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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天子养老记

    兵败,所图之事却不得不说。

    赵青余将所有秘密悉数说出,有放弃,也有解脱。

    他抬头透过寒窗,仰望明月,大声悲呼:“老臣,愧对列祖列宗啊!”

    林南巡抚赵青余自毙于诏谕,留下绝笔,一力承担所有罪责,万请陛下放过无辜之人。

    乐宣十二年,是夜大雨滂沱,雷鸣万顷。

    盛天子踽踽独行,于玄武大街,满身疲惫,孑然一身。

    无人敢伴随左右,无人敢劝阻半分。

    暴雨如注,大盛的油纸伞遮不住这么狂的风,这么大的雨。

    无人知晓,少年天子在昭狱里问了那人什么。

    无人知晓,少年天子在脑海中问了一句,可是真的?得到系统明确的答复之后,只有铺天盖地的绝望与痛楚。

    “朕说过,任何人不要过来。”

    霍子恒一步一步走入雨中,郭逢春不敢阻拦,只能揪心地远远地看着。

    他踽踽独行,任凭风雨侵蚀,一步一片泥泞,一步一分决绝。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浑身湿透,一片寒冷入骨。

    “陛下,您要去哪?”

    明晃晃的红丝线被雨水沾湿,一把伞盖于身前,霍子恒却视若无睹得继续往前走,声音冷淡:“朕说过,不许过来。”

    他拂袖甩开握着自己的手,步履维艰。

    然而那举伞的人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又重新撑开了那把伞。

    “陛下,您会生病的。”

    霍子恒再次甩开他的手,用了几分力道,“朕的话你听不懂吗?”那人猝不及防,差点跌倒在地。

    “陛下!”

    那人又又重新替他撑开了伞,声音大了几分,削瘦的指骨固执地握着天子的臂膀,一双凤眼红通通地看着他。

    霍子恒顿住了步伐,溃散的眼睛缓缓看向眼前之人,他眨了一下眼睛,琥珀色的瞳仁没有半分高光,仿佛蒙了一层阴翳,莹润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落在地上。

    天子的嗓音晦涩难懂:“你让开。”

    那人的声音难掩担忧:“你怎么了?”

    天子双手垂落身侧,没有任何动作,声音依旧毫无生机,冷若冰霜:“让开!”

    谭慕云大了些声音:“臣不!”

    “让开!”

    天子说了三次让他让开。

    谭慕云依旧没让,在雨雾中大吼道:“陛下,您该回宫了。”

    霍子恒停下了脚步,他闭上眼睛,似乎是在压抑心中的情绪,声音也愈发的冰冷阴沉:“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让是不让?”

    “陛下纵使杀了臣,也要等陛下回宫之后再说。”

    “我给过你机会了。”闻言,他定定地看了谭慕云片刻,目光却未落到实处,他突然笑了,他隐约知道挡在自己眼前的人是谁,然而他依旧笑的凉薄的很:“我若回宫,小将军可是什么都会答应?”

    “臣任凭陛下差遣。”

    他眸光坚定,然而霍子恒毫无所觉,他好像不在人间,身形愈发摇摇欲坠。

    霍子恒只觉得那人的手腕太过刺目,红的碍眼,他又笑开了,声音却冷森森的:“好呀,将你手腕上的红绳取下给朕,朕便回宫。”

    话音一落,谭慕云猛然抬头,一双眼睛猝不及防的对上天子悲凉绝望的桃花眼,他何曾有过这种神色。

    天子素来笑意盈盈,温和待人举止尤佳,这次,只怕是通天的大事,才让他这般作践自己的身子,连目光都使人触目伤怀。

    谭慕云下意识得攥住自己左手手腕,嘴唇蠕动片刻,才缓声道:“陛下,你当真要收回去?”

    听他这样问,霍子恒死一般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难道不是你们在逼我?你们全都在逼朕。”

    “你既不愿给,那你就让开。”

    谭慕云摇头,执拗得不很避让。

    霍子恒并未看他,声音依然是恶狠狠的:“你既不愿意给我,又不愿意让开,杵着这里碍眼!你当你是谁?你当朕不敢杀了你吗?”他说罢,便是不留情面地一掌推开他。

    这般争执,并不是谭慕云想要的结果。

    他突然出手,在黑色的阴影下袭击天子的后颈,风势伴着水汽而来,霍子恒似有所觉,无意识间他侧头一躲,伸出右手握住了谭慕云的手腕:“你做什么?”

    “陛下,您有什么不满就冲臣来,万勿伤了自己的身子。”他抽出自己的左手,言语间很是恭敬,只是动作却放肆了许多。

    谭慕云躲开了天子向他袭来的一脚,连手上都带了些内力。

    郭逢春远远地站着,瞧他们似乎发生了争执,就要带着暗卫过来。

    可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天子的声音再次穿透雨雾,威严更甚:“任何人不得过来。”

    天子就这般发泄似的与谭慕云打了起来。

    他身上好像有千万斤的力气,那种自知晓世界的真相之后所压抑的情绪,他这些天步步为营,小心翼翼地谋算局面,谋算着此后的人生,谋算如何活下去?终究是有些失望的。

    不愿意死,倒是也不是那么想活。

    他以为……只是残棋。

    不曾想,他从入局开始,他走的就是一步死棋。

    他需要在这一盘针对他的棋局中走出一条活路,走出一条盛世太平的路......

    满是恶意的世界,满是死路的未来。

    他如何走出来?

    谭慕云的攻击并不凌厉,却游刃有余地抵挡着天子的攻势。

    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种绝望的令人窒息的情绪像是如影随形一般,弥漫在漫天的雨雾里,萦绕在眼前之人的桃花眼中。

    两人的衣服都被雨水浸湿,湿漉漉的头发甩在脸上,像是一条狠厉的鞭子,在白净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鞭痕,谭慕云恍若未闻,他一下又一下地接住天子的情绪,眼中满是疼惜。

    两个人打的天昏地暗,打到天荒地老,天子才微微回神。

    谭慕云又一瞬的恍惚中,他又被天子捉住了手腕,这次,天子没有在出手。

    他被拉进潮湿又冰冷的怀抱,那双手紧紧地抱住他。

    霍子恒将头埋进他的脖颈间,鼻息间瞬间充斥着圣水痕香的味道,水珠滑进他的脖颈里,带着一点温热的气息,这一刻,时光仿佛静止。

    他不敢动,也下意识地止住了呼吸。

    天地磅礴,芸芸众生,好像只剩下彼此。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双手陡然跌落下去,霍子恒的身体顺着惯性跌落。

    又被谭慕云扶起。

    然后,那人就像是睡着了。

    谭慕云的视线凝视在自己的左手上,他仍然记得那一天,是一个如今日一般的雨夜,乌云闭目,不见天日。

    他随着父亲的棺椁入京,跪坐于灵堂之中,木然地看着前来吊唁的宾客。

    哭声在灵堂中此起彼伏,悲悲切切。

    每个人都带着或同情,或怜悯的目光看着他,安慰着他。

    唢呐声响彻天地,喇叭声生生刺痛人心,小小少年面无表情得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他仍旧在那一片血色斑驳的战场上,眼前父亲被火器击中的画面历历在目,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父亲倒下的身影。

    眼泪又一次从脸庞划过,谭慕云又哭了。

    直到后半夜,所有人都离开了。

    灵堂亮着几盏长明灯,谭慕云依着规矩,要跪在灵堂守三天。

    夜里寒风刺骨,他下意识地拢了拢白色的袍子,神情依旧木然如同傀儡。

    然后,一片阴影投了下来。

    谭慕云抬头看着眼前的人,那人身着黑色大氅,只漏出一张唇红齿白的明亮面孔。小少年半句话都没说,就抱住了谭慕云。

    他的身量太小,声音还是孩童般的稚嫩:“云云不怕,朕护着你。”

    谭慕云瞳孔微微颤动了一瞬,尸山血海的鏖战景象渐渐模糊,才发现自己此刻置身在灵堂之内。

    “陛下如何来了?”

    霍子恒牵着他的手,坐在他的身侧,悄悄地给谭慕云把眼泪擦了,倒是没有回答谭慕云的话,而是小声道:“云云,你莫哭,也别伤心了。”

    然后他偷偷地将谭慕云的左手拽过来,就将手里的红绳给谭慕云缠在手腕上,密密麻麻的缠了一圈又一圈,又给他系上青绿色的珠子。他嘴上喋喋道:“这是朕从大相国寺的老和尚那求的,它就代替朕来保护你,保护云云平平安安,岁岁欢喜。”

    谭慕云低头看着手腕,睫毛闪了闪。

    霍子恒又认真道:“朕也没有阿爹,朕都没哭,你也不要再哭了,你眼睛都肿了。”

    谭慕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那张木然的脸微微颤了颤,一下子就裂了。

    他莫名觉得特别委屈,当着天子的面,哭出了声来。

    声嘶力竭,似乎要把这些天所有的情绪都哭了出来。

    小天子下了一大跳,然后又小大人似得哄着谭慕云,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安抚他道:“朕就许你哭这一下,哭完了就好啊,不许再耍赖了啊。”

    谭慕云靠着天子的肩膀上,肩膀颤抖着点了点头。

    “好。”

    等谭慕云哭的精疲力竭了,他缓过神来,小天子的黑衣也浸湿了一大片。

    天子将身上的大氅笼罩在谭慕云的身上,听到外面的声响,才和谭慕云说:“朕这次是偷偷跑出来的,朕再不回宫就要被阿娘给发现了,朕下次再来看你,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他是偷偷跑出来的,万不可被发现了,否则又要连累宫里的人了。

    小天子是这样说的,然而,小天子还没来得及看他,他就上奏回了西南边陲。

    太后大手一挥就让司礼监代天子批了,直到天子想起来这件事,谭慕云已经回了西南。

    他势要报杀父之仇,国仇家恨,不死不休。

    谭慕云轻轻转着手腕处的青玉珠子,他想,天子说要护着他,那他也要护着天子。

    天子说让他担任京兆府尹,要他成为一把杀人的刀,他心甘情愿。

    只是,圣旨传召,让他担得是天京司马,并不是那天所提及的京兆府尹。

    他今夜查询到了反贼临南王的蛛丝马迹,正准备回府,去看到本应全城宵禁的夜里还有人影,过去查看,却没成想遇到了天子。

    他们冒着浓重的雨雾将天子送回宫中,谭慕云伺候着天子换了衣服,在郭逢春感激和担忧的目光中道:“郭公公,您要不还是给陛下请太医看看,免得夜里发热。”

    郭逢春答应着。

    这一夜荒唐的兵荒马乱,既不敢违抗天子的命令,又怕天子伤了身子。

    天子躺在明黄色的龙床上,呼吸均匀,安静乖巧的像个孩子。

    霍子恒在醒来时已经不见了谭慕云的身影,当值的宫人见皇帝醒了,便轻声问了句:“回陛下,可是要叫起了?”

    霍子恒微微睁眼,见了人,才坐起身来,微微撑着额头:“几时了?”

    “回陛下,子时了。”说罢,他又小心翼翼地补充道:“该上朝了。”

    霍子恒闻言,揉了揉眉心,赤脚从床上走下来,早有宫人端了洗漱之物前来伺候,洗漱完毕后,霍子恒让进屋伺候穿衣的宫人都退了下去,将衣架子上的天子龙袍批拢在身上,眼眸扫了一眼十二旒冠冕,便不再看它。

    郭逢春见皇帝迟迟未梳妆,头发松散着垂落四周,便道:“陛下,老奴给您束发?”

    霍子恒道:“走吧,不用梳头了。”

    “这……”郭逢春还要再说什么,刚出口,就一抬眼看见了皇帝的眼神,一下子所有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郭逢春便示意身边的宫人将皇帝的冠冕还有未穿的鞋子都备上,自己连忙跟着皇帝,小跑着过去搀扶住皇帝。

    天微微亮,霍逢春看着外面湿淋淋的地面,也顾不得什么害怕,连忙开口道:“陛下,这外头地湿,仔细脏了脚,奴才求您了,您还是将鞋子穿上吧,这地上也凉,要是着了凉,奴才万死难辞其咎啊。”

    霍子恒笑道:“怕什么,左右不会死。”

    霍逢春听见这话,一下子就吓到了,连忙“哎呦”一声:“您可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您要是有什么事,奴才就是有一千个头也不够砍的。”

    霍子恒赤着脚踩在地面上,他趿着步子,声音满不在乎,笑道:“不要你的脑子,你别说话了,听得朕烦。”

    廊子下面都是被宫人奴才打扫过的,地面光洁透亮的,只是有些冰冷。

    郭逢春还想再说什么,然而皇帝就像是知道他的话似的,又道:“要是再想说话,仔细你的舌头。”

    霍逢春一下子不敢言语。

    那正衣冠戴的话更是不敢再说,只是让端着衣物服饰之人跟的紧些。

    此时天露鱼白,政德殿大殿之内已经站满了朝臣,满堂朱紫,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声音不算嘈杂,倒也怎么安静。

    细听片刻,这些人都在说着一个事儿,林南王的朋党。

    直到三记鞭声响起,一名太监尖着嗓子喊了声:“上朝。”满堂片刻间便寂静了下来。

    只是众位大臣等了半响,龙椅之上空无一人,大臣们不由得又要窸窸窣窣起来。直到听见一声:“陛下驾到。”

    众人齐齐跪下叩礼,一双瓷白的双脚毫无声响地走在大殿之中,玄色的天子服松松垮垮地搭在中衣之外,皇帝被大太监郭逢春负责走上台阶,盘腿坐在龙椅之上,喊了“平身。”

    众人才起身,手持玉笏站直身子。

    今天是大朝会,凡是四品以上的京官,全部在朝堂之上。

    衣衫不整,发丝凌乱,凡是见到天子此刻样子的官员,心下无不惊涛骇浪。

    天子临朝十余年,何曾有过此等行事,就是早朝迟到,亦不曾出现。

    因着未戴十二旒冠冕,此刻天子的荣耀却是明晃晃地出现在众人眼前,端得是,容比芙蓉一分白,色胜柳絮三分净,貌如烟花之灿,质若兰芝之心。

    又有真龙宝气附身,即便是衣冠不整,威严也不成弱了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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