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一直沉默的萧鹤雪突然唤道。
众人都看了过去。
万君谦柔声问:“怎么了,鹤雪?”
对于这个徒弟,万君谦的态度很是柔和。
萧鹤雪放在桌沿上的手不安地攥了攥,希冀地看向万君谦:“师尊,我的洁羽忘记放在哪里了,您知道吗?”
万君谦疑惑地看着他:“你自己的本命法器你忘记在哪儿了?”
萧鹤雪摇摇头。
万君谦轻叹一声:“修者的本命法器是自己的半身,你自己要惦记着,连这都能丢,谈什么得道……”
萧鹤雪的脸上泛起不好意思的红晕,不知怎么和自己的师傅解释。
还是巽风打断了万君谦的絮叨:“孩子是失忆了,什么都记不住了,能想起个名字就不错了。”
万君谦猛然抬眼,关切地看向萧鹤雪:“失忆……怎么回事儿?”
萧鹤雪在师父的注视下,有些退缩,头低了下去,不敢与她对视:“忘记了。”
巽风:“都过去的事儿了,具体详情我们都不太清楚,不重要。”
万君谦不是一个揪住不放的人,再关心,听他这么一说,也没有往下问原因,但还是蹙着眉问道:“那你还记得多少?”
萧鹤雪说:“一些小时候的事,还有我的名字,和我的法器,一些功法……”
说了这些后,萧鹤雪更加羞愧,死死盯着桌上的杯子。
万君谦等了等,发现没有下文,问道:“连我都不记得了?”
萧鹤雪小声“嗯”了一声,不再做声,但能看出他想将脸都埋下去。
巽风见萧鹤雪一脸愧对师傅的样子,打圆场:“好了好了,现在忘了,总会想起来的,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孩子能回来是最好的。”
宋时岁平静地看过去,若有所思。
万君谦扶了下额头,叹了口气:“就在后山,你走之前自己将它锁在后山,自己去拿。”
“是,师尊。”萧鹤雪应了一声,恭敬地低着头,看不见表情,起身就要走,还是巽风拉住了他。
巽风道:“孩子都失忆了,路也记不住,一会儿再去。正好我们是想过来找一些登仙存在的证明。”
巽风说着,看向宋时岁。
宋时岁怀里的白亦被毯子盖的严严实实,连缝隙都没有漏出来。
巽风到嘴边的话没有说出,卡了一下,满脑子都在想,这不闷得慌吗?
宋时岁仿佛没看到巽风的眼神,只是对万君谦说道:“我们打算撰写一本有关于修仙史的书,登仙宗作为当时的重要组成,却没有什么史料,我听说巽前辈与您交情匪浅,特地拜托他,希望您不要见怪。”
万君谦沉迷修炼,不怎么接触外界,也不清楚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应了一声,眼神却看向巽风:这是?
巽风的注意力从那毯子上转走,虽然不知道宋时岁要干什么,但还是配和着:“对,现在都重视历史,我的事儿都被他们拿去改编了。”
万君谦点点头:“史官?”
宋时岁笑道:“您这样想也没错,我法力不强,只能记录记录历史,发挥些作用。”
说着,似乎还有些遗憾:“像您这样修为高深的人,在修真界德高望重。我们这些修为低的,也只能做这种用处不大的事情,也不知道对异调局有没有什么用处。”
万君谦不会安慰人,但还是努力组织语言:“不,你们做的事情意义不小,异调局总要有你们这种人才。”
边说着边起身,语气有些急促:“我先带鹤雪去拿他的本命武器,你们在这里等一等,等我回来再聊。”
衣角彼带起不小的弧度,眨眼间万君谦便走出众人的视线,萧鹤雪只得跟上。
屋里只剩下了两人和沉睡的猫。
巽风想追出去,却被宋时岁叫住了:“还沉浸在过去?”
巽风沉默。
宋时岁腾出一只手点了点桌上的杯子,杯子里的茶水瞬间消失。
“镜花水月,皆是虚无。”
巽风掩面:“但她就和真的一样。”
宋时岁察觉到巽风的情绪不对,现在跟上那个“万君谦”,也解决不了问题,巽风一定会拦着他。
他们本该在刚刚见面是就戳破幻象。
这里不止有结界,残影本应该重复着动作,但能对话,像真实存在的人,就说明这里有着不寻常的东西,而核心就是那最鲜活的。
“我已经再也见不到她了,现在的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有着她的容貌和性格,我很难下定决心。”
男儿有泪不轻弹,连死亡都没让他屈服的人,泪水在他的眼眶中打转。
巽风将眼镜摘下,整个人伏在桌上,连埋在手臂中,除了呼吸有些急促,没有其它动静。
也就是几息的功夫,巽风重新将眼镜戴上。
“走吧,我们去看看那是个什么东西。”
明明两人与萧鹤雪他们离开的时间相差并不多,但巽风和宋时岁却没有跟上。
“他们有走这么快?”巽风不可思议的地问道。
宋时岁:“那东西的幻术也不是一般人能识破的,我们被误导了。”
“你怎么知道那不是灵脉产物?千奇百怪的事情见得多了,怎么就肯定是有人捣鬼?”巽风问道。
在问出这个问题时,巽风就已经确信那“万君谦”不是什么自然生成,但情感上仍然不愿意这最后一面竟然是被人算计。
别问,主要因为丢人,为了万君谦哭不丢人,但被人算计还这么真情实感……
万君谦如果活着,这事儿能当每一次的下酒菜。
“感情太深,乱了方寸。”宋时岁说:“最开始的几句话,鹤雪就知道是假的,甚至他还知道是谁。”
“那他……”巽风一惊,转而是担心:“这孩子怎么不说,咱两不比他修为高,怎么要自己一个人去逞强。”
宋时岁没有回应他的焦虑,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在你的心里,万君谦是一个不顾众生也要飞升的人吗?”
巽风突然卡壳:“……什么意思?”
“维持这么大规模的结界需要不少的灵力,百年过去仍然如此浓郁,这处结界里有着灵脉精华。”
灵力精华是灵脉的一部分,体积小,能生成灵气,能被吸收,更重要的是能使灵脉再生。
只要灵脉精华没有彻底消失,灵脉就不算被破坏。
万君之乱最主要的罪行就是破坏灵脉。
“不管是记载中的万君谦,还是你们口中的万君谦,似乎都是剑修,这里如此大且精妙的结界,在人界没有第二个。”
当年的万君之乱,真的是因为万君谦想要飞升吗?
……
“万君谦”和萧鹤雪已经到了后山,一路上萧鹤雪都没怎么说话。
“万君谦”有些奇怪,萧鹤雪对外人话少,但对自己的师傅却并不是什么沉默的人。
但转念一想,失忆了很正常。
山前流水潺潺,郁郁葱葱,山后却白雪皑皑,冷风刺骨。
“万君谦”在前面带路,雪花沾染在她的衣袍上,密密麻麻,令人不适。
萧鹤雪将手按在法器之上,有了一丝心安。
两人走的时间不短,宋时岁和巽风却没有找过来,萧鹤雪明白只能靠自己了。
“万君谦”察觉到身后之人的步子慢了下来,转头关心道:“怎么了?是有些累吗?”
萧鹤雪怔怔看过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冷。”
“万君谦”将自己身上的衣袍脱下,走到他面前,给他披上,如同过去那样,牵起他的手:“走吧。”
衣袍上身的那一瞬,上面的雪花被抖落。
萧鹤雪看着两人间牵起的手,突然露出了笑容。
带着怀念与悲伤。
“师尊,你还记得我们前院种下的树是什么树吗?”
“不是梅树?就在那儿长得呢。”“万君谦”不明白他问这个干什么,在记忆里找了一圈,回答道。
“我想种到新家。”
“你不回来住?”
“我长大了,长大就要离开了。”
“确实,你现在的修为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师尊是怎么知道的?”萧鹤雪站定,松开了“万君谦”的手。
“这里的结界都是你布置的……”
看着萧鹤雪似笑非笑的样子,“万君谦”的脸色突然变了:“你没失忆?”
“不,只是想起了一部分。”
两人已经到了结界的边缘,再往前几步,就是萧鹤雪的本命法器。
结羽是一只银白色的罗盘状法器,此时正微微都抖动,像是在和他打招呼。
“如果我真的失忆了,我亲手布下的封印就要被我解开了。”萧鹤雪叹了口气:“你真的和师傅很像,像到我都想听你的话了,如果你不是这里面的东西,我还是很想将你当做师尊的。”
世人皆知万君谦是天下最强的剑修,却不知她的徒弟是阵修。
结界是阵法的一种,整个登仙宗的结界,都是萧鹤雪一人所设。
包括后山的封印。
“万君谦”死死盯着他,眼晴慢慢变为黑色,邪魅一笑,声音从清脆的女子声线,慢慢沙哑,不辨男女:“我们并没有过多接触,你是怎么知道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