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不对付的朝臣与皇子皆不怀好意的看向莫敖昶,眼中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
这晋王殿下,可是在豫国当了八年质子,料想那些日子定然不会好过。
莫敖昶无视他们的眼神,身体站得笔直,岿然不动,只是心中到底没有面上那么云淡风轻。
他双目放空的回想着,这豫国太子东方奇卓是个什么样人物来着?
是个色中饿鬼,府中姬妾成群,整日里花天酒地,痴迷享乐,以往他的哥哥们都还在时,半点轮不到他出头,原本在豫国皇子中是个透明之人。
莫敖昶搅乱了豫国皇室这一池子水,拍拍手离开后,竟被他渔翁得利,一朝得势直上青云。
然,此子实在不堪大用。
莫敖昶与他鲜少有交集,也未曾将这人放在眼中。
散朝后,莫敖逸三两步追上来,拦住莫敖昶的去路,道:“五弟,真是可喜可贺,过几日便能见到昔日友人,想必是极欢喜的吧。”
他噙着笑,眼中是明晃晃的挑衅。
明知莫敖昶在豫国所受之辱多到无法言喻,可刚刚在朝会之上,雍皇还是将设宴款待豫国太子的差事交于莫敖昶去办,还特意下令要大肆操办,风光迎接。
说的好听点是重用,实则更像是在打莫敖昶的脸。
再深想几分,雍皇这是对莫敖昶不满了,莫不是觉着,若能与豫国联手,就用不上他了。
说不定,此时正算盘着如何挪掉他这枚无用的棋子。
莫敖昶思绪翻涌,但面上半点不显,不答反问道:“三哥的头好全了吗?”
莫敖逸下意识的抬手捂住额头,反应过来后脸色涨红,只觉得此举甚是丢脸,转身悻悻离去。
这晋王竟一句话便刺得安王落荒而逃?!
见此,其他人也不敢再上来寻莫敖昶的晦气,纷纷避着这煞王走,生怕被他当成劳什子的出气筒。
豫国太子到的那日,阵仗极大,随行数百人,十八人抬轿,带的侍女姬妾更是让人挪不开眼,个个都一等一的美人。
而莫敖昶得了命令,自清早便带人在城门迎接,等到日头西落,才见一队仪仗从远方慢悠悠的出现。
近了,只听得轿中之人极不雅的打了个哈欠,懒散的道:“狗奴才,怎么停了?扰爷清梦,你有几个脑袋可掉!”
“太子殿下,咱们到了,奴才可要请您抬一抬金贵的脚咯。”随轿的仆从如牲畜四脚匍匐在地,姿态卑微,语调谄媚。
“殿下,奴给您整理着装。”
轿中传来温言软语,好一会儿后,东方奇卓被侍女一左一右搀扶着,踩在那仆从的背上下了轿。
众人观得全貌,暗自摇头。
这豫国太子虽称不上仪表堂堂,却也五官端正,身姿魁梧,只是眼下乌青,脚步轻浮,只一眼便看出是纵欲过度之症。
加之,此人举止粗俗,毫无仪态,周身气质更是大打折扣。
莫敖昶倒是毫无意外,率人下了城楼,隔着适当的距离,不卑不亢的开口道:“东方兄,宴席已备多时,这就随我入席罢,也好洗去多日疲倦风尘,早些歇息。”
东方奇卓好奇的凑到他跟前,揉了揉眼睛,才道:“原来是你啊,几年未见,怎的长得比女人还漂亮了,可惜了,你怎么是个男的呢。”
堂堂太子,竟如此言行无状,出言戏辱。
雍国朝臣皆气愤恼怒,又碍于如今形势,不得出口顶撞,只能怒目而视。
莫敖昶面色从容道:“雍国处处皆是风水宝地,自然安常处顺,人杰地灵,东方兄生得如此粗犷,脚步深浅不一,可见豫国风水着实不怎么养人。”
猝不及防被曾经踩在脚下的人反唇相讥,东方奇卓怔愣了一瞬,呵呵两声,才意味深长的笑道:“还是怀念你在我豫国做客之时,那时我跟在皇兄们身后,见你与皇兄们玩得极好。”
“代我向诸位兄弟问好,只是不知,豫国如今还剩下哪几位皇子?”莫敖昶似笑非笑道,“东方兄还是快随我入席罢,别误了大事。”
听得此话,东方奇卓莫名觉得脖子凉飕飕的,也没了挑事的兴致,老实的跟着他走了。
席过一半,雍皇亲临,言语之间对豫国太子多有赞赏。
而莫敖逸顺着雍皇的话百般逢迎,阿谀奉承,也被夸赞了几番,更显得莫敖昶这方备受冷落,不被喜爱。
在场之人,神情耐人寻味,心底琢磨道,这前段时间才炙手可热的晋王殿下莫不是要失势了?
果然君心难测!
莫敖昶无心参与他们的眉眼官司,只静默饮酒,冷眼看着这些人醉后丑态毕露。
待雍皇离席,台下情形更是糜乱不堪,有人拉着舞姬往黑暗中走去,有人喝得口中流诞、胡言乱语,那东方奇卓更是将头脸埋在侍女的胸口处。
往日还能忍受,当下却觉得这场景实在令人厌恶,甚至隐隐作呕。
散席后,莫敖昶揉着胀痛的额角,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郊外的庄子上,等他意识到时,自己已然站在了宋芷的院门处。
现正下着细雨,里头的屋子窗棂半撑开着。
隔着飘动的细雨和淡色夜雾看过去,她垂首端坐在窗前,手中拿着玄色布料,就着烛火,穿针引线,脸上神情极其认真。
令人厌烦的喧嚣吵闹都渐渐远去,只余下眼前这片宁静祥和,莫敖昶遥望着她的倩影,内心顿时平静下来。
满腔冰冷被情谊取代,爱慕之情愈加浓烈。
不知过了多久,宋芷终于发现自己院子门口站了个人,轻轻咦了一声。
只见这人倚靠在院门边上,眼尾微微下垂,目光柔和,有水珠顺着他的眼睫落下,莫名显出几分脆弱之色。
“你怎的又不打伞,来了也不说一声。”宋芷拉着他进了屋,道,“我去给你找身干净的衣衫来,着凉了可怎么好。”
“别去,”莫敖昶攥住她的手腕,发自内心的笑道,“只不过面上沾染了些许水汽,内里干着呢。“
“不信的话,你来摸摸。”
说着,他便抓着她的手,往自个的衣襟里探去。
宋芷忙缩回手,面色发红的瞪他。
登徒子!
莫敖昶见她脸上的神情比春日里的桃花酿还要醉人,笑得更加开怀,总算驱散了眉眼间总是盘旋着的阴郁戾气。
没个正形,尽学些浪荡子的做派。
宋芷轻哼了一声,不再理他,一转身坐回榻上,做自个的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