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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初相识

    第四章

    扬州城,李凌霜幼时曾随圣人来过。彼时他尚且是有乳娘的小小郎君,走动皆在车马中吃着糕饼点心。经年过去,扬州越发繁华昌盛,他却是孤身一人再入江南。

    不同于长安坊市相交,扬州商贩沿河道绵延数里。正值晌午,烈日高照,人群依旧熙攘繁华。不止米面粮油,更有满篮子的鱼虾鲜货。长安路远,平素尝不到白水鱼虾,纵然是李凌霜爱吃,此刻也分不得半分目光。

    李凌霜牵着那匹瘦马穿过人群。这马与他相处几日,似乎生出几分情谊,频频侧首望他。李凌霜叹息,抚摸着小瘦马的鬃毛,自言自语道,你身量纤细,虽还不知你公母,便先叫你纤纤罢。

    纤纤打了个响鼻,好似听懂了话语。

    接连两次追杀,从长安一路到扬州,李凌霜深知东宫早已不是密不透风的铁桶。此番进城,须得自寻方法,将消息传给陛下。

    此刻他站在码头前打量再三,确定这里便是应声舫。

    这画舫庞大,自岸上登船要走上两个连梯。两旁更有鲜花盆景不断,奢靡之巨令李凌霜都微微一叹。

    李凌霜将缰绳递给岸边劳作的小厮,那小厮瞧他面皮白净稚嫩、周身气度不凡,立刻热情道:“郎君不曾来过?可要小的介绍一二?”

    李凌霜挥挥手,丢出两枚碎银:“将马喂饱些。”

    那小厮接过银子,心中冷哼。

    此人看着富贵,平素不知克扣多少自个马的吃食,养的这样瘦弱,还要到青楼里来呈威风。

    三年前,李凌霜随贵妃出游洛阳,贵妃曾对他说过,民间侠客倘若落难,都会去驿馆客栈、酒肆青楼之地。此处鱼龙混杂,消息灵通,敌人便是进来搜查,一时半会也不得结果。

    接着,贵妃便说起幼年时在洛阳与家人失散,曾被一酒楼女子所救。后来飞黄腾达,她也不忘扶持救命恩人,眼下酒楼招牌名声大噪,便是扬州城也有其分号。

    便是这应声舫。

    李凌霜咬牙进入。

    无论从哪方讲起,倘若叫东宫知晓,便是将他腿打断也算轻的。那些女子见他生的俊俏,无一不伸手招揽,见他无动于衷,又失望作罢。

    李凌霜只觉在花丛中穿梭,一片脑热眼晕。他到底年轻,只知道朝二层的雅座包厢看去,然而隐在角落瞧了半天,却看不出执掌大局的所在。

    思量片刻,他从衣领深处掏出一块令牌扣在手中。

    此招险峻,求援贵妃,国公府必先得晓消息,届时还不知后果几何。何况他虽直觉刺杀并非国公指使,然而眼下这情形,并非知晓谁使阴招,便能将另一方摘除干净。

    可眼下也无他法,裴瑜麟尚不知几时能走马上任,任期途中不出变故便已是万幸。

    正当犹豫之际,一素衣低髻的中年女子自暗处走出。这女子面容普通,但衣饰却不凡俗。与李凌霜相见,先向他一福身,待起身后才低声道:“郎君便随奴来。”

    李凌霜的目光自下而上一扫,但见那中年女子面容平和,举止从容,似乎并非恶意。他点了点头,跟随她穿过曲折的走廊,最终来到一间幽静的雅室。

    雅室中陈设简朴,却透着一股雅致的气息。中年女子请李凌霜坐下,随后轻轻关上房门,转身面对他。

    “公子所求,尽可畅言。”

    中年女子取出一块腰牌,放于茶盘一侧。

    李凌霜微微一怔,旋即轻笑。

    “某便不能是来狎妓取乐吗?”

    似是看穿他疑惑,中年女子也嫣然一笑。

    “郎君既来了,便不能白白地走,奴这便去挑两个好姑娘。”。

    应声舫内灯火辉煌,姑娘们或轻纱蔽体,或彩衣飘飘,纷纷从内堂走出。她们或抚琴低吟,或翩翩起舞,每个动作都极尽风雅之情。

    李凌霜撩帘打量片刻,终是扬了扬眉道:“免了。”

    闻言,老鸨展颜一笑,语气坚定道:“公子放心,所言必达,绝不从旁泄露。”

    李凌霜便不再搭话,两指捏起闻香杯来回把玩嗅闻。

    这话透露着些许讯息。

    贵妃此时与国公割席,似乎是个好兆头。

    他深知,即便消息能够顺利传回,长安城中的局势也未必能够得到根本的扭转。

    地方势力盘根错节,这场阴谋早已笼在朝野上头,笼罩在金龙之上,只待时机成熟,即可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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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从舫中离开,已近戌时,纵然扬州府天高皇帝远,沿道也已无甚人烟。沿街民众神色匆匆,皆提着鱼篓菜筐埋头回家,无意与金吾卫打交道。

    李凌霜头戴斗笠,步履匆忙。

    他须得连夜赶回润州府。

    润扬两州隔运河相望,倘若走水路,不消半日便也到了。只是临近宵禁,路上行人一举一动皆是惹眼。避开一队金吾卫视线,李凌霜拍了拍纤纤的脖颈,翻身跃上。

    那小马倒也争气,腾空一瞬便向前一跃,立时朝城门奔去。蹄声如雷,尘土飞扬,仿佛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城门守卫见拦截不得,只得仍由这神骏小马顺利通过。

    润州府军内,秦贞晖轻轻地转着一枚纤细玉戒指。

    烛火摇曳,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在斑驳的墙壁上,显得孤寂深邃。

    他当然知晓李凌霜并非探亲。桌上摊开的地图,扬州与润州的位置被圈画标注,两地之间的运河犹如细长的银带,连接着两座城池的命运。

    秦贞晖的指节轻轻滑过那条线。

    他虽是润州府请来的教习,此番出山也不过是替师兄还一分人情。出山之前,师兄便反复告诫,一干琐事皆与自己无关。如今朝廷满是风雨欲来之意,李凌霜出现之时身负重伤,身份模糊不清,若换作旁人,早定了细作之名先上审讯。

    秦贞晖取下这枚纤细的玉戒,灯影将圆环投射在桌案之上,宛若一轮满月。

    云台四剑,乃天下剑法之大成所在。

    四剑之名,却非同门师兄弟。大剑与二剑,原本是游历四方的侠侣搭档。然而,大剑云心在年轻时为了助圣人登基,犯下重罪,杀戮无数,不惑之年便已离世。

    自从云心涉足朝政,二剑长清便选择隐居修行,只在江湖中出现难断的不公事,才会挺身而出,铲除奸小。

    三剑束今,正是长清的弟子,他品行温和,正直无邪。有师伯师父为鉴,自然深知政治是一滩化不开的淤泥,因此教导师弟贞晖,绝不可与朝堂有所瓜葛。

    秦贞晖打量着这枚玉戒。

    这戒指不过掌心大,却兼有阴刻阳刻,刻着一条腾云驾雾的小龙;玉料虽小,却莹润透光,触及生温,绝不是凡品。他曾问过师兄这玉戒指来历,束今只说,本就是你的物品。

    此等纹样,或许已算得上大逆不道。然而秦贞晖毫不在意,又将其戴回指节。背靠独步天下的剑法,便是有人能瞧上一眼他手上纹样,下一秒便也死期来临。

    正在此时,大帐的帘幕被一把掀开。

    秦贞晖挑眉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李凌霜。

    嘴唇发白,额冒虚汗,左臂衣袍的血一路渗到肩头。还不待秦贞晖有所动作,李凌霜便扑通一声单膝下跪,双手抱拳。

    “末将......归队......”

    说罢,两眼一翻又倒了下去。

    秦贞晖走到李凌霜面前蹲下,两指探了探李凌霜的鼻息。

    装得倒像。

    然而秦贞晖并不揭穿李凌霜卖力的表演。他没再多言,叫了个兵士把李凌霜搬上床榻,便端坐桌前,自顾自读书写字。

    起初,李凌霜只想着做戏要做全。以秦贞晖的功力,看出他在演戏并不叫人意外,然而秦贞晖肯配合李凌霜做戏给营中他人看,这也是李凌霜试探的一部分。

    此人倒也不如传闻中那般不上道。

    从前在东宫上学,李凌霜便听师父们说过,云台三剑四剑俱是脾气古怪之人,与官家不是一路。若安分守己不惹事也罢了,倘若还要生事,官府绝不能容了他们。

    那时他便问小师父,是如何的脾气古怪,还能叫你们这些人都有所耳闻?

    小师父道,秦贞晖刚出师时,曾路遇贼人偷窃农户米粮。那户人家见他佩了剑,便央求他追回粮食。

    秦贞晖道,为何要追?粮食没了再种就是,窃贼也要养家糊口。

    农户便道,糊口的粮食倒也还有,只是那些本是用来缴纳官府税收,现下叫人偷窃,一家老小免不了要常常饿肚子。

    秦贞晖道,那便不缴,带着粮食逃跑就是了。我若追回米粮,那人也要忍饥挨饿,究竟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农户错愕异常。好在这事叫许多街坊看了去,县令听闻后免了那家子一年赋税,结果倒也不算坏。

    李凌霜盯着秦贞晖端坐的背影。

    习武之人往往定力超群。秦贞晖自打在桌前坐下,便再也没挪过半厘。

    他脖子不痛么......

    李凌霜如此想着,便活动了两下脖颈,冷不防扯到左肩箭伤,瞬间冷汗直冒,疼得龇牙咧嘴。

    他无意在润州府军惹人关注,便不想尽快痊愈归队。须知人可假装射箭不稳,然而本能习性却改不得,长此以往必露马脚。因而回营前,李凌霜对着左肩伤口狠狠一扯,叫本有些愈合的裂缝又冒出鲜血。

    也不知这些江湖剑仙,素来都看些什么书......

    这是沉沉睡去前,李凌霜盘桓心中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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