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后，手术终于结束了。
小金毛麻醉刚刚醒，一动不动地趴在ICU箱里，后面两条腿被缠上了厚厚的腿绷带，看着特别可怜。
医生说这只小金毛才三个月大左右，骨折的情况已经非常严重，原主人可能是承担不起医药费才把它遗弃了。
后续最好能够继续留院观察一段时间，情况好的话，适当的护理恢复之后就可以正常带回家了。
秦纾雨一个人租房子，平时临时接到采访时常有的事，偶尔出差去外地可能一个星期都不会回家，实在没办法养小金毛。
偏过头，厉随站在长廊尽头，从秘书来了之后他就一直听着秘书和他汇报项目进展。
这个人只会比她更没时间吧。
等秘书带着文件离开，秦纾雨才走过去。
“医生说小金毛还要留院观察，这里基本没什么事了。你要是公司有事的话，可以先去忙。”
不知道刚刚秘书和他说了什么，厉随看起来比早上更加疲惫，他拧了拧眉心，站起来，露出一惯温和的笑容：“没什么事。本来今天的时间就是空出来的。”
厉随担心宠物医院的人照顾的不仔细，又专门为小金毛请了一位宠物保姆在小金毛住院恢复期间照顾它。
他好像总是能比她多想一步。
安顿好小金毛，秦纾雨突然接到了实习生小何的电话，告诉她施又屿那边回了邮件，下周二上午有两个小时可以接受他们的采访。
果然，她的底牌还是让他心动了。
终于啃下了这块硬骨头。秦纾雨被迫起了个大早的倦感和因为可怜的小金毛带来的沮丧都减轻了不少。
厉随走在她身侧，看着她漂亮的眼眸弯起，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打字，整个人散发着说不出的喜悦，不知道在回复谁的消息。
“送你回家？”厉随问。
秦纾雨觉得这句询问和第一次重逢那天一样，不过是厉随习惯性的礼貌而已。
于是开口回绝：“不用了。这里打车很方便。”
“顺路，一起吧。”
厉随都这样说了，她不好再推脱。
周末的市区格外拥堵，原本只要一个小时的路程，已经开了四十分钟才走了一半。
秦纾雨不知道厉随下午打算去干什么。她刚刚用手机地图搜了一下厉氏大楼的位置，和她家明明一东一西，压根不顺路。
她几次想开口让厉随停车，随便找个地方把她放下就行。因为即使厉随说他今天的时间都空出来了，但他的手机还是不停地有电话打进来，又被他头也不低的随手按掉。
早上露营时临时建的微信群里，唐致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的跳出来，是他们一行人午餐的照片。
食物摆盘精美，照片构图专业，让秦纾雨联想到那个唯一没有出现在照片里的戚烨。
果然，下一秒林意书就在群里戳穿了唐致。
[自己拍的拿不出手吗？别偷戚烨的图。]
[谁说我偷图？这是我和弟弟共同的作品。@Seven]
秦纾雨失笑，明明早上看戚烨最不顺眼的就是唐致，现在两个人已经称兄道弟了，虽然好像是唐致单方面的。
“你看好几个人都夸你调的料汁味道好呢。”
趁着等红灯的间隙，秦纾雨将手机递到厉随面前，给他看群里夸海鲜生腌味道好的消息。
然而厉随的脸色却在看了手机屏幕之后，变得越来越差。秦纾雨觉得莫名其妙，瞥了一眼屏幕。
她想给厉随看的夸奖已经被戚烨新发的消息覆盖了。
[姐姐，小金毛怎么样了？想看照片！]
[他们都在夸我们做海鲜生腌，可惜你不在。]
[相机被唐致哥抢走了，但是照片是我拍的。]
“现在调头还来得及。”厉随声音冷淡，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啊？”秦纾雨没听懂他的意思。
“没什么。”
从厉随手里拿回手机，秦纾雨后知后觉地感觉厉随不太开心。
是啊，刚刚他们三个人被分为一组的时候，厉随就没和戚烨搭话。戚烨哪里惹到他了？
她回复；
[小金毛手术很顺利，留院观察了，下次拍给你看。]
接下来一路，因为刚才的小插曲，两个人都很沉默。
秦纾雨不懂厉随生气的点在哪里，别引火上她的身就是了。
车子刚刚停稳，她就飞快地解开安全带，逃似的下车了。跑出去几步又想起那件忘记还的外套，回身想让厉随等她几分钟。
但路边哪还有库里南的影子。
两侧的车窗被厉随开到最大。
小金毛被遗弃在山上好几天，又受了伤，身上的味道并不好闻。刚刚走之前，他特地把那条毛毯扔到了楼梯间的垃圾桶里，怕秦纾雨看到了再带回去。
他从来不是什么好心的人。
刚刚在山上，其实他比秦纾雨更早地就听到了那条金毛的叫声，但他没有理会。
他替那条金毛在赌，如果它没有被她发现，那它就活不下来。
刚刚在宠物医院里，秘书说厉宏光说服了几个一年前就被他罢任的董事联合起来对付他。
母亲的那条项链他找了好几年也没有一点消息。他逼问过厉宏光，但厉宏光也把那件事当成他人生的耻辱，至今不肯松口告诉他项链的下落。
昨晚林意书给他发消息的时候，找了一堆借口，请他今天早上去接秦纾雨。
他没有拒绝，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从云湖景苑绕到她家“顺路”接她，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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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之后，秦纾雨稍微收拾了一下，就立马笔记本电脑和小何开电话会议，核对最终版的采访大纲。
“最后一个问题删掉，是谁在提纲里加了这种八卦性质私人问题？”
小何小声回答：“主编下午问我要了采访稿，他说施总算是几年来第一次接受采访，这样更有噱头，我们不能放过这次流量。”
“删掉吧。我和施总保证过，不会靠八卦博眼球。”
秦纾雨可以理解主编的想法。他们《京市财经》之前一直只做专业性的内容，实用性强，但对一般人来说很难理解，销量一直上不去。
开拓人物专访板块，也就是想增强一点杂志的趣味性，让内容更加多元化，吸引更多普通人购买。
但明明有更多办法去改善。
秦纾雨亲自把改完后的采访提纲发给了主编。那边没有再多说，两个人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等所有准备工作做完已经十一点多了。手机被她开了静音，有几十条未读消息。
多半是林意书和戚烨给她发来的他们晚上的照片和视频。
一群人点起篝火，看露天电影，惬意又浪漫。
是有点可惜，但秦纾雨也不后悔，救下小金毛更加重要。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小金毛在她眼前丧生。
秦纾雨：[小猫委屈.jpg]
林意纾：[终于有时间回复了？总算没辜负我昨天特地去找厉随。]
特地去找？
秦纾雨又想到今天早上，怪不得是厉随顺路载她，原来是这样。
[意书，如果我现在想...]
秦纾雨想了想，又删去重新输入，
[意书，你觉得...]
算了，还是不问了。
林意书：[秦纾雨，你一直在输入是在给我写作文吗？］
深呼吸一口，秦纾雨敲下一行字，闭眼按下发送键。
林意书的视频通话在下一秒打了过来。
“你想清楚了？你想和他表白？”
秦纾雨微微点头，又反应过来林意书看不到，“嗯”了一声。
“你说得对，我不告诉他心里的执念永远没办法消除。我不想让自己遗憾。”
林意书若有所思，她希望秦纾雨能够得偿所愿。
但想到厉随，她始终觉得秦纾雨会因为那个人受伤。
但看着秦纾雨难得决定终于迈出了第一步，她不会在这个时候泼凉水。
“需要助攻就和我说。唐致那边我来搞定。”
“但是意书，我不想让他知道我从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他的事情......我想和他重新开始。”
林意书不解，“为什么？”
“他是个很好的人，我不想用那八年裹挟他。喜欢他本来就是我的选择，他不用为此承担什么。”
她不需要厉随因为知道她八年的暗恋而感动。她努力了那么久来到京市，来到他身边，却仍弥补两人之间的差距。那么她希望至少在感情上，可以和他势均力敌。
周二中午，秦纾雨按照手机上的地址来到一家中餐厅。快走到餐厅正门的时候，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戚烨。
一件简单的白色棒球服，耳链被换成了款式简单的素圈，相机包和三脚架斜背在身上。
看到秦纾雨的一瞬间，戚烨眼睛亮了起来，兴奋地冲她挥手。
“姐姐，这里。”
“不好意思啊，这么着急找你过来。”
社里原定今天和秦纾雨去一起去采访的摄影师早上突发急性肠胃炎，无法跟拍。秦纾雨后面又联系了社里好几个摄影师，结果都和她说今天已经有拍摄任务了。
翻列表看到戚烨的时候，秦纾雨只是试探的问了一下，没想到戚烨没有考虑就立马同意了。
“姐姐能找我，我特别开心！”说完，却又略带委屈地小声补充道“还以为姐姐和厉总一样不喜欢我呢。”
秦纾雨神色一窘，想到那天露营独留下他一个人，后来答应发给他的小金毛照片也因为这两天准备采访稿一直没时间去宠物医院而没有兑现。
没想到却让戚烨误会了。
“等采访完我带你去医院看小金毛吧。正好我也几天没过去了。”秦纾雨发出邀请。
听见这话，原本低着头的戚烨肩膀微颤，忍了许久的笑声才溢了出来。
秦纾雨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是他耍了。
怕她是真的生气，戚烨克制住嘴边的笑，忙说，“姐姐，这些设备真的特别重，我们快进去吧。”
毕竟有求于人，而且秦纾雨也没真的在意。她叫来服务生，带她们去提前预订的包厢里。
进了包厢坐下，刚准备点菜，手机铃声就突兀的响了起来。
秦纾雨以为又是小何那边出了什么状况，将菜单递给戚烨，让他随便点。然后拿起手机出了包厢。
来电的却不是小何，而是两天前才和她不欢而散的厉随。
秦纾雨想不到厉随为什么这个时候会联系她的原因。
虽然她和林意书说想告诉厉随她的心意，但施又屿的采访在前，她都还没找到机会还给厉随衣服，更别提其他的了。
难道厉随终于想起了那件被孤零零放在她在家里的西服外套吗？
按下接听键，耳边传来的却是一阵嘈杂声，好像有很多人，但是听不清对话的具体
内容。
几秒之后，电话被自动挂断了。
秦纾雨觉得奇怪，于是回拨，却一直无人接听。
直到回拨的第五遍，才终于有人接起。
“您好，请问你是患者的家属吗？”
患者？
秦纾雨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下意识应下，“是”。
“那太好了。患者手机的通讯录里没有留存任何号码，我们一直联系不上你们家属。患者出了车祸，具体情况等您到了医院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