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出门？”

    贝尔菲戈尔一觉睡到了大中午，打着呵欠从房间里走出来，刚好看到斯库瓦罗站在玄关处，正在对着门口的穿衣镜摆弄自己的头发。

    那头泛着金属光泽的银色长发被他仔细地梳理整齐，又用发绳仔细地绑在脑后。听到贝尔的声音，他转过头来，贝尔顿时发现他还往鼻梁上架了一副细框的黑边眼镜。

    这副眼镜给他平添了几分书卷气。仿佛一下就从狂放不羁的乐队主唱，变成了一个古板的老学究。

    就连衣服也换得很正式，宽松的白衬衣，高腰黑长裤，扣子规规矩矩地从最下面扣到了最上面，和他昨晚上那件银色破洞流苏马甲大相径庭，颇有几分时下热门的“办公室海妖风”的感觉。

    “？”

    贝尔菲戈尔有点怀疑自己没睡醒，他更加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在脑子里算了一下日期，确定今天是周五：“穿得这么正式，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滚滚滚。”

    斯库瓦罗冲他摆摆手，没好气地骂了两句，音量倒是还是和之前一样大：“吃饭的问题自己解决，冰箱里有菜。老子要去开家长会。”

    贝尔菲戈尔一下子清醒了。

    开会？

    开什么会？

    家长会？

    ……家长会！！

    ……谁的家长会！！！

    他极其惊愕地看了一眼斯库瓦罗，随即又很快了然，好吧，他们这种玩地下乐队的男人，中学或者大学时代犯了错生出个小孩子来这种事情，似乎倒也挺常见的，没必要大惊小怪。

    只是没想到斯库瓦罗看着浓眉大眼刚正不阿的，竟然也有如此年少轻狂的时候。贝尔菲戈尔顿时来了兴趣，胡乱抹了一把脸追上了他：“等等，王子跟你一起去！”

    他嘻嘻笑着，斯库瓦罗烦不胜烦，只能把他带上一起。

    昨晚夜深了没注意，今天白天开车出来，就能发现这套房子本来就坐落于本地著名学区之中。贝尔菲戈尔趴在窗边往外看，楼底下就是一座入园费高达五位数的附属幼儿园。

    是这里吗？

    脑海中刚冒出这个念头，斯库瓦罗就一脚油门，目不斜视地路过了学校。

    不是幼儿园？贝尔菲戈尔略有疑惑，紧接着，本地某重点大学的附属小学就出现在了路口处。

    “是这里吗？”的想法在脑海中冒出了第二次，贝尔菲戈尔扭头，发现斯库瓦罗毫不犹豫地打下方向盘，从另一个路口蹿了出去。轿车上了出城的大道，车速越提越快，在吃罚单的边缘上来回徘徊。

    “？”

    贝尔菲戈尔眉头一皱，隐约感觉事情不太对劲。

    斯库瓦罗开车开得飞快，跟后面有狗在撵一样，一路风驰电掣杀出城区，停在了一所寄宿制的私立学校门口。

    宣传栏上写着，这所学校是从幼稚园到高中的十五年制。看清这点后不知道为何，贝尔菲戈尔无端地松了口气。

    斯库瓦罗轻车熟路地将车开进了学校的地下停车场，带着贝尔一道坐电梯上到操场上。他走得也飞快，贝尔跟在他身后，眼睁睁地看着他穿过了幼儿园的操场，从小学部的教学楼前路过，最后大踏步走进了中学部。

    中学……

    贝尔菲戈尔一向自认为，作为一位真正的王子，已经很少有让他觉得震惊的事情。

    但此时此刻他还是不得不承认，他的心中，泛起了不小的波澜，不对，岂止是不小，简直是巨大的波澜！

    “斯库瓦罗，你多少岁？”

    贝尔扭头问道。

    “二十二，怎么了？”

    斯库瓦罗大步流星地上楼，连眼神都没分给他一下。

    贝尔菲戈尔没有接话，他疯狂地头脑风暴起来。都能上中学了，这孩子起码得有个十二岁……二十二岁！！能有个十二岁的孩子！！这还是人吗！！

    斯库瓦罗对他刘海下震惊的眼神一无所知，他熟悉地上到三楼，走进了一间平平无奇的教室。贝尔菲戈尔怀揣着不可置信的心态，跟着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

    最令人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还真有个学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路小跑到了斯库瓦罗面前。

    而且看年龄，她绝对不止十二岁。

    贝尔菲戈尔都有点嘻嘻不出来了。还好长长的刘海把他的表情遮挡住了一大半，让他还能假装镇定地抬头看了眼门口的门牌，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初三一班。斯库瓦罗看着年纪轻轻，孩子竟然都上初三了！

    神奇的孩子是个女孩，梳着长长的马尾辫，纤细的身材笼罩在麻袋一样的校服里。看向贝尔的目光清亮，透着点好奇但不多。

    她长得和斯库瓦罗不算很像，和对方那张完全西欧人的面孔比起来，她看起来是个彻头彻尾的亚洲人，只有当她侧过头时，才能从高挺的鼻子和饱满的额头上，隐约看出一点西方血统。

    斯库瓦罗和她聊了几句，就是简单的过得怎么样、零花钱够不够用之类的问题，这孩子都很平静地应了。斯库瓦罗顺手又把贝尔菲戈尔揪过来，省略了前因直接给出后果，“这是贝尔菲戈尔，新来的贝斯手，以后他就和我们住在一起了。”

    夏悠——斯库瓦罗是这么叫她的——还是也没什么反应，她毫不惊讶斯库瓦罗到处在外面捡人的事情，就问了一个问题：“那他睡在哪里？”

    “你的房间。”

    夏悠稍稍抬了下眼皮，对有素未谋面的异性占据了自己床铺这件事，显露出一种和年纪不相符的漠不关心：“哦。”

    斯库瓦罗的暴躁和她的冷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贝尔菲戈尔忍不住想，她看起来不像是亲生的。

    “夏悠。”所以他也就毫不客气地问了，“你几岁？”

    夏悠拿余光瞥他，视线在他的金发上停驻了一会，又一点点往下挪，看了看他被金发遮住了大半的脸，也没对这个陌生人直呼自己的名字表达出什么不悦：“十四岁。”

    贝尔菲戈尔眉头一皱，这也实在是太超过人类生理的极限了，不像是斯库瓦罗能办到的事情：“你是他的什么人？”

    夏悠的眼珠微微往上抬了点，她有一双夜幕一样的蓝眼睛，思索着回答了他：“大概……应该算是侄女？有点血缘关系，但是不多。”

    她用最简单的语言讲完了缘由：“我的亲生父母去世了，在去福利院和跟着他之间，我选择了后者。”

    “嘻嘻嘻嘻嘻。”只听了前半截贝尔菲戈尔就笑了起来，毫不在意对方的心情，“真巧。王子的父母也去世了。”

    这句含着挑衅的话也没能让夏悠的表情发生多少波动，她礼节性地翘了下嘴角，以示自己听到了。随即又朝贝尔菲戈尔点了点头，没头没尾地说道：“恭喜你。我从小就在乐队后台跑了。”

    “嗯？”贝尔菲戈尔歪了下头，一时没想出前后两句话之间有什么联系。

    夏悠很肯定地看着他：“所以中二病和神经病我都见得太多了。”

    “？”

    贝尔菲戈尔一点一点地收敛了笑意，感觉自己很是不爽：“你想死吗。”

    夏悠撇过头去，不再理他，又和斯库瓦罗聊了几句，回教室拿了自己的书包，蹦蹦跳跳地和他们一起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