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萧蕙心坐在一间雅间里,酒楼的小二为她上齐酒菜后,好奇地问:“娘子一个人吃这么多?”

    她神色淡淡地望向窗外:“我在等一位朋友。”

    一炷香不到,王员外郎气喘吁吁地爬上来。

    “我一散值就赶过来了,让你久等了。”

    “无妨,本就是我有事拜托你。”萧蕙心提起酒壶,为他的杯中满上酒水,“我在信中说的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京兆府最近的确缺人手,但抄录文书兹事体大,往常都是从国子监内选些家世清白,又缺银子的监生。”

    王员外郎拿起象箸,夹了一筷子菜,“你还是女子,这事着实不好办。”

    “我知道,”她垂眸,“可我手头实在紧缺,本想着家父是国子监学正,可以靠这层关系进去抄录,没想到还是不行。”

    “这事嘛,对别人来说难办,但对我来说……”

    他拉长音调,“阿爹总骂我胸无大志,喜欢结交些狐朋狗友,此事虽不合规矩,但我刚好认识这么一个人,他刚升任京兆府少尹,能把你安排进去。”

    “我就知道来找帮忙你是对的。”

    萧蕙心把那盘菜推到他面前,“等我多赚些银子,请你去更好的酒楼。”

    王员外郎信守承诺,次日就说都安排好了,让她直接去京兆府,会有人在那接应她。

    萧蕙心赶到京兆府,看见一位郎君正在门口等候。

    “你便是萧二娘子吧?员外郎都同我说了,不用担心,我领你进去。”

    他边走边说,“每日需要抄录两个时辰,你们要把抄完的放在一边,会有专人收进库房。”

    萧蕙心:“那我们是不能去库房了?”

    陈少尹:“那里存放着许多重要物件,怎么能随便进去。”

    一连三日,萧蕙心都准时去京兆府,可抄录的人太多,她那一屋子坐得满满当当,还有官员时不时过来巡查,她一直没寻到机会再去库房。

    新写的信就藏在她袖中,等待时机将旧信替换下来,瑞王迟早会注意到她的行踪,拖得时间越长,对她越不利。

    萧蕙心内心焦急,却也只能等着。

    房内抄录的人有十几个,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人开始抱怨。

    “每天就给五十文铜钱,还要我们做这么多。”

    “让我来的那人不是这么讲的,他说每日有一百文,可现在怎么是这个数目?该不会是被上头的人拿走了吧?”

    萧蕙心不参与这些,拿着毛笔专心抄录。

    她是唯一一个不出声的,因此很快就有人注意到她。

    “喂,那边那个,你是第一次做这个吧?”

    她抬起头,其他人才发现是位女郎。

    最先出声的那个人,走到她旁边坐下。

    “小娘子,你尚未出阁吧?怎么想着来做这个?”

    萧蕙心沾了点墨汁,反问:“你们能做,我为何不能?”

    “我们是为了补贴家用,你要那么多钱干嘛?”

    那人看见她桌上叠了厚厚的简牍,他眼球骨碌一转:“我看你似乎挺缺钱的样子,每日只拿这么一点铜钱,你也很焦急吧?我有个好办法,可以让你的钱翻一倍。”

    他胸有成竹地等待萧蕙心继续问下去。

    萧蕙心并不缺这点铜钱,不过还是顺他意问道:“是什么?”

    他不怀好意地道:“我们抄不完这么多文书,你帮我们抄一些,到时铜钱对半分,如何?”

    这群人在打什么算盘,萧蕙心不用看便知。无非看她是女郎,而他们人多势众,到时就算昧下她的铜钱,她也不敢声张。

    萧蕙心看见陈少尹从门口路过,已经连着几日了,每到这个时辰,他就会经过这里,大约此处是他必须经过的一段路。

    她心中有了成算,便答应下来:“可以。”

    又过了三日,那些人见无论丢给她多少,她都会按时完成,便索性将所有要抄录的东西,都丢给她。

    他们躺在那呼呼大睡,只剩萧蕙心在独自抄录。

    她抄完一篇,看了眼天色,起身走到之前领头的那个人。

    “我的铜钱呢?”

    那人在睡梦中被吵醒,不耐烦地挥挥手:“一边去,哪来的铜钱?”

    “之前说好的,”她重复,“每日你们都要分一半给我,如今全是我抄的,你们应该把全部铜钱给我。”

    他瞬间清醒,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笑话!全部铜钱归你?你想得美!”

    他重重地拍了拍桌子:“兄弟们醒醒,这娘们想独吞!”

    其他人纷纷醒过来,七嘴八舌地说。

    “这是我们赚的,凭什么给你?”

    “一文都不会给你,我们辛辛苦苦争的,你别想独占!”

    也有人劝她算了。

    萧蕙心冷眼旁观,不管这些人语气如何激烈,仍然坚持已见:“你们应当全部给我。”

    “好啊,敬酒不吃吃罚酒。”

    领头人撸起袖子,冲到她面前。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他面色狰狞,“这是谁的铜钱?”

    萧蕙心扫视一圈,也有人知道这事做得不厚道,不敢和她对视。但无人站出来帮她,更无人提出放弃自己那份。

    她微微一笑,朝着门口扬声:“少尹大人。”

    聚在一起的人群不约而同地分散出一条路。

    “都吵什么?”陈少尹皱眉,“我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吵吵嚷嚷的,不好好抄录,聚在这干什么?”

    “少尹大人,您怎么来了。”

    那人瞬间换了副嘴脸,殷勤地把椅子上不存在的灰尘扫去,“您快坐。这点小事,不值得您大驾光临。”

    陈少尹不理情:“赶紧说,若无事生非,我饶不了你们。”

    他腆着脸说:“是这样的,本来说好一日五十文,我们都做得好好的,可这位娘子嫌少,想多一半。我们见她可怜,便商量着凑二十五文给她,没想到她还不知足,想把所有钱都贪了去,我们也是穷苦人家,哪受得了这个,您得给我们评评理。”

    其他人纷纷附和。

    “是这样吗?”陈少尹点点在场唯一一位女郎,“你说。”

    那人眼神蓦地凶恶起来,无声地做口型:敢说你就完了。

    萧蕙心嘲讽地睨他一眼,俯身行礼:“少尹大人,这几日的文书都是由我抄录,您可以和那些已收进库房的字迹作对比,便能知道真相。”

    那人慌了:“不能信她!她在说谎!”

    “好了,就按她说的,和之前抄完的文书对比,”陈少尹招了招手,“你跟我一起去,其余人继续抄录。”

    萧蕙心在众人五味杂陈的目光中,微笑着朝库房走去。

    距离库房还有一段路,陈少尹絮絮叨叨:“不用查我就知道,那群人是看你一个女郎好欺负,才颠倒黑白。叫你和我一起过去,也是怕我一走,他们更好对你下手。”

    “您是个好人,等把事实摆在他们面前,他们就无法再说了。”

    萧蕙心顺势提出,“等这事结束,我就不再过来了。”

    她心中盘算,只要进去库房她就能把旧信换成伪造的信,也不用再每日来辛苦抄录了。

    陈少尹唉声叹气,似觉得对不住她:“这样也好,你放心,那些人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

    夜深人静,斑鸠发出“咕咕”地叫声,扑棱着翅膀在树间飞翔,树干投下巨大的影子,萧蕙心脚步轻快,走在回府的路上。

    所有事都尘埃落定了,如今那几个匣子里,装得是她新写的信,旧信已被她烧毁。陈少尹让她明日最后去一次京兆府,他会让那些人把铜钱吐出来。

    “去哪。”

    一只手突然伸出,把她拽至树丛。

    树影婆娑下,陆聿倚靠在树旁。

    他没带随从,就这么懒散地等在那。

    “大人怎么在这?”

    萧蕙心心情愉悦,没有责怪陆聿吓到她了。

    陆聿:“你白日去哪了?你的侍女只说你去看嫁衣了。”

    “是,得在成婚前绣完,我需要时不时过去查看,免得绣娘偷懒。”

    她随口胡诌,“我明日还需再去一次。时候不早了,大人若无事,我就先进府了。”

    陆聿伸手搂她的腰。

    萧蕙心踉跄一步,绣鞋踩上他的鞋履。

    陆聿把头埋进她的脖颈,嗅闻着她的气息:“明日先别去了,同我去一个地方。”

    “那怎么行。”

    事情还需要收尾,她必须过去。

    萧蕙心双手抱住他,许诺道:“后日好吗?明日我真的抽不开身,哥哥就宽限我这一回吧。”

    他闷声:“如果我偏要你去呢?”

    “是很急的事吗?不如你跟我说一说,我帮你另想办法。”

    萧蕙心觉得他今日情绪不大对劲,想抬头看他的脸。

    可陆聿双臂紧扣,牢牢把她按在怀中,不让她动弹。

    她轻柔地问:“出什么事了,明霁哥哥?”

    “我给过你机会了,二娘子。”

    他喃喃。

    “什么?”

    萧蕙心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没什么。”

    陆聿松开她,恢复先前的姿势,“你回去歇息吧。”

    萧蕙心仍沉浸在喜悦当中,闻言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挥挥手:“那我走了,后天见,大人也早些回去吧。”

    陆聿看她的衣角消失在大门后,眼中是藏不住的讥讽。

    “明天见,二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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