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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Beta。”顾岚泽提醒程珏,却又期待程珏的反驳,“Beta不可能怀孕。”

    程珏拿回影片插入观片灯,灯上位于腹部的生殖腔清晰可见,内壁紧皱而萎缩,整个腔室小得不如一个拳头,这样的生殖腔放在Omega身上是畸形的,放在Beta身上却再正常不过。

    除此之外,上面还有一道刚长好的疤痕,以及一处不太明显的白色雾块,在腔室里面漂浮,是正在尝试着床的囊胚。

    程珏看了很久才说:“他的生殖腔里有残留的□□,应该是之前处理伤口时没清理干净,但这也很让人匪夷所思,Beta的生殖腔根本没有生命力,不可能受孕,我想……这应该是跟他的病有关系。”

    确定阮恩楚是真的怀孕,顾岚泽心绪纷乱,一时间想了很多,又不知道具体想了些什么,然而不等他细品,程珏就给他浇了一盆凉水:“活不了的,这个孩子。”

    “什么?”顾岚泽声音干涩。

    程珏解释:“Beta的生殖腔没有张弛弹性,没有营养,没有能量,根本无法孕育生命,最好现在就注射打掉,或者等它自己死在生殖腔里,到时候还要清理腔室,会很受罪。”

    他说得很清楚,但顾岚泽无法接受。

    “没有办法留下吗。”顾岚泽问。

    “没有。”程珏很肯定地回答,“除非之前改造了生殖腔,但很明显他的生殖腔就是正常Beta的生殖腔。”

    阮恩楚已经做完检查,医生正在整理他的衣领和头发,苹果发卡换了位置,夹起刘海别在发顶,露出光洁的额头。

    顾岚泽透过玻璃看着,失神片刻,最后终是同意了程珏的建议,但又开始犯难,要怎么在瞒着阮恩楚的情况下进行人流注射,他想不出让他们不吵架的办法,难度很大。

    “这个东西设计感也太笨重了。”程珏拿着阮恩楚的颈环,拇指按在指纹识别的卡扣处,颈环发出“滴”声,“噪音还大,我建议换成手环,可以调节档位的那种。”

    顾岚泽同意,他不懂这些东西,只管给够钱让阮恩楚得到最好的治疗。

    “手环上可以装定位和监控监听吗?”他问程珏。

    程珏说:“可以,任何要求都能满足,只是需要一些制作时间。”

    问诊结束,顾岚泽带阮恩楚离开。

    -

    时令已经进入冬季,回程路上飘起了细雪,阮恩楚趴在车窗上看。

    外面雾重,雪粒落得很轻,从白茫茫的空中往下撒,铺在柏油路面。坪江气候不同于曼城,夏季极短,寒流说来就来,突变的温度和能将整座城市藏起来的大雾都是阮恩楚没有见过的,他从未离开过曼城,也从未离开过父母。

    眼睛看到的东西比图画书上的要真实许多,曾经他和高恩宇在曼城的家里同看一本世界地图书,插画丰富,高恩宇指着黑色的山脉教他识字。他们都不能离开父母,不能离开小小的曼城,他们只能依偎着彼此窝在家中的角落看纸片上的图,天马行空的想象发挥到极致,那时他看得津津有味。

    窗上起了雾,阮恩楚用手擦开,雾气擦去的一瞬间,外面忽而生风,雪花片像被施了魔法嘭然变大,加速往下飞扬。

    阮恩楚睁大眼睛,瞳孔里的光晃啊晃,盯着外面像猫盯着河里的鱼。

    “下雪了……”他喃喃开口。

    顾岚泽顺着阮恩楚面前的一小片窗口看向外面,不是什么稀奇的景,但阮恩楚却着迷般的恍然失神。

    车缓停在路边,顾岚泽问:“要出去吗?”

    阮恩楚转过来,说:“很冷,会冻坏。”这是高珊禁止他在冬天出门的一贯理由,刻在他的记忆中,让他第一时间觉得不可以这样做。

    顾岚泽按下一半车窗,冷气扑进来,雪粒在阮恩楚的脸颊上融化成点点水滴,阮恩楚缩了一下之后抓着半扇玻璃,凑到窗口,风迎面抚他的脸,把他的头发吹得乱飞,这感觉就像从太阳上掉下来一头扎进海水里。

    “又不怕淋了?”顾岚泽很煞风景,阮恩楚没理。

    见阮恩楚兴致不减,顾岚泽开门下车走到路边的花园里,昂贵的黑色大衣沾满白点,随着他窸窣的动作抖落。两三分钟后,他绕过车头来到阮恩楚那边,隔着车窗递给阮恩楚一只裹了雪衣的野花。

    花杆很细,捏在顾岚泽指腹摇摆,瓣上的雪接触到车里的暖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阮恩楚接过,拿进来的时候最后一点雪也融尽,他盯着干净的花瓣看。

    顾岚泽敲敲车窗,阮恩楚抬头,顾岚泽问:“要不要走回去?”

    他站在风雪中,扶着车顶略微弯腰对阮恩楚说:“前面有个露天游乐场,可以坐小黄鸭游船。”

    阮恩楚在书上见过,是那种带着红围巾的胖鸭子,需要两个人一起蹬才能往前移动的船,只有小孩子才会坐。

    但他还是在短暂的犹豫之后点了点头。

    -

    游乐场关门了,非常不巧,他们只能站在门外远远地看一眼。

    “改天去别的地方坐。”顾岚泽安慰阮恩楚。

    阮恩楚两手握着铁门的栏杆,看着湖心停摆的几只小黄鸭,说:“我又没有很想坐。”

    他其实没坐过,因为高珊说那很危险,他也很听话,高珊不允许的事情他从来不做,他知道那是为他好。

    包括不打伞走在雪天,都是不可以的。

    脚下长出薄薄的白色毛毯,踩上去有细微的“沙沙”声,阮恩楚低头认真走路,手插在衣兜里。

    顾岚泽在他身边,胳膊肘时而相碰,他暗中观察两人的脚印,顾岚泽步子大一些,频率跟他差不多,但脚印比他的整齐,没有缺口,他想应该是顾岚泽更重,踏步更实。

    落后两步,他试探地踩到顾岚泽身后的脚印上,刚好被包含,没挨到他的鞋边。

    “在做什么?”顾岚泽突然停下,转头。

    阮恩楚小心翼翼迈出的一只脚没落准踩了出去,他抬眼看着顾岚泽,有些不高兴。

    “怎么了?”顾岚泽问,阮恩楚不说话,跟上来继续走。

    入夜温度骤降,两人走到路尽头的转角等陶山来接。

    阮恩楚目光忙碌,一会儿看除冰车的铲斗,一会儿又看被风摇得哗哗落雪的大树。

    不知道为什么,顾岚泽突然有种阮恩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错觉。

    他偏头追随阮恩楚崭新的目光,问:“想不想学点什么?”

    阮恩楚回望他,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顾岚泽说得详细些:“去学校还是在家里都可以,先学一点简单的东西,以后就可以看带文字的书,感兴趣的话也可以去做一些你擅长的运动,你应该多多锻炼身体,才不会那么容易‘冻坏’。”

    听完顾岚泽的提议,阮恩楚眨了下眼睛,反问:“我擅长的?”

    “嗯。”顾岚泽说,“或者你喜欢的,都可以。”

    但是很多运动都是危险的,识字更是天方夜谭,最爱他的父母都不让他去接触那些东西,他怎么可能做得到。

    顾岚泽像能听到阮恩楚的心声,直言:“有我在,不会让你受伤,学习的难度对你来说也是未知的,你想的话先去试一下,不行再放弃就好。”他认真看着阮恩楚,似是忆起什么,说,“你不是挺喜欢射击的吗,我让姜屿教你。”

    阮恩楚也想起在曼城的捷信靶场射击的那一幕,顾岚泽怎么会看出来那个时刻他的心情,当时他们明明并不相熟。

    现在又为什么假惺惺地让他做这些事,信誓旦旦地鼓励他,说什么不会让他受伤的话,但他身上的伤明明都是他造成的。

    “不用了。”阮恩楚突然快步往前走,慌张的样子像急于逃离某种情绪。

    顾岚泽追上来:“怎么了?”

    说话间的雾气挡住了阮恩楚眼里的躲闪,顾岚泽只能问:“又怎么了?”

    阮恩楚口是心非:“你不用自作主张,我什么都不喜欢。”

    车灯打过来,陶山下车开门,顾岚泽无奈道:“先上车。”

    往车边走的时候阮恩楚看到自己来时的脚印,正在被新一层薄雪覆盖,他收回视线,在心里发毒誓必须忘记今天。

    除此之外还要牢牢记住顾岚泽对他做过的所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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