却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她犹豫，但直觉告诉她，走进去，这样才能离他更近。

    推开门，秦纾雨才发现这偌大的房间只放了一架望远镜。室内的房间和整栋房子似乎都格格不入，从墙壁到地毯都是暗黑色，房间里没有灯，只有头顶那一整块被做成星空顶的巨大LED屏散发微光。

    还好，厉随没有问那些她答不上来的问题，默默调试着角度，又怕她无聊，主动开口：“为什么喜欢天文？”

    为什么？因为你啊。

    不过这句话秦纾雨当然不会说出口，她不自然地抠着手指，答：“因为觉得好看。”

    至少厉随的壁纸很好看，这句不算撒谎。

    “哦。”厉随点点头，笑着揶揄道，“还以为学霸有更深的见解呢”

    听到“学霸”两个字，秦纾雨的脸有些发烫，不知道有没有红，应该有一点，不过房间这么暗，应该并不不明显。

    她顶着蓝溪镇中考状元的头衔进入A市，虽然理科成绩不稳定，但凭借着近乎满分的英语和文科分数，月考成绩从没跌出过全校前十名。尽管她几乎不主动与人社交，但还是经常有同学来问她题目。也有不少人叫过她学霸，但为什么从厉随嘴里说出就这么……

    “你呢，为什么喜欢这些？”她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只好转移话题。

    “我啊……”想到这个，厉随的神情不自觉地变得柔和。

    “五岁那年，我母亲就去世了。父亲说我当时哭的怎么哄都哄不好，就和我说母亲其实变成了天上的星星看着我，只是离的太远不方便和我再见面了。我当时哪懂这些，每天晚上都闹着要看星星，和母亲聊聊天。再大一点的时候，虽然知道了这些是骗小孩的故事，但都习惯了，后来研究多了确实也觉得挺有意思的。”

    说完这些，他自嘲地笑了一下，问：“是不是还挺傻的？”

    秦纾雨没想到厉随会说这么多，更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她静静地听着，轻声答：“不会，遗忘才是真正的失去。这么多年，你一直想着阿姨，她一直在你心里陪着你。”

    厉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抬眸望向不远处站着的女孩。昏暗的房间，其实看不清什么，但他却感觉心脏被一股莫名的情绪包裹住，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

    许久，那股陌生的情绪才消下去。他朝秦纾雨朝朝手，“过来看看。不过今天天气不好，只能带你看看暴雨后的月球了。”

    在厉随的指导下，秦纾雨将眼睛对准目镜。

    “哇，感觉好像真的在月亮上漫步一样。我还是第一次看这么近的月球，感觉一伸手就能摸得到。”秦纾雨一边观测一边连声感叹。

    “嗯，这台是我最喜欢的大口径望远镜，最高能看到放大500倍的月球。”厉随介绍道。

    “嗯。”秦纾雨点点头。那些口径，倍数什么她听不太懂，但看的这么清楚应该是很厉害的意思。她没追问，站到一边，将位置让给厉随。

    厉随抬手，看了看时间，“今天太晚了，下次有机会再一起看。我带你上去吧。”

    “好。”秦纾雨应着。但心里有个声音替她回答：不会有下一次了。

    那么多机缘巧合才促成了这次，等回到南清市，她和厉随大概又要回到之前一个学期只说几句话的关系。又或者，因为这次，遇到的时候，可以互相问个好，毕竟还在一个班里。

    已经四月半了，马上就要文理分科。

    她在成绩表上看过厉随的成绩，他应该会选理科。她要是也选择理科，就又获得了和他做三年同学的机会。至少，在学校的时候每天可以看到她。

    但她的化学物理……

    算了，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可以再努力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