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出房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等了许久的凌御,以及后面正往这边走着的怀中抱着孩子的林婉清和跟在后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昭月皎。
“哟,这是忙完了?舍得出来了?”凌御见两人的模样,笑了笑,一副了然的模样。
昭九渊轻扫一眼凌御,没有做声,问道:“他们都出城了?”
说起正事,凌御也不再调笑,点头,望向城外的方向,目光染上悲凉,“今日凌晨,丰登城被丧尸围困,华无兵一直都守在城门,这一次,自然也是他冲锋在前。
至于华府里的那几位,除了华弃剑倒是都没有动作。”
林婉清抱着孩子赶到的时候,只听到了华无兵这个名字。
她来这里的时间不长,但丰登城大城主华无兵的事迹她还是听过的,此人可以说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守住了整个丰登城,这样的人,这样的魄力与胆量,若有机会,她倒真想见识一番这样的人物。
收回心中的思绪,林婉清抬眼看向凌御,回来之后,她其实也想明白了,感情一事,终归是强求不得。
更何况危机当前,那些许的悸动不足为道,这般想着,眼中涟漪渐渐消散,没入眼底深处,开口道:“凌将军,这是那个孩子,说来奇怪,这孩子前几日明明还好好的,但今日一早被吵醒之后,却气息微弱,甚至……”
说到这里,林婉清将襁褓中婴儿的小手举起,原本浅白幼嫩的指甲已然变得坚硬漆黑,甚至那上面还带着一股阴森可怖的气息。
原本落在后面的昭月皎惊呼一声,凑上前想要观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林婉清伸手拦在昭月皎和那孩子之间,“阿月,小心伤到,这孩子的指甲锋利无比,看这样子,这上面恐怕有毒。”
一听这话,昭月皎站在原地没动,“之前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夭殇看着那孩子的手指,记忆却落到了昨天晚上见到王铁蛋的时候,皱眉沉思片刻,结合他和公子之前的推测,当初将这孩子带回来的时候,华弃剑定然是知情的,却没有立刻相认,是为了今天吗?
还是说,这个孩子仅仅只是个意外?总觉得前者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昭九渊牵住夭殇的手,走到凌御身边,看了一眼对自己的变化一无所觉的婴儿,开口道:“这孩子的情况,可是和阿殇昨晚所见一样?”
夭殇点头,华宁,王铁蛋,还有这个孩子,他们三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今日凌晨开始的丧尸围城,真的是冲着他们来的吗?或者说,不仅仅只是冲着他们来的?
“公子,我们得立刻去城门。”
不管是为了丰登城的百姓,还是为了他们自己,他们都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一听这话,林婉清率先出声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不行。”凌御看向一直站在林婉清身旁,除了刚开始问过几句就再没有开口过的昭月皎,“你要留下来保护公主,如果城墙那边出现什么问题,城内的百姓也需要一个城主府的人来稳定军心,更何况华宁和那个姑爷还在城主府内虎视眈眈。”
林婉清虽然想要奔赴前线,但凌御说的并非没有道理,点头应下。
眼角余光忍不住从凌御脸上飘过,低头压下因为刚刚凌御的话泛起的涟漪,即便决定要放下,可总会在一些不合时宜的时候,给自己那么一丝幻想,原来,他竟然真的是对自己没有丝毫情意。
心中苦笑,林婉清啊林婉清,直到现在你还看不清吗?在那些他为他的妻子失声痛哭的夜里,你就应该明白啊!
昭月皎半垂的视线一直落在昭九渊和夭殇互相交握的手上,强迫自己从那上面移开视线,昭月皎直视昭九渊的眼睛,“那九哥呢?也会留下吗?”
昭月皎并没有遮掩自己眼神中的敌意,故而,在场的众人都有所察觉,不过转念想到二人毕竟是兄妹,凌御抬腿往外走,“你们先聊,我出去等你们。”
直到房间里只剩下兄妹二人,昭九渊无奈叹了口气,能忍到现在,也算是有些许进步了吧。
“说吧,你想说什么?”
昭月皎眼眶泛红,“九哥,你,你和阿殇,你们……”
“是,我们在一起了,我们彼此心意思相通。”昭月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昭九渊打断。
虽然答案在自己的意料之内,但昭月皎仍然不甘心,“这不公平,不说你们同为男子,阿殇分明什么都不懂,你仗着他不懂便诱他,骗他,分明是卑鄙行径。”
昭九渊知道昭月皎想要说什么,他也知道自己卑鄙,将一个原本干净的少年染上污秽,若是在昨晚之前有人站在他面前说他卑鄙,无论是谁,他都不会让他活着走出这间屋子。
因为,他也这般认为的。
但现在,昭九渊看向昭月皎的视线只是带上了一屡警告的寒意,“阿月,今日留你下来,是希望你知道,我同阿殇彼此心意相通,并无卑鄙行径,无论你对阿殇有着怎样的心思,念在你我兄妹之情,我不会做什么,但我希望,这件事就此为止。”
昭月皎冷笑一声,“凭什么,九哥,你自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凭什么就不让我争取自己的幸福?”
见昭月皎态度坚决,昭九渊低眉垂眼,轻蔑的视线打在昭月皎的身上,轻笑一声,似是在笑眼前人的不自量力,“凭什么?就凭你没有同我相争的资本,就凭你连出宫都能落入流民之手,九死一生,就凭你弱小到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我的好妹妹,你拿什么来同我争?皇帝的宠爱吗?”
昭月皎久久没有说话,眼见昭九渊就要离开,咬牙道:“父皇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我会求父皇赐婚,父皇不会拒绝我。”
话音落下,昭月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只觉得自己忽然喘不上来气,细嫩脆弱的脖颈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落入了昭九渊的手中。
“九,九哥,咳咳,放,放手。”
昭九渊收紧手中的力道,冷声道:“阿月,是不是九哥这三年不在外界行走,让你忘记了九哥可不是真的会顾惜什么亲情的人?”
昭月皎的眼角泛出泪花,忽然想到了多年前自己跟在太子哥哥身后见到的九哥,具体是因为什么事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满地的血,断指残骸遍地的景象无比骇人。
太子哥哥骗她说那只是梦,她也就信了,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当年的不是梦。
除了太子哥哥,他们这些兄弟姐妹在他的眼中恐怕同当年地上的那些断臂残骸没有什么区别吧。
察觉到昭月皎的变化,昭九渊松开手,脸上的冷酷也消失不见,“想明白了?”
昭月皎虽然心中不甘,但也不敢真的触怒自己眼前这位九哥,藏起眼底的愤恨,垂头低声道:“阿月知道错了。”
声音低的几乎微不可闻,昭九渊也不是真的想听昭月皎的忏悔,转身离去,“阿月,你爱的是他能给你的保护,说到底,你不是爱他,你只是更爱你自己罢了。”
昭九渊的话随着其背影的消失传入昭月皎的耳中,似乎是说中了什么,昭月皎的眼底漾起一抹无措,不过很快便被心头的不甘压下。
盯着昭九渊离开的方向,心中暗道:九哥,自古以来,无论是祖宗礼法还是男女阴阳,都在昭告她和阿殇才是最合适的,即便你们彼此心意相通又如何,男子同男子,怎么比得上男子同女子之间的敦伦快乐呢,阿殇一定会是她的。
看到昭九渊出来,凌御悄悄地扫了一眼旁边的夭殇,“解决完了?”
昭九渊点头,“嗯。”随后,视线落在一直乖乖站着等着的夭殇身上,阿殇,只能是他的,谁都不能抢走,就算是祖宗礼法,那也不是一开始就存在的,他们之间无需被这种东西束缚。
“阿殇,我们走吧。”
却不想,夭殇却神色纠结,拽住了昭九渊的脚步。
“怎么了?”
夭殇抬头,“公子,这次我和凌将军去就可以,你不会武功,城外被围困,公子会受伤。”
昭九渊笑了笑,“无妨,我会保护好自己的,阿殇相信我,我不会受伤,更何况,慕隐也在城墙,不会有事的。”
夭殇知道慕隐是昭九渊的暗卫,武功不弱,再见昭九渊神色坚定,想了想,便也不再阻挠。
林婉清适时出声,“殿下,将军,马匹已经备好,现在即可出发。”
此时的丰登城门,炮火纷飞,到处都是焦黑的土地,蠕动的黑色尸块下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冒出来的锋利爪牙。
守在城门的有原本的守城卫兵也有自发组织前来的百姓,夭殇看到了自己入城的时候见到的那个小贩,那小贩的脸上已经脏污到看不清楚原本的模样了,只那额头间的发带格外显眼。
从凌晨到现在,不过只是几个时辰而已,虽然城门仍在,百姓卫兵狼狈不堪,但让人欣慰的是至少都还活着。
这样想着,夭殇将昭九渊安置在高处,和凌御对视一眼,两人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掠去。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昭九渊眸色幽深,如果真的和他们所想的一样,恐怕,现在,才是这场杀戮的开始,但,在知道真相之前,他们却,不能不来。
想到这里,昭九渊周身迸发出凛冽寒意,华弃剑,今日整个丰登城所付出的代价,终将从真正的幕后主谋身上讨回,一个,他都不会放过,
站在高处的昭九渊轻易地就将下面的战况收入眼中,原本聚集在城墙下的丧尸越来越多,攻击性也越来越强,速度越来越快,仿佛是受到了什么召唤一般,渐渐地,几乎已经漫过了城墙。
即便有火药,但丧尸无知无觉,数量众多,也只是螳臂当车。渐渐地已经有人开始倒下,一个,两个,越来越多的人倒下又站起,加入敌方,城墙的防卫也越来越吃力。
亲手杀死自己战友的痛苦呐喊,被亲人生吞血肉的绝望弥漫在斑驳的城墙,紧紧地攥住了这个传说中的城池。
昭九渊想起自己的那个兄长,通红的眼睛染上血丝,若是让他见到这幅景象,恐怕会愤怒到将背后之人千刀万剐吧,转念一想又觉不对,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想到这样残酷的刑罚,这些事,还是让他来吧。
这天下江山,黎民百姓,他既然承诺会帮他守着,就不会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