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斜斜地刺透云层，撒向大地。植物格外青郁，绿叶疯狂地汲取阳光的温度。九 、十点钟的太阳并不很热，但足以让人闷出细密的汗珠。

    距离他们进入N市，已经过去了17小时。二人离市中心的研究大楼只有咫尺之遥。

    崔智伊却憋了一肚子火，不知如何发泄。

    时间倒回上午九点十分，地点N市市中心。

    昨晚过后，二人剑拔弩张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行路时她也乐得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两句，从而打发赶路的枯燥。

    她用装上消音器的手枪随手处决了一只被压在断壁下的变异种。

    这丑东西长得皮包骨头的，倒像饿瘦了似的。

    马克挑眉，向她的方向一瞥。

    趴在地上的变异种只剩半截身子，骨瘦嶙峋的手扒在地上，向前蠕动着，青黑的皮肉松垮地贴着身体，似乎随时会脱落。

    N市里的变异种与外面的变异种很不一样，明显更多了些死气。

    越往市中心深入，街道越拥挤。城建设施都风化得差不多了，马路上满是残破不堪的车辆。

    变异爆发得突然，四处一片狼藉。整个城市完全失控了，大大小小车祸发生的痕迹保存至此今日。那些变异种就是这么被压在那些仰面朝天的车下的。

    处决变异种成了崔智伊的新游戏，她乐此不疲地弯腰探头，查看沿途每一辆车的残骸和每一处残垣断壁。在她又用一发子弹结束了一只只剩半截身子的变异种的生命时，马克忍不住提醒："行了。放过他们吧，省着点儿子弹。"

    崔智伊嗤笑一声："在我这可不存在'放过'变异种的说法。"

    任何有良知的哨兵都不应该"放过"这些侵占人类家园的怪物。何况这些怪物身上没有任何能让她手软的特质———

    "满身的烂肉，臭又臭的很，呸，地球的蛀虫。"

    空旷的城市里，再微小的声音都被密集的建筑物吸收反射，她的吐槽一声不落地收入另一批哨兵耳中。

    以崔智伊的耳力，她也察觉到自己的声音与其他音轨产生了诡异的重合。她立刻示意马克噤声，进入戒备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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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道的另一头，一个高挑美艳的女哨兵满脸厌恶，捏着鼻子，喋喋不休着："...真是不堪入目，换我长成这样，我可不活了。"她伸出修长的手指挨个点着身后的五六个哨兵："你们谁要是被变异种咬了，趁早自行离队了断，别让我看到你们变异时候的恶心样。"

    挨在她身后的下属狗腿道："头儿，您放心，我们怎么敢脏了您的眼睛呢。怎么都愣着呢，头儿说话，你们听不见啊。"其他人连忙讪笑着答："对，副官您说的对，首席大人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打头的哨兵一袭紧身皮质作战服，身材火辣傲人，就连作战靴都与众不同，漆皮尖头高跟重重碾在变异种的血肉之上。不是别人，正是b塔首席哨兵，令人闻风丧胆的美女蛇，纪怜。

    她转头，对副官科尔皱起眉头："干嘛呢，挨这么近干嘛呢，都是你那臭汗味，麻溜的，给我滚远点儿。"

    纪怜拔起鞋跟，科尔连忙拿出手帕，单膝跪地，擦去鞋跟上的血污。

    变异种身上的血洞马上散发出一股恶臭，纪怜嫌恶道：“呕，地球的蛀虫，败类。”

    科尔还要附和，她突然伸手，一把拦住自己的副官，打了个手势，招呼整个小队隐蔽起来。

    “嘘，有人。”

    又来了一群虫子，啧。真烦人。

    纪怜眼里全是杀意。

    她虽然没指望靠一只A级变异种就把A塔派来的人全给灭了，但炸弹也没能将他们一网打尽还是令她无比失望。

    真难杀啊，那些臭虫。

    况且他们当中还有布莱恩·洛肯特———B塔埋伏了近十年的一条暗线。他本应该确保A塔的进度远远落后于B塔。纪怜冷哼一声，没完成任务还敢在汇报的时候邀功？看她回去怎么收拾他。

    她一挥手，后面的哨兵就屁颠屁颠地递上狙击枪。十几公斤重的枪在她手里轻若无物。

    瞄准镜内只看到两个哨兵，纪怜稍稍松了口气。天知道她多讨厌团体混战。多人交火中，大多数哨兵都是炮灰、肉垫，擒贼先擒王，在她看来，所有的混乱都只不过是她干掉对面的“王”之前的铺垫罢了。

    ———团战是低效率、低质量的。

    纪怜喜欢一击毙命。她就像埋伏在暗处的毒蛇，趁对手不备，直击对方的喉管。

    一公里外，马克已经警觉地把崔智伊护在身后。他本就比崔智伊还高出一截，身型又健壮，像一堵肉墙将她的视野遮得严严实实。

    “靠，你搞什么鬼啊？”崔智伊质问道。

    马克目光如炬，坚定地环视一圈，道：“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B塔的人现在就在附近，快找掩护，有危险。”

    这次行动B塔百分百会派出一张王牌，马克想不到如果不是纪怜还会是谁。

    而纪怜一旦出马，就不会允许除了成功外的第二种可能。

    更何况，如果她发现了他的身份，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掉他。到时候崔智伊也势必会被牵连。而马克怎么也不想让崔智伊受到伤害。

    纪怜的哥哥曾经也是B塔首席，而成功斩杀B塔首席，正是曾经刚刚出任首席的他一战成名的原因，是马克在A塔被津津乐道的一桩美谈。

    纪怜能不恨吗？

    马克的小臂反搂住崔智伊的后腰，她使劲想推开，他的手臂却如同铁臂一般，纹丝不动。

    她感到一阵恶寒，两个哨兵，搂搂抱抱，像什么话呀。况且，这又关B塔什么事？B塔怎么会知道夜藤？他们要夜藤又能有什么用？

    “不管危险不危险，你先给我放开。”崔智伊一阵窝火。“我有手有脚的，用不着你挡在前面。”

    二人推推搡搡，纪怜难以瞄准，爆了句粗口。

    科尔附到她耳边：“头儿，那俩人好像起内讧了，好机会啊。”

    纪怜斜睨他一眼：“你在教我射击？要不要干脆把我换下来，你上啊？”

    科尔连连摆手：“我哪有您的水平啊，您可是连续蝉联三届中心塔设计大比冠军的奇才，论射击，您称第二，谁人敢称第一。”

    纪怜被夸舒坦了，一发子弹凌空飞出，冲着崔智伊而去。

    崔智伊正撸起袖子，想好好给马克上一堂思想教育课，脸颊上倏地多了一道血痕。子弹飞速擦过她的侧脸，在崔智伊意识到什么之间，脸侧一片温热，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卧倒！”

    第二发子弹凌厉破空，又擦着她的颈侧飞了出去。

    她本就心情不佳，怒火瞬间突破了临界值。“又往我脖子上打，还有完没完啊！”

    马克拽着她的手，躲到一辆越野后面。

    崔智伊光洁的脖颈上，一道血痕触目惊心。子弹速度极快，温度很烫，伤口边缘的皮肉烫得卷曲起来。

    马克的嘴角往下扯着，眼神一下阴沉了。他似乎能共感她的疼痛一般，伸出手指似要触碰那道疤。

    崔智伊不客气地打掉他的手：“别用那种同情的眼神看着我行吗。好像我是什么易碎品。”

    “每一道伤痕都是哨兵的荣誉。这是我为A塔冲锋陷阵过的最好证明。”

    她快憋屈死了，合着进N市前的那些话他一点儿也没听进去，她的表现他也一点没放进眼里。

    哪个向导能有她这么大的胆子和这么强的战斗力？

    马克·柯林斯要不是首席哨兵，她早就发起决斗了。

    “你往右边绕过去，我往左边包抄。”气归气，她的头脑还是清醒的。不等马克回答，她一个闪身已经躲到左边，贴着黑色轿车，放轻脚步移动着。

    狭路相逢，谁开枪快的谁才能活到最后。崔智伊的反应速度是同期当中数一数二的。拔枪、换弹夹、扣板机一气呵成，渐渐接近敌人的过程中，接连碰上敌方三个哨兵，她连开三枪，枪枪正中敌人眉心。

    枪响被消音器消掉大半，对面的哨兵都没来得及拔枪就倒下了，死不瞑目。轻轻吹去枪口的硝烟，她弯着腰，蹑手蹑脚继续向前走。

    就在这时，一阵高跟鞋的声音传来。鞋跟蹬地的声音很悦耳，每一下都踩在崔智伊的心上。

    和高跟鞋的声音一起飘过来的，是一阵很好闻的香气。掺杂着氤氲的水汽的雨后木质香撩动着她的神经，给盛夏的大地带来了一丝雾朦朦的凉意，熟悉而又神秘。

    崔智伊在与布莱恩交谈时、在废弃的老哨塔里分别都闻到过这股子气味。

    有人过来了。她内心警铃大作。

    哨兵的第六感隐隐嗅到了与前三次不同的危险性。隔着障碍物，对方的身形若隐若现。

    崔智伊弯着腰，处在低位。入眼先是一双黑色漆皮箭尖头细高跟，从白皙的脚踝往上看，皮质短裙裹着挺翘的臀，热辣无比，腰肢不堪盈盈一握，再往上看，皮衣隆起一处傲人的曲线。

    “小朋友，没人教过你，偷看别人不是个好习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