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海问心

    第三关,考验意志心性的济海境。

    范舟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济海境的场景里了,没见到宋沧星最后一面,他也不知道自己趴在宋沧星怀里睡了好几个时辰。

    此时他坐在一片金黄的沙滩上,面对着平静湛蓝的大海,晒着明媚的阳光,静静地看着远方发呆。

    这里的景色很好看,想和师尊一起看。

    海蓝蓝的,天蓝蓝的,师尊的眼睛也是蓝蓝的,都漂亮。

    宋沧星的眼睛也是蓝蓝的。

    宋沧星应该也通关了吧?以后会和他成为同门吗?这样就能天天见到他了吧?

    上一关的最后……是师尊来了吗?

    范舟想不起来。

    沙滩上的阳光晒得范舟暖洋洋的,这附近方圆百里内似乎只有范舟,连一只飞鸟都看不见,安静得能很清晰地听到海浪拍打沙滩的洗刷声,哗啦啦的。

    范舟变成小狐狸,在沙子里欢快地打滚。

    通过最后一关就可以回去找师尊了!

    不知道这关又会有什么样的考验呢?

    小狐狸起身抖抖抖把身上的沙子甩掉,蹦蹦跳跳地跑去海浪与沙滩的交叠处。

    白花花的海浪拍过来,小狐狸哒哒哒跑回干沙滩上;白花花的海浪退回去,小狐狸哒哒哒跑到湿沙滩上。

    范舟就这样快乐地跟海浪玩了起来。

    玩着玩着,范舟身前的海面忽然向两侧分开,露出了海床,邀请小狐狸范舟踏上这条由沙砾贝壳铺就而成的白毯。

    范舟竖起狐狸耳朵,抬起小爪爪,摇着大尾巴,昂首挺胸地走进海里。

    海水一路为范舟敞开,仿佛在隆重地列阵欢迎的到来,水声似锣鼓喧天的礼乐,将范舟指引到海的深处。若此时有人从海的上方俯瞰,极有可能会为眼前壮阔的美丽奇观而感慨惊叹。

    走到尽头,范舟发现有一颗巨大的闪闪发亮的菱形宝石悬浮在这里,他歪着头左看右看,好奇地碰了碰,宝石乍然绽放出炫彩光芒,海底从四面八方响起了秘境意志的声音。

    “恭喜你通过济海境,你的意志坚定,心性纯良。至此,试炼全部结束,欢迎你成为天清宗的一员。”

    范舟的身体轻轻浮起,化作光点散去,在天缈峰前广场重聚。

    “我……通关了?”范舟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便被惊澜仙尊一把抱进怀里。

    “师尊……”不用抬头都知道是师尊在抱他,范舟安心地埋在惊澜仙尊怀里,嗅着师尊熟悉的气味,忍不住落下泪水。

    “怎么又哭成小泪狐啦?哎哟金豆豆,哎哟又掉了一滴。”惊澜仙尊轻轻为范舟拭去眼泪,抱起范舟边走边哄。

    “想师尊……特别特别想!一直都在想师尊,终于可以见到师尊,不用想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师尊了!”范舟搂住惊澜仙尊的脖子,哭得抽抽噎噎,说话嘟嘟囔囔,“超级超级特别非常很想师尊!”

    “嗯嗯我也超级超级特别非常很想我的乖宝贝,出去一趟真是受委屈了,都给我宝贝委屈成这个样子了,哭得根本停不下来了。”惊澜仙尊抱着范舟左右摇上下晃一起转圈圈,使劲哄用力哄好不容易才把范舟哄好。

    范舟用惊澜仙尊的衣领擦掉最后的眼泪,埋在祂颈窝里呜呜几声。

    “好宝宝……好宝宝,一切都过去啦,我宝贝真棒,简直就是师尊最棒最厉害最可爱最勇敢的宝贝!”惊澜仙尊温柔地一下又一下抚摸着范舟毛茸茸的脑袋,耐心地安慰委屈巴巴的小狐狸。

    “徒儿……呜……徒儿在第一关孤帆境,帮那里村民收了很多很多菜,还帮他们把菜搬到了仓库,他们都没有谢谢我!晚上给我吃的饭好难吃,我吃的少村长就说徒儿挑食,明明是他们做的不好吃!只有师尊做的饭才是徒儿最爱吃的!”范舟气鼓鼓,蹭着惊澜仙尊的脸,“徒儿要吃师尊做的饭菜!”

    “好好好,真是委屈我宝贝的小嘴巴了,待会儿回去师尊就好好做一桌美味的大餐犒劳犒劳馋狐狸的馋嘴巴。”惊澜仙尊嘬了一口范舟气圆的脸,笑容温柔地等着小狐狸继续说自己在试炼秘境里都经历了什么。

    “村长把徒儿关到一间黑黑脏脏的屋子里,被子都是臭臭的,徒儿坐在墙边一晚上都没睡着,困困的,第二天还要被抓起来干活。”范舟哼哼唧唧说。

    “真过分,村长是大坏人,竟敢欺负我的小宝贝,绝对不可以饶恕。”惊澜仙尊的笑容变得僵硬。

    “他们还给我喝了一碗黑黑苦苦的汤,很难喝,还害得徒儿闹肚子了!”范舟愤愤控诉,撇着嘴表达不高兴。

    “以后在外面不要乱吃陌生人给的东西,记住了吗?师尊以前难道没教过宝贝吗?是我疏忽了,师尊对不起你。”原来那团黑色的坏东西是这时候吃的,惊澜仙尊恨得牙痒痒,祂之前只想着只要祂做的饭菜足够美味范舟就看不上别的食物,闻一闻就知道好不好吃,吃过了细糠怎么还看得上糙粮,结果忽略了范舟是个傻的,就算不好吃都会傻乎乎吃掉,因为是别人给的。

    笨死了。

    惊澜仙尊脸色越来越阴沉,只想趁范舟睡着后再进一次秘境把那个村子的人都拖出来轮殴一顿,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范舟察觉到师尊有点不对劲,本打算顺着吐露的吃坏肚子疼晕过去这事怂巴巴地咽了回去,心虚地低下头。

    “徒儿记住了,徒儿以后再也不会乱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了。”范舟耷拉着狐狸耳朵,快速眨了两下眼睛,“除了这个事,徒儿还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徒儿帮她治好了身上的伤,还分了她两颗糖果吃,她就给徒儿讲小白兔和大灰狼的故事!但是没有师尊讲的故事精彩。”

    “哦?什么样的朋友?”惊澜仙尊脸色稍稍缓和,来了兴趣。

    “她叫雪莺,雪莺姐姐请徒儿帮忙一起找她的朋友凝香,然后再一起离开村子。我们找到凝香姐姐时她已经死了,于是徒儿就和雪莺姐姐一起把凝香姐姐从土里挖出来。”范舟举起白爪爪,“当时徒儿的手上都是泥巴。”

    惊澜仙尊爱怜地揉揉范舟的小爪子,心疼道:“真是辛苦我宝贝了。怎么没用挖掘机呢?”

    “徒儿不会用挖掘机。”范舟说。

    惊澜仙尊才恍然道:“是哦,那师尊改天教你吧。”

    范舟又继续用没有音调起伏听着让人昏昏欲睡的语气讲干干巴巴的故事:“凝香姐姐不能自己走路,雪莺姐姐背不动她,徒儿就送了她一个乾坤袋来把凝香姐姐的尸体装进了袋子里。然后徒儿把归一变成了滑板车,载着雪莺姐姐带她们离开村子,到了很远很远村民们找不过来的地方把雪莺姐姐放下,她和我说谢谢,然后她就不见了。凝香姐姐忽然变得更像人,她也和我说谢谢,然后她就不见了。”

    说完这些,范舟揪着惊澜仙尊的衣领,轻轻拉了拉,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师尊,徒儿以后还能见到雪莺姐姐和凝香姐姐吗?”

    “为什么不能见呢?只是死了而已又没有魂飞魄散。”惊澜仙尊无所谓道。

    “可是有个声音说雪莺姐姐是厉鬼,要回幽冥界受罚。”

    “没事,那边师尊很熟,改天过去和他们说声就好,我的面子还有谁敢不给?”惊澜仙尊捏捏范舟的狐狸脸,“我宝贝会自己交新朋友啦,宝贝真棒!”

    “但是不能什么人都当朋友哦,那些骗你欺负你利用你的坏人不能当朋友,帮你保护你关心你的好人才能当朋友。”惊澜仙尊圈住范舟的嘴筒子,“记住了吗?”

    范舟点头。

    “辨别不出来也没关系,师尊会帮你分辨的。”

    范舟歪头。

    “回去后师尊就炼制一个小小的我出来,以后宝贝去哪都要带上小小的我,如果遇到想对你图谋不轨的坏人,小小的我就会滋儿哇大叫警示你。”惊澜仙尊哼哼说。

    范舟用爪爪比划了一下小小的师尊会有多小,是这么小,还是这么小?师尊现在这么大,要怎么才能变得小小的呢?

    惊澜仙尊摆了下范舟的爪爪,大约三寸长,“小小的我就这么小一点,可以像棉花糖一样轻轻地趴在你的头顶上或者肩膀上,不会压到你。”

    “这么小!”范舟张大嘴巴,又疑惑问,“为什么徒儿只能带上小小的师尊,不能直接带师尊本尊呢?”

    “因为为师不能太插手你的历练,不然宝贝一直在师尊身边哭鼻子,还怎么认识更多新朋友呢?”惊澜仙尊笑了笑,调侃道,“水做的小泪狐。”

    范舟“哇”的一声又要哭出来了,他就是想师尊,想要师尊抱抱,想埋在师尊怀里哭哭,想被师尊摸脑袋揉耳朵哄哄!

    等范舟吧嗒吧嗒掉完眼泪缓过来,舔着惊澜仙尊给的棒棒糖,咕咕叽叽地把同舟境和济海境的经历也一五一十地和惊澜仙尊说了,重点强调了“宋沧星”这个队友。

    “他的眼睛和师尊一样蓝,他的笑和师尊一样温柔,他的行事风格和师尊一样霸气,可他明明长得和师尊不一样,这个世界上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吗?”范舟想不通。

    “或许下次有机会再见面时,宝贝去问问呢?”惊澜仙尊事不关己笑眯眯说。

    “师尊,徒儿在他身边时,感觉就像在师尊身边一样。徒儿很想抱抱他,扑进他怀里趴着,徒儿觉得自己很喜欢他……沧星……沧星,徒儿喜欢他的名字。”范舟眨巴眨巴眼看着惊澜仙尊,“徒儿很喜欢宋沧星,师尊会不高兴吗?”

    “既然是喜欢祂,师尊支持宝贝。”

    “可是徒儿没有只给师尊摸耳朵摸尾巴,只给师尊抱了,徒儿还和沧星哥哥牵了很久的手,师尊也不会不高兴吗?”范舟的目光心虚躲闪。

    惊澜仙尊深呼吸一下,问:“那在你心里,师尊和沧星哥哥谁更重要?”

    “当然是师尊!”范舟秒答。

    “不喜欢沧星哥哥了?”

    “也喜欢……但肯定是师尊更重要!师尊是徒儿在这世上最最最最最重要的人!没有师尊就没有徒儿的今天!徒儿最喜欢师尊了!”范舟摇着尾巴在怀里折腾着蹭惊澜仙尊,蹭得祂差点松手没抱稳范舟。

    “师尊也最喜欢宝贝乖徒了。”惊澜仙尊稳稳抱着几十斤重还乱动的小狐狸,不动如山。

    范舟激情告白完,又绕回来问:“师尊,沧星哥哥这么厉害,一定也通关了试炼秘境吧?徒儿以后是不是还有机会见到他?”

    “有机会的,大把机会见。”惊澜仙尊笑着说。

    祂以宋沧星的身份也通过了济海境,但祂经历的济海境和范舟所描述的完全不同。

    考验意志与心性的济海境,同前面两关都不同,这一关没有解谜没有战斗,看似平静的海面下有数不尽的诱惑,稍不留神就容易被引入歧途,葬身海底。

    像范舟那样意志极为坚定,心性极为纯澈的,他的济海境就如上文所述,仿佛是奖励他的一场春游,非常顺利地一路通关,连歪的机会都没有。

    但这样几乎没有欲望的人很少,堪称稀有,其实试炼秘境存在至今也就范舟的济海境能如此平静,平静得显然非常不正常,让场外正监控着异常情况的贺兰轩都不禁思考这算不算异常。

    好平静的济海境。

    而心中杂念多的,在海水中就会见到各种纷纷诱惑,每一样都直击心灵,让参与者很难不为之动容,被吸引去享受沉沦,最终陷入名为欲望的漩涡,无法自拔,也就此失败。

    只要有欲望,大海便会显映出欲望,并扩散放大。可能一开始只是一点点微不足道一闪而过的念头,但在济海境中,就是会被精确捕捉到,然后添油加醋变成难以拒绝的诱惑。

    宋沧星的济海境非常狂风巨浪,欲望浓烈到甚至生成了海龙卷,雷电交加,暴雨倾盆,汹涌澎湃。

    一波又一波代表欲望的浪潮席卷而来,激烈地拍打礁石,宋沧星站在岸边屹然不动,甚至发出了冷笑。

    如此可怖的济海境,在天清宗有史以来都是从未见过的。贺兰轩再次被异常情况的警报声吸引,还以为又出了个平静得不正常的,结果定睛一看——这也异常得太异常了吧!这人欲望竟然能强到这种程度,怎么混到最后一关的!

    宋沧星抬头望天,微微一笑。

    “你猜。”

    祂做完这个口型,贺兰轩便无法看到宋沧星济海境中的画面了。

    如果这人都这样了还能通关,我得去向他请教,怎么不被欲望所扰,贺兰轩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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