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了你,才揪出那些人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欺压新人已成了不成文的规矩。”
陈少尹叹惋地说,“我已将领头的几人抓起来,杖责二十大板,剩余人也全部赶出去,永不得胜任抄录一职。”
他交给她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这是从他们身上缴获的银钱,比你应得的还多了一点,就当是赔礼。”
“多谢少尹。”萧蕙心微微屈膝,“事情既已了结,我便走了,还请您不要对旁人说起我来过京兆府。”
无端陷入一场风波,还连累了自身的名誉,陈少尹很理解她:“那是自然。”
天色尚早,萧蕙心先去感谢了员外郎,如果没有他帮忙,还不知这事该如何解决。
等他们从酒楼出来,已是下午了。员外郎不想叫马车,他们便沿着街慢慢走。
她说:“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
王员外郎挠挠头:“只是一件小事而已,谈不上什么,若不是我刚好认识少尹,我也帮不了你。”
“对我来说特别重要。”萧蕙心柔声问他,“一直以来,都是你帮我忙,我没能为你做什么,你有什么烦恼吗?或许我能帮你解决。”
他想了想:“我……阿爹一直催我成婚,每天拿各种画像来让我挑,我不胜其烦,这大约就是目前最大的烦恼了。”
不愧是生活优渥的郎君,最大的烦恼也只是这个,萧蕙心有些羡慕。不过她也该考虑和员外郎的关系如何处理了。
在没认识陆聿之前,员外郎是最好的夫婿人选,但她如今已不满足,仅仅做一个从五品官员的夫人,她一向会选择更好的。
还是别耽误他了,萧蕙心生出一丝恻隐之心。
“你父亲不会逼你成婚,你若一直拒绝,他也拿你没办法。”
她停顿了一下,“可你迟早要成婚的,不如趁此选一位心仪的娘子。”
“我不喜欢她们!”
王员外郎音量略微提高。
“那你喜欢谁呢?”
她好脾气地问。
“你明明知道……”他挫败地闭上眼睛,“算了。”
“王郎君,世间万物都无法遂心如意,你已经比旁人幸运很多,你拥有许多选择,而我没有那么多。”
萧蕙心耐心地劝他:“我把你当兄长看待,自然希望兄长能过得幸福美满。你是一个好人,日后也会是个好夫君,去见一见不同的娘子吧,你会找到喜欢的。”
王员外郎看着面前笑吟吟的女郎,心头涌起一阵难过。他其实也知道,和二娘子这辈子是有缘无份了,以前还能骗骗自己,当这层窗户纸被捅破,事实冰冷而残酷。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去试试。”
日后他会试着把女郎的影子从心头抹去。
“你既唤我一声兄长,我也希望你能过得好。”
王员外郎语气含着无法掩饰的悲伤,“我走了,你要保重。”
*
萧蕙心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尽头后,转身向萧府走去。
没走两步,她就听见巷子里传来“咚—咚—”地击打声。
萧蕙心烦恼地揉了揉眉心,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最近她已经习惯陆聿的突然出现,他若想找一个人,那个人的行踪必然会无所遁形。
“近来我对一事很苦恼,二娘子可以帮我解决吗?”
陆聿靠着墙壁,百无聊赖地把小石头扔到对面墙上。
萧蕙心脚步轻盈地走至他身边。
“能让陆大人烦心的,想来是朝政大事,我帮不了忙。”
“我养在院中的一只狸奴,平日我一出现,它就会来蹭我的手。我原以为它只对我这样,可我近来发现,它还会窜去隔壁,对着别人喵喵叫。”
陆聿似在虚心求教:“无论我怎么喂它,给它买喜欢的玩具,它都会偷偷溜到别人家中,怎么也养不熟。这该如何是好?”
萧蕙心觉得他在含沙射影。想来也是,若他提前等在这,那么自然会看见她与员外郎同行。
她笑笑:“我不懂猫,但我知道,眼见未必为实。大人若看到什么事,不必在心中胡乱猜测,那只会徒增烦恼。”
“是吗?”陆聿抛起一颗小石子,掌心摊开,石子正好落在他手中。
“你是觉得我和那些人一样蠢吗?”
萧蕙心只当他仍在介意员外郎:“我不知道你指什么,但员外郎已要挑选女子成婚,往后更不可能和我扯上关系,我也不会再和他来往。我答应过你的事,自然会做到,哥哥不相信我吗?”
“员外郎能听信你的谎言,那是他蠢。我想我已和你明确说过此事。”
陆聿抖搂出一张信笺,“需要我把内容念一遍,看看你和别的郎君是如何诉情肠的吗?”
萧蕙心一眼就看出那是她惯用的纸,她想起上次从瑞王那里回来,陆聿就在翻看她的信笺,只是那天她心情不佳,没有过多注意。
她慌了,伸手去抢信笺:“你怎可随意翻我东西?还给我。”
陆聿抬高手臂,面无表情:“急什么,还有别的。”
他再次拿出几张信笺,薄薄的纸张在日光下变得透明。
“读完这些,我又生出一个疑惑,你在信中拒绝了不同人的邀约,称你父亲不让你出府,无法赴约。可我记得那日我带你去骑马,你并未受到禁足。”
他语气淡淡,萧蕙心却无端觉得心慌。
“这只是一个借口,为了和你出去,我只能编造这个理由。我既然拒绝了他们,那往后更不可能同他们有来往。”
“这倒让我想起一事。”陆聿并不接她话茬,“你我初见时,你说是令尊逼你来的,我相信了。现在我很好奇,这是否又是一个借口?”
萧蕙心蓦地睁大眼睛。
怎会如此……她的手心微微出汗。
“父亲一直对我很差,你也是知道的,我实在不愿回想此事,一想到他命令我,逼迫我去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我就忍不住干呕。”
萧蕙心试图弥补:“可我没有办法,我只能听从他,你告诉我,我还能怎么办?”
“是吗?”
陆聿忽地掐住她的腕骨,一把将她推至墙边,他的掌心如烙铁般,钳出她的下巴。
他厉声:“事到如今,你还在编造谎言,你这几天去了哪,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面前惺惺作态,是觉得我发现不了?”
萧蕙心:“我没有。”
“没有?”他眸色沉沉,“你口中还有一句真话吗?我现在怀疑,不光是初见,还有你让我帮忙解决李义那群人,以及后面一桩又一桩事,全都是你的故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