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今年的冬天来的比以往都早。刚入十月下旬，最高温度就只剩十度了。

    周六的上午，秦纾雨起了个大早，将衣帽间的冬衣重新归置了一下，突然想到她还有个取暖器可以用。

    取暖器被放在了杂物间的架子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这个取暖器还是秦纾雨第一年搬进这间房子的时候买的。小巧精致，最上面的圆形几台上还搭配送了一只茶壶。

    秦纾雨将它搬下来放在地上，准备拿抹布擦一擦。放在取暖器后面的箱子却突然失去了支撑掉了下来——是一箱还没有拆封的阿里山乌龙茶叶。

    京市和南清的温度相差很大，即使来这边那么久，她还是难以适应。租的这间房子其他哪里都好，就是供暖有些问题，所以她在住进来的第一年就听了同事的建议买了取暖器。

    这箱乌龙茶也是买了取暖器之后买的。可惜她没喝过几次，剩下的都被她封上放在箱子里。

    主要是因为她经常赶稿，吃饭时间不固定，忙的时候经常忘记吃饭，后来就有了胃病，每次喝茶胃里都有点不舒服。

    当时之所以挑这一款茶，也只是因为……厉随曾经喜欢。

    高二的时候，她和厉随因为分班的原因被分到了前后不同的两栋楼，连偶尔看他几眼的机会都没有了。

    直到后来她无意间听人提起，厉随经常放学之后会去篮球馆打球。篮球馆离女生宿舍有一段距离。但从那天之后，秦纾雨放学之后总会绕路经过篮球馆碰碰运气。

    厉随基本上一周会去两三次，他虽然没有加入校篮球队，但和那些人的关系处的很好，只要厉随去了基本都会让他上场。

    厉随和篮球队队长向飞的人气最高，每次他们两个人得分的时候观众席的呼声最大。后来时间长了，开始有女生给篮球场上的男生送水。看这种运动竞技比赛最容易激发人的荣誉感，人多时候，一场比赛下来，出色一点男生都会收获好几瓶水。

    厉随和向飞无疑每次都能收到十几瓶，最夸张的一次厉随的位置上被放了三十几瓶。再后来，不知道是哪个女生提出给他俩固定一个放水的区域，以防那些瓶子从观众台上滚下来绊到别人。

    秦纾雨一般坐在最靠近电梯口的位置，这个地方几乎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看不懂篮球比赛，一般利用这个时间背英语单词，偶尔抬头看几眼球场上的厉随。这就是她一天最满足的时候。

    看了几次之后她发现厉随每次都只喝自己杯子里带过去的冷泡茶。

    后来来京市工作之后，一次偶然的机会她才知道厉随当时喝的是阿里山乌龙茶。

    秦纾雨不知道世界上所有暗恋的人都和她一样可悲，把自己的生活处处铺上别人的痕迹，结果人家根本不知道还记不记得你。

    蹲在地上安装取暖器的时候手机一直在响，她以为又是班级群里有人在聊天，就没看消息。

    自从那天同学聚会过后，大家好像又一下子熟了起来，当然这些人里不包括秦纾雨。

    一会还是开个免打扰吧。

    那声音连续响了十几下才停下来。

    等秦纾雨把取暖器摆好，拿起手机看消息才发现竟然不是班级群，又是林意书。

    【林意书】：这周我回京市。这次可能要呆很长一段时间。给我接风，有时间来吗？

    【林意书】：来吧，我在京市朋友不多，一起去露营？

    【林意书】：我只能用我的杀手锏了，我去问了唐致，让他无论如何都把厉随也带上。

    ......

    不提厉随还好，厉随也去反而让她真的有点犹豫了。但那件衣服还没有还给他，还有他们上次在同学聚会上，她有没有和他说些什么。

    这几天她努力回想那天喝醉之后的事情，隐约记得她和厉随说了话，而且不止一两句，但具体内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拿起手机回复，

    [我会到的，但是和厉随没有关系。]

    林意书那边很快发了一个“OK”过来。又说到时候可能得很早就上山，她找人来接她。

    发完消息，秦纾雨将取暖器打开，又在圆台上泡上了一壶乌龙茶。

    还好京市常年空气干燥，茶叶在杂物间放了那么久竟然也没有回潮。煮开之后，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入口是奶香混杂着淡淡的清香，余味清甜，味道确实不错。

    喝茶间隙，厉随的衣服已经□□洗店洗好送了过来。

    翻开和厉随的聊天框，上次他说完要出差之后，两个人就没有再联系过。

    也是，对他来说，一件衣服而已，可能和她一样，早就忘了吧。

    还是把衣服挂在看不见得地方吧。

    她刚准备起身，一旁的茶盏却滚落了下来。还好里面剩的茶水不多，大部分都洒在了地毯上，一小部分溅到了手机上。

    她拿起手机准备拿到茶几那里把水擦干。但是，等等，为什么手机显示正在和厉随通话中？

    秦纾雨屏住了呼吸，轻轻的地将手机上的水渍擦去，仿佛这样就可以掩耳盗铃。

    “秦纾雨？”厉随低哑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厉总...”秦纾雨深呼吸了一下，“你回京市了吗？上次的衣服已经干洗完了......”

    秦纾雨咬了咬舌头，她在说什么啊。

    “早上的飞机刚到京市，才睡了几分钟就接到了你的电话。”厉随嗓音还有一些哑，连带着说话语气也软了下来。

    厉随的声音像羽毛从秦纾雨耳边轻轻扫过，有点痒。

    “对不起啊。”秦纾雨小声道歉，声音轻到她自己都有点听不清。说完没等厉随的回答就急忙结束了通话。

    自从那天遇到厉随，之后的事情一件又一件的超出了她的想象。这种猛然增多的交集，仿佛又回到了他们还在同个学校同个班级的时候。

    但这次，厉随好像从天边高悬的月亮变得越来越触手可及。

    刚刚甚至还和她通话了一分零三秒。

    -

    后天一大早，林意书的电话就把秦纾雨吵醒了。

    她是记得林意书说提过要出发的很早，但也没说五点半就要起床啊。

    “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现在赶紧起床化妆。大概还有二十分钟，接你的人就到楼下了。”

    半梦半醒之间，秦纾雨化了个淡妆又从衣柜里随便拿出了一件白色冲锋衣套在外面就赶紧出门了。

    出了小区，秦纾雨才想起来，忘记问车牌号了。

    刚刚到六点，天色微亮，街道两侧的路灯还没有关。带着冷意的空气灌进鼻腔，冻的秦纾雨直打哆嗦。她抬手将帽子盖在头上，把整个人藏进了宽大的冲锋衣里。

    刚准备拿出手机给林意书发个消息，问问那个人还要多久才能到。就见不远处，一辆黑色库里南朝这个方向驶来，然后在她身前停下，降下车窗。

    “上车。”

    等车窗完全降下，秦纾雨才看清驾驶座上的人。

    厉随穿着一件纯黑色的冲锋衣，更巧的是，和她同款，都是始祖鸟。如果不是寒风吹在脸上，让秦纾雨还能保持清醒，她一定怀疑自己其实还在梦里。

    “很惊讶吗？不是前天才打电话给我？”厉随见秦纾雨没有动作，视线却一直停在他身上，开口问道。

    听厉随提起那天的时候，秦纾雨脸一热，急忙开口解释“那是不小心才......”

    “先上车吧。”厉随出言打断，看了眼秦纾雨那盖住大半张脸的帽子，不动声色的将温度打高了几度。

    上车后，秦纾雨将头偏在靠窗的一边，沉默不语。

    林意书选的露营地址在郊区的一座山上，一路开过来都很安静。厉随见秦纾雨半天没说话，以为她真的因为刚刚事生气了，转过头，却发现副驾驶上坐着的人已经睡着了。

    他将后座上的毛毯拿过来轻轻盖在了秦纾雨身上，又将车速减慢一点。

    看来她真的一点都不记得那天说的话了。

    -

    秦纾雨醒的时候，车子已经开在山路上了。山上的树大多叶子都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有些苍凉。秦纾雨不太懂这个天气来露营的乐趣。

    但是厉随竟然也会同意。

    低头时，发现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件毯子。红黑的配色让她想起那件还在她家里放着的西服外套。

    “厉总...”

    秦纾雨刚开口，就被厉随出言打断。

    “一直叫我厉总，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入职厉氏了？”

    厉随自然不知道秦纾雨内心的计较，他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听她这么喊。

    然而没等秦纾雨重新开口提还衣服的事，车子就停下了。

    “接下这段路开车不太方便上去。”

    厉随下车，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一套渔具以及一个驼色的登山包。

    秦纾雨也跟着下车。

    太阳已经出来了，温度比早上高了不少，她没把自己再藏在衣服里，深吸了一口山上的新鲜空气。

    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八点多了，她居然在厉随的车上睡了两个小时。

    “走吧。”

    厉随左肩背着登山包，另一手拿着渔具朝她走过来。她倒是落了个轻松，什么也没准备。

    到地方的时候，林意书和唐致带着几个人分别在搭帐篷。

    唐致看了他们一眼，打趣道：“呦，我说随哥怎么这么久才到。原来是跑去买情侣装去了。”

    她和厉随一黑一白，又是同一个牌子，确实很像...情侣装。

    但秦纾雨装作没听到，过去帮林意书搭帐篷。

    林意书这次也没叫几个人，她常年在国外，这次一共来了九个人。除了他们几个同学之外，剩下几个人都是她回国带回来的团队里的，还有一个她的摄影师朋友。

    “戚烨，之前在京市的时候和我合作过几次，这次就一起叫过来玩了。”林意书指了指不远处背对着她们，拿着相机认真的对着一颗枯树拍照的男生。

    天蓝色的大衣，金发狼尾，左耳戴着银制的双耳链，很有艺术家的派头。

    “很酷。”秦纾雨评价。

    “别看他打扮的这么酷，年龄太小，性格嘛…一会你就知道了。”林意书摇了摇头没接着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