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过去了，关于施又屿的人物专访还是毫无进展。发过去的邮件石沉大海，打到前台的电话也只得到了“稍后会转告”几个字。
秦纾雨所在的《京市财刊》在京市算得上数一数二的报刊了，杂志含金量很高，一直是京市财经界的风向标。前段时间才新增了人物专访板块，前几期出来后收获了很多好评。近两年，即使是业内顶尖的大佬也在不断增加曝光，为品牌树立形象。她想不出施又屿会拒绝的理由。
“小何，你去查一下施总最近会不会出席什么活动？”
既然客观上想不出什么理由，那要么是那边觉得她们诚意不足，要么是有什么私人原因。无论是哪个，她都应该找个机会亲自和施又屿见上一面。
“姐，查到了。周四晚上八点，玉湖蓝湾有一场慈善晚宴，施总已经确定出席了。”
慈善晚宴吗...
秦纾雨入行几年也受邀报道过不少场慈善晚宴，对于大多数上流人士来说，为社会做贡献献爱心是次要的。那里更像是一个名利场，包装自己，结识更多有效资源。如果施又屿也是个这样的人，那她之前在做背调里对他的那种敬佩就要打点折扣了。
周四晚七点，玉湖蓝湾门口。
秦纾雨穿着一条黑色的抹胸丝绒长裙，外面搭配了一件黑色西服，整个人像是融进了黑夜里，只有肩头的几颗碎钻闪着微光。手里的媒体邀请函写的位置被安排在C区。她顺着甜品区往里走，四处张望，看看能不能在宴会开始之前有好运能碰上施又屿。
“蛋糕上的冰淇淋再不吃就化了。”身后传来一道男声。
秦纾雨转过头，是前不久才见过，她准备彻底放下的那个人，厉随。
一身白色西装，剪裁得体，胸前别着一枚精致的金色胸针，矜贵的像欧式宫廷画里走出来的王子。
即使她不打算再继续喜欢他，也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厉总，这么巧。”秦纾雨收回视线，拿出一贯的社交姿态。
厉随手中的香槟被轻晃了几下，“听唐致说，你现在在《京市财刊》？”
秦纾雨有点惊讶。唐致说的吗？是他主动去问的还是...只是不小心提到了她。原来他们之间，也会提到她吗？
她点头，“嗯。上次的事还要多亏厉总帮忙。”
“前几天我收到了你们杂志的邀请，说是要给我做个专访。”厉随顿了顿，看了秦纾雨一眼，接着说，“不过，我拒绝了。”
秦纾雨猜不透厉随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更不懂厉随为什么会突然和她聊天，而且好像还没有结束的意思。她没接话，余光瞥见入口走进来的那个人好像是施又屿，急忙把吃了几口的蛋糕放下。
“厉总，我有点事就先走了。这里的蛋糕味道不错你也可以尝尝。”说完，头也不回地朝入口处走去。
厉随的视线注视着秦纾雨离开的背影，眉眼荡开一丝笑意。
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过了一会儿厉随放下手中的香槟，也离开了甜品区。
秦纾雨在人堆里找到施又屿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坐在内场的椅子上，周围没有其他人，他一个人望着前面的大屏，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倒是让秦纾雨对他这个人有点感兴趣了。她是为了争取个采访机会，才特地来那么早的。外面大厅里那些提前到的怕也是各怀鬼胎，趁着这个机会在平时说不上话的人面前露个脸，一般这种场面大家都会互相给几分面子，就算搭线搭不上，也能留个印象。
像施又屿这样靠自己白手起家，却早早躲进内场的人还真是少见。
她走到靠近施又屿旁边的位置停下，双手递上一张名片。“很抱歉打扰您施总。我是《京市财刊》的记者秦纾雨，前几天给您发过邮件，不知道您有印象吗、但我觉得邮件还是不足以表示我们的诚意。我们想邀请您接受我们的人物板块改版后的首刊专栏采访。我知道您对外一直是拒绝所有杂志专访的，但不知道您能不能给我几分钟的时间。”
施又屿抬手接过名片，看了一眼，抬头对上秦纾雨的目光。
他和厉随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长相。厉随五官精致，但脸部线条柔和，再加上他总是表现出一幅与人为善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个人很好亲近；施又屿则不一样，他的五官深邃，眸色很深，光是注视着你，就能轻易给人带来压迫感。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和你浪费这个时间?”施又屿问。
“我知道您前些年前接受过E社的邀约，但是他们为了流量拿您和初恋的故事大做文章。我保证如果您接受我们的采访，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秦纾雨答。
见施又屿神色悻悻，她又补充道：“而且听说您最近在忙着收购焕能，那边却迟迟没有松口。我相信您并不介意在这个时候多一些助力。希望您可以再考虑一下。”
关于施又屿的公司在收购焕能这件事，还没有对外公布。秦纾雨还是那天在杨善的饭局上偶然听到的。说起来如果她这次能成功采访到施又屿的话，又要感谢厉随。
算了，怎么又想到厉随了。
施又屿听到秦纾雨提到“收购”的时候，平静的表情终于掀起了一丝波澜。
“我会考虑的，秦小姐。”
交谈完，秦纾雨走出内场。今天的主角是内场第一排的那些大佬，像她这样的炮灰少几个也没人会在意。经过外场时，她又看到了厉随。他正站在人群中推杯换盏，围着他的几个人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正朝他敬酒。
厉随脱掉了外套，白色衬衫的袖口被卷起了两道，脸上带着看不出真假的笑容，让秦纾雨觉得熟悉又陌生。
上一次看见穿白衬衫的厉随是什么时候呢？好像还是高一下的物理课上。
那天秦纾雨难得的在课上走神了。前一天晚上她和几个室友夜聊聊到凌晨一点，第二天一整天都犯困没精神。恰好碰上物理课是下午第一节，物理老师喊她上台写题目的上一秒她已经快要和周公约会成功了。
秦纾雨脸皮薄，知道自己打盹被发现，红着脸走上了讲台。她拿起粉笔，盯着题目迟迟没有动笔，这个知识点她压根没听见。
就在她打算和老师的道歉的时候，教室门被推开了。
去参加数学竞赛刚刚赶回来上课的厉随就这么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了。
纯白的衬衫搭配黑色西装裤，甚至他今天还打了领带。那时候的他还带着十七岁独有的少年气，额前的碎发被跑的有些乱。他逆着光站在门口，不经意和站在讲台上手足无措的她对上视线，转而又移开，和老师解释迟到的原因。
物理老师点点头，对着厉随说，“行了，快进来吧。不过迟到也得有惩罚。秦纾雨你回去吧，换厉随来写。”
秦纾雨将手里的粉笔递给厉随，恍惚着走下了讲台。
路过前排几个女生时还能听到他们在感叹
“厉随今天好帅啊！”
“废话，他哪天不帅了。”
“要是我们学校的校服是衬衫就好了。天天穿这个灰蓝色的运动服，土死了。”
......
等秦纾雨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厉随答案已经写完了一半。
他下笔很轻，笔锋飘逸，语文课上被批评过好几次，和应试要求的方正字体完全不符。
但秦纾雨觉得很好看，字如其人，厉随就应该是这样自由的。
秦纾雨特意绕开那边，走出了宴会厅。
今天她已经对自己食言了好几次，不应该在这样继续下去。
而另一边厉随这次倒是没注意到特意避开的秦纾雨，他光是应付面前这些人就已经够烦了。但脸上还是挂着几分笑容，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虚伪。
厉宏光最近打算把他的小儿子厉煊塞进公司，底下的人听到风向以为厉家要开始内斗，纷纷开始站队。厉宏光他不知道怎么想的，这么多年一直是这样，常年把他放养，心血来潮的时候找他演演父慈子孝，不知道他自己会不会觉得分裂。
厉煊倒是和厉宏光还有他都不像，在厉宏光身边长大还能这么没心眼，他建议厉宏光应该去验验DNA看看是不是他亲生的。上个星期还来找他说他不想进公司，想让他找关系把他送去娱乐公司做练习生。
正当面前这人说完，下一个人准备迎上来的时候，厉随助理小付拿着手机跑了过来。
厉随接过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是“唐致”。唐致的电话百分之九十都没正事，但...
“不好意思各位，我先失陪。”
众人哪里敢发难厉随。忙说：
“厉总您忙。”
“是我们打扰厉总了，您不用管我们。”
“就是就是，感谢厉总今天分出时间给我们。”
厉随点头，走出会场，接起电话。
“随哥，后天晚上七点红咖，你可千万千万别忘了。”唐致用恳求的语气说道。
“不是早都答应你了。”厉随说。
“那还不是怕你今天去了晚宴心情不好，万一就不来了...”唐致小声嘟囔。“我这次可是做足了准备。上次你跟我提起高一那个叫...对，秦纾雨，我才想起来，干脆把林意书也叫来了。随哥你可能不记得了，爷当年跟狗一样追过她呢。结果高三她拍拍屁股学艺术去了，现在想起来我都生气,这次我得让她看看我过得多好...”
“随哥？随哥？你在听我说话吗？”
唐致自己一个人说了半天，电话那头却没听到一点声音。听到唐致的连环询问，厉随才回过神来。
“在听。行了，我会到的。宴会快开始了，先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