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南芥好像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很轻,好像童话中所写过的第八只被诅咒的天鹅的羽毛,又像风中神秘的妖精随手掷下的花瓣。
于是他抬起了头,搭在肩上的一缕灰色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滑到了他的身后,年轻的首领头发是乱七八糟的,衣服也是乱七八糟的,除了那双浅灰色如水晶火焰般的眼眸,青年看上去真就只是像一个急于长大的,拼命让自己显得成熟可靠的年轻人。
可惜因为不讲情面的寒风,因为刚刚被偷袭后的应激心烦意乱,因为直面在世界机制下天生居于他之上的兄弟,又或是本源。
“拟南芥”
他在心中默念着祂不曾拥有过的名字,耳畔回响的却是曾经太宰呼唤他时的声音,傲慢又狂妄的青年被鲜红色的围巾包裹着,苍白的薄唇微微抿起,
太宰治总是会笑着喊他的名字。
拟南芥又想,想到这里实验体冰凉的胸腔中曾经被当作摆设心脏便又重新开始汞出新鲜的血液,拼尽全力恢复了跳动。
我并非无家可归的流浪犬,也并非漂泊异乡的灵魂,或许我曾经当过野兽,异端,灾祸,但如今我被已经被套上了项圈,冠上名字,纵使心怀野兽,心怀后悔,翻阅着世人一边反抗一边逃跑对于命运的抗争史,可我仍心甘情愿为他们献上崇高敬意,
敬以蝼蚁之身绝地反击天神的勇气与灵魂。
拟南芥之所以是为拟南芥,是因为太宰将他从自我毁灭的道路上截停,引他走向生存;
拟南芥之所以是为人,是因为他对太宰的爱,使石像将自己剖开为主人献上了一颗滚烫火热的真心。
年轻的首领那双浅灰色眼睛如魂灵之初,又像用冰雪雕刻出来的烈焰,干净澄澈毫无保留的迎接少年鸢色眼眸投下来的带有审视意味,并无慈悲的视线,他们的目光在深夜与霓虹灯的闪光点处交织,好像冰原上的长河与晚霞。
“我是你的拟南芥,陛下,我求您信我。”
“所以,我的兄弟,你的答案是...?”白发少女的脸是惨白的,褪去了昔日由血肉铸成的娇艳美丽,在白炽与霓虹的闪光下像极了一尊由白蜡捏出来的劣质雕像。
祂空洞无光的白瞳直直的盯着半空中自己把打开舱门,手扶栏杆的少年,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拟南芥,“我最珍爱的孩子,怜惜你曾经的叛逆,看清楚吧,外面的世界总是残酷而虚伪的,巧言声色与恼羞成怒的剧目无时无刻不再上演。”
“我可怜的孩子。”少女这般叹道,面部肌肉却纹丝不动,比冻僵了的猪肉还硬。祂放出了【丝线】,银白色的杀人凶器像蛇一样在空中随风舞动,少女的声带带动鼻腔共鸣,从喉咙深处发出了温柔的催促,
“快看看吧,你选中的骑士会怎么做?”
太宰站在舱门边上,握着栏杆的手下意识收紧,死死攥住冰凉坚硬的钢铁造物。
这个世界的【造物主】正在看着他,语调轻柔到像是位过度溺爱孩子的家长,声音里掺的蜜厚能把他给毒死。但祂的嘴唇却没有一点起伏,与其说祂正在跟他对话,倒不如是天神仁慈,为信徒降下福音。
但他不是信徒,更不是等着骑士来营救的高塔之上的公主,祂还是如此的傲慢,太宰没有什么表情的想着,拟南芥都学会收敛自己非人的特质,为了蒙蔽世人,最好还是先收收自己那股味再进行宣讲。
“啊啊啊啊啊中二大小姐我要把你禁言!太宰先生!狙击手已经就位,您一声令下,管他金线银线,射程之内全是毛线!想不到吧!你们这群爱玩神秘的谜语人!想不到吧!一切恐惧源于火力不足!哈哈哈哈哈想不到吧!我们的太宰先生想到了呵呵呵呵呵呵,哦,还有首领呵呵呵呵呵呵。”
“闭嘴般若奈,你给我瞄准了,敢放跑目标我先轰死你...啊!抱歉太宰先生,我不该这么说话。”
耳麦中传来的岚真美子冷淡的训斥和名为般若奈的少女狙击手猖狂的大笑,像恐怖片中不合时宜的植入的广告,一下子冲淡了太宰直面【造物主】时不由自主感到的恐惧与心悸。
“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要!小真美子还是这么可爱!哈哈哈哈板着脸的样子好可爱!发现自己那么冷淡前辈的时候也好可爱!哦哦耳朵红了!可爱啊!啊啦,当然,运筹帷幄像大人一样,比首领还可靠的太宰先生也好可爱。”
狙击手爽朗的笑声像团炽热的火,横冲直撞就算把黑夜撞碎也不足稀奇。
“般若...别笑了,听我指令开枪。真美子记得警戒周围环境。”
“收到!”
“好的。”
又是一阵寒风吹过,太宰松开扶着栏杆的手,双手环在胸前,黑色羊毛毡斗篷暂时挡住了车厢与夜空,代替成为了少年演出时背后的幕布。他仍保持着刚才的语调,声音不高不低,平静的问道:“那就给我看看吧,拟南芥,你的选择是什么?”
“牺牲自己,在与祂对抗的同时折寿把所有人都救下来?
还是用【丝线】强行把我抱下来,留他们自生自灭?”
拟南芥微微偏头,仍是温柔的看他,“您觉得我会选哪一种?猜猜看,我想您的意志会成为我行走于世间的宝剑。”
闻言,没等太宰做出反应,白发神明却嗤的一声,由着短促尖利的气流划破空气,嘲弄地笑,
“我的孩子,看见了吗,这就是人类的愚昧,他们自愿放弃独立思考的大脑,不过是个玩...”
“第一种。”没等祂的说教完成,太宰打断了祂的话,回答道,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选第一种,但拟南芥,我想你有了更好的答案不是吗?这么多年你的脑子也该发育的完全一些了吧。”
“当然,如您所愿。”拟南芥俯首,抬手比了个手势,瞬间,原本混乱的人群中穿插着出现了无数道身影,
他们的穿着打扮与普通人无异,但训练有素疏通人群的行动已经戴着特制手套替人质解除【丝线】控制的举动已经彰显了他们的身份。
【观察者】
当记录者入局,当旁观者下场,此时的战役便已经毫无意义。
选项c,
“这是人类他们自己挣得的生机。”太宰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