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同学犹如晴天被雷霹了一道，“哈？！”

    “不对吗？每次你来我们班都会找淋淋说话，打球的时候一直往她那边看，经常给她带吃的……”证据一件件搬出。

    “……”表白的人脸都黑了，“那些是为了不让你有压力找的借口，她老是站你旁边，我看的是你！”

    对方也不服气：“可是她比我漂亮，比我可爱，比我受欢迎，班里男生都喜欢她……”

    李同学忍无可忍，抓起对方的左手把人拉近，直勾勾地看进对方眼底，语气坚定：“你最漂亮！”你不受欢迎是因为我早早把你定下了。

    此刻他的语气已经恢复冷静，看到对方黑暗里羞得通红的耳尖，缓缓解释：“这件事跟她无关，我喜欢的一直是你。所以，你对我有感觉吗？”

    文同学脑子已经烧坏：“我—我—我——。”

    沉默片刻，李明弋换了另一种说法：“我牵你的手，你心里排斥吗？”

    摇头。

    “和我一起玩游戏一起看电影，心里感觉不舒服吗？”

    仍是摇头。

    “不排斥也没有不舒服，那就是有感觉。你回去好好想想，我等你回复。”说完转回身子盯着不远处的旋转木马发呆。嘴上说给时间考虑，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忘了，手上却没放开，生怕人跑掉一般紧紧握着。

    文凌心里十分懵逼，十二分惊讶，二十分疑惑：这个男生，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眼前的人长相优越，性格坚韧又温柔，从穿衣搭配推断是在充满爱的家庭里长大。篮球打得很棒，这项特长是在枯燥的高中生活中吸引无数迷妹的必杀技。

    而自己呢？自认为长得很一般，性格比高考模拟试卷还要枯燥，社交圈十分简单，能交心的好朋友寥寥无几，别的男生？没接触过。男生应该都不会喜欢像她这么无聊的女生吧？反正她高中三年没收到过一封情书。

    卖火柴的小女孩买不起贵重宝石，对于平凡的自己而言，李明弋是个太过奢侈的搭配。

    打篮球的手并不细腻，但却很大很宽，能把她的手掌全部包在手心。一股股热流顺着相连的手掌传来，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一阵阵发麻。身边人此刻看似平静，实则身体紧绷、眉头皱起、双手微微颤抖、掌心正不停发汗。

    文凌扭头悄悄看了一眼比她紧张的告白人，这一眼，脑子里才刚下的结论就已经在悄悄松动。

    都说身体下意识的反应不会骗人，这个男生难道真的像他说的一样喜欢自己？脑海里各种纷杂的片断如列车飞驰而过，在自己简单到堪称简陋的生活碎片里，却能常常看到这个人的身影。蓦然回首，一直被遮住的画卷在烟消云散的此刻露出真容，清清楚楚地呈现在她面前。

    时间放佛停止，文凌听不到任何外界声音，只有心脏鼓擂般的跳动声在刺激她的耳膜。如果真是那样，那自己喜欢他吗？

    这是今晚前她绝对不会考虑的问题。李明弋喜欢自己？比中一千万彩票还不靠谱的可能。

    但此刻，她左手被人握在手心，右手掌心握着一个迷你篮球钥匙扣。这是用李明弋赢下的奖券兑换的奖品，她一眼相中这个，本来要给对方，李同学却一把塞给她，嘱咐她好好保管。

    文凌捏着这个橙色小篮球玩了会，扭过头打量身边的人。也许是受家里亲哥亲弟的影响，她一向不太喜欢长相俊秀的男生。此刻李同学眼睛正盯着前方，微弱的灯光下，侧脸棱角初显，额头饱满，五官优秀，所有一切恰好避开了她的审美雷区。说话时若隐若现两颗不太明显的小兔牙，第一眼认识文凌就有想伸手碰一下的冲动。少年正在迈入青年这个过程中独具的迷人气质被小兔牙中和掉些许，让文同学感觉十分怪异——好像，更迷人了。

    此刻这张年轻帅气的脸正蹙着眉、眼神没有焦距、嘴唇微张。原来他紧张的时候是这个表情！

    鬼使神差般，文凌侧过身子往前凑，想要趁对方不注意看清他若隐若现的小虎牙。白皮肤的男生总会让她想起文赫跟文煜，李明弋的肤色很健康，刚好是她喜欢的色度。脖子线条刚毅，喉结突然动了一下。她蓦然回过神，抬起眼眸却撞进两汪深潭，呼吸瞬间停滞。两人的距离已经被拉得很近，近到她能清楚地看到对方瞳孔里自己的身影。

    丰润的嘴唇动了动：“为什么看我？”看到小兔牙了。

    恍过神惊觉自己痴汉般的行为，文凌蓦地羞红脸，想起身逃跑，可惜左手还被握着。对方轻轻使力，文痴汉被拉到他眼皮底下。两人鼻尖的距离仅剩1厘米，文凌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

    对方不依不饶：“为什么靠这么近？”边说边往前凑。

    两人的鼻子已经碰上，文痴汉一不做二不休闭上双眼，像等待行刑的犯人。过了一会，预想中的触碰没来，她被拉进一个炽热的怀抱。

    “别怕。”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呢喃，“别怕。”

    怀里清瘦的身体此刻僵硬似一块铁板，李明弋抬起右手动作生涩地安抚对方的背部，帮她顺气。真好闻，是若隐若现的青草味。过了一会，察觉到紧绷的身体开始软化，呼吸开始正常，他松开怀抱，直勾勾的眼神盯着对方的眼睛看。

    文凌的耳尖红得要滴血，她躲着对方眼神，磕磕绊绊地问道：“你，你是骗我的吧？或者，和同学玩游戏，输掉了，做，大冒险游戏？”

    安抚良久等来这句话，李同学笑出声：“我不喜欢玩大冒险游戏。”

    “哦。”闷闷的一声回答。

    他将两人拉开一点距离，对方耳尖的粉红已经蔓延至整个脸庞，眼神乱瞟，像只受惊的小鹿。

    “你的脸好红。”颇具磁性的声音让文小鹿半边身子都起了鸡皮疙瘩。

    李明弋双手捧起这张红脸蛋，靠近，在对方额上印下一个珍重的吻。没有推开。

    最迷人的眼睛，两扇睫毛像颤抖的蝶翼。没有反抗。

    可爱的鼻头。没有拒绝。

    犹豫了许久，最后是他遐想了无数日日夜夜的浅粉色嘴唇。

    香草味的。

    两年半前无意间发现的一株仙草被他小心翼翼打上围栏保护起来，浇水施肥驱赶虫害，从未敢懈怠丝毫。如今这株仙草睁开双眼发现照顾者的存在，没有反感没有厌恶，它展开笑容欣然接受这份心意。怀抱里的身体柔弱又坚韧，此时此刻，他心底沉睡的暖流被唤醒，泉水汩汩不息，流过四肢百骸，熨平体内所有褶皱不安。

    李明弋目光如X射线，带着隐隐压抑的愤怒又将人扫描了两遍。副座上的人一说完就缩成一只鸵鸟，想把头埋到车底下。

    过了快一个世纪，他才堪堪开口：“吃饭了吗？”

    鸵鸟摇头。这一仗不知道打到啥时候，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干活。

    “系好安全带。”说完也不看对方反应，落手刹踩油门一气呵成。

    这是两人第一次“约会”的商场，餐饮层在游戏厅下一层。这里聚集了季城不少当地特色美食连锁店，每天人满为患。

    李明弋显然知道前女友不喜欢排队，把人带到客流小的小吃店。没征求对方意见，擅自给她点了特色海鲜粥、鱼皮饺和大杯双皮奶。文凌无奈，可这些全是她最喜欢吃的东西。

    在高中同学兼前男友不时投来的目光下，她梗着脖子把粥和饺子吃掉。拿纸巾擦了擦嘴巴，打开双皮奶盖子，舀起一勺放嘴里细品，是她无比熟悉的味道。

    “事情办完了？”该来的还是要来！

    “嗯。”佯装冷静地回答。

    又是一阵沉默。

    “还记得这里吧？”

    目光转向玻璃窗外，点了点头。

    “刚刚范淋淋不小心说漏嘴，有些事我来找你确认一下。”李明弋的眼睛装着一池深渊，深渊里随时可能狂风大作，“那年元旦之后她跟你说了什么？”

    文凌瞳孔骤然紧缩，她急忙低下头掩饰不小心从眼睛里泄露出的情绪，闭上嘴巴，倔强地保持沉默。

    看着眼前人再一次选择逃避，李明弋真想狠下心肠把那个脑袋刨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当初上大学，自己正满心欢喜地筹划两人的未来，一封分手短信要了他半条命。

    “到底说了什么？”前男友灼热的视线让文哑巴觉得身上要被烤焦，这来势汹汹的样子，看来这次得不到答案不会善罢甘休。

    “七年多了，别再纠结了，你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话里透着十二分无力。

    李明弋对最后一句话置之不理：“你也知道已经过这么久了？告诉我，难道我还能时空倒流？”

    商场里空调马力十足，但对方极具压迫性的目光却让她出了身薄汗。

    “实话实说，这对我很重要。”

    事到如今，放弃挣扎吧！横竖都得挨这几刀，她只是自暴自弃一直拖到现在而已。

    打定主意后，文凌深深吸了几口气，鼓起全部勇气却依旧磕磕巴巴：“她告诉我，那天，三个人，约好一起看电影，就那天，你跟她表白，她没答应，所以，她没去。”

    话音一落，空气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铡刀落下，一切尘埃落定。18岁的自己抗压能力微乎其微，面对自尊心被踩在地上的感情创伤，她不敢当面质问，更不会胡搅蛮缠，只能默默舔舐伤口选择逃避，一直在逃避。今天当面翻出来，虽然依旧狼狈不堪，但大不了心里再疼一遍，让对方看一次笑话而已。如今的她比18岁的自己更坚强。

    文凌抬起眼眸迎上对方视线，打算坦然接受一切结果，却发现前男友有些异样。此刻对方呼吸急促、额头上青筋跳跃、五官肌肉紧绷、表情压抑，眼睛里电闪雷鸣，放佛下一秒滔天巨浪就会倾斜而出。

    他张了张嘴，声音颤抖：“你信了？”

    无声默认。

    “所以，你认为，我是因为向她表白不成功才找你当替代品？”

    敏感的神经被“替代品”这三个字刺痛，她撇过头，盯着窗外的人群看。

    “你怎么，怎么可以相信这些话？”李明弋喉结滚了滚，“你怎么可以，把我想成这样？”

    心被狠狠刺了一刀，多年沉积的情绪不断翻涌，文凌眼眶泛红，语气却十分平静：“我能怎么想？你们从小认识，青梅竹马，还是邻居。高中的时候你本来就经常来找她，这是事实！她比我受男生欢迎，我呢？大街上随便一抓一大把的普通女生，你觉得我该怎么想？”

    一阵长久的沉寂。

    李明弋身体无力地靠在椅背上，他现在才明白两个人想法之间原来有这么多误解和隔阂。他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声音绝望：“小文同学，如果不是你，我连她在哪个班都不知道。”

    一句话让对面的人表情如遭雷劈。

    “这些年我想了很多遍，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够好，你才会离开，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可是你却越来越优秀，我总觉得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你。直到你决定出国留学，还交了男朋友，我才死了心……”

    “留学？男朋友？什么男朋友？”她打断对方的话，两个人似乎不在一个频道上。

    “你不是交了男朋友，两个人一起去留学吗？”

    “啊？”一脸懵逼的单纯表情，“我没交男朋友，也没去留学。”如今还失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