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在他古朴的观念里也只能接受采集队“失败”的结局了。
于是在大树几人带着明晃晃的食物出现时,他的脸色显得那么多彩。
仿佛打破了世界观一般的呆滞。
围观的兽人们看着这样滑稽的一幕,不由得哄笑起来,向岩草破碎的心灵上撒盐。
岩草的动静太明显了,季云轻笑,或许是见过不少尔虞我诈,他竟然觉得岩草这样明目张胆的针对喜剧得可爱。
“我们吗?这次我们运气可好了……”
当然,这点微妙的言语上的小刺并不是每一个兽都能感觉出来,大树已经兴奋得分享起捕猎的每一个细节。
“所以最后我和季云一下子就打到一头石羊啦!”
大树的口才很好,这样平淡的捕猎也被他描述得跌宕起伏,让不少胆大的兽都觉得背后一凉。
季云做为亲历者都听得津津有味。
另一边,唯一“成熟”的兽──远山,正在预备着搬运事宜。
其实也没有什么固定的规程,左右不过自己拿上自己的罢了。
只是为了“集体”,都要再匀一些出来分分。
当然,并不是每个兽人都愿意,可“部落”的约束力就在于此,谁都是从幼崽时期成长,也都会步入年迈,规则里是部落不断延续的基石,再加上捕猎者也有着小小的“优待”,可以优先选择猎物的部位,也能多分得一些食物,在部落里,更是被称赞的“英雄”,慢慢地,就成为了雪豹部落不可更改、无需质疑的传统。
等待大致分配完成,众兽背上猎物,浩浩荡荡地回归部落。
是新的一条路,比来时更加宽广,更适合运输,也是巡逻雪豹领地的最后一程。
石羊在大树的背上,季云手里是被路过兽人强塞的一只兔子,回想那兽怜悯的目光,季云隐约察觉这应该是误会了什么,还在组织语言准备解释,来兽早已潇洒地混入队伍中,再不知所踪。
午间的阳光,闪耀得睁不开眼。
热闹得走在广袤的原野中。
一行兽人挤挤攘攘。
熟悉的广场就这样出现在眼前,族长已等候多时。
像每一次狩猎归来一样,分好食物,匆匆归家,只是每一个纯兽人的心里都记住了弓箭这种武器,记住了亚兽人也能够捕猎大型动物。
散场之前,大树有些扭捏地拦下了季云,他说,记得来参加“祭祀”,笑得狡黠又得意。
好的,伟大的猎人先生。
或许应该叫猎兽?
季云被自己奇怪的想法逗笑,想着家里还有一只嗷嗷待哺的豹加快了脚步。
家里豹对此一无所知,已经恢复成年体的豹趁着这几天复建着对力量的熟悉,复建着所谓“神力”,甚至悄悄松了一口气,终于能够勉强掌握体型的变化,又忧虑着何时对着季云坦白。
虽说欺骗非本意,可是想到季云他总是止不住地心慌。
越重视越胆怯。
不过,神游天外时也未停下手上的动作,他正修理着家里的事务,可又不敢做得太明显,毕竟他在季云眼里只是一只幼崽豹。
挂肉的支架变得稳当,匆匆垒起的火塘也被悄悄加固再复原外表,贮藏粮食的地窖更是重新加修为“豪华版”。
现在只剩下收尾部分,盖回最上面的木门,再小心铺回原本用来伪装的干草就完成了。
木门也是重新挑选的更加粗壮的圆木捆得结实,外观比着原本的模样努力做得粗糙。
只是,盖上去还是有些不对。
晨思考了一下,从洞里翻出斧头来对着木门两端砍去,季云是用斧头砍树的,留下了不少磕磕碰碰的痕迹,而晨自然选择了自己方便的爪子,留下的痕迹自然也完全不一样。
正在豹专心仿造时,季云已然走进。
石羊还在大树手里,季云已经答应等待大树耍完“祭祀”的威风后再取回自己的部分,此次回家可谓两手空空,也就是,格外迅速。
等等?
季云并不近视,绕过最后一个弯道,交错的树影遮挡下,依旧看见似乎有人在自己家的院子里……
挥着斧头!
季云心里一跳,下意识奔跑起来,只剩风声呼啸。
部落里的青壮年都刚捕猎归来,他的山洞本就偏远。
洞里还剩一只小雪豹。
阴谋论的人类脑内闪过无数不好的可能,只想着阻止这一切,全然没想过自己也不过是最普通的只有双手的人。
斧头落在地上。
“季……季云。”
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头上还因惊吓和不够熟练冒出两只大大的兽耳。
完全的雪豹兽人。
季云那一刻大脑轰鸣,带着一路奔跑后遗症,只觉得天旋地转,愣愣地问着:“你是谁?”
“是我,晨。”
晨那个不负责任的亲爹?他回来干什么?晨呢?
一个又一个问题砸晕了季云,不知所措。
“不是那个晨,至少不是你想的那个。”
有些干哑却意外好听的嗓音响起,晨捡起了地上的斧头,小心地观察着季云的神色,慢慢地开始解释,从最初的最初开始。
慌乱地口不择言地将自己的底细透了个明白。
那一刻晨自己也解释不了,为何那么地急切,只觉得有一种冥冥之中的预感,这很重要。
“……所以,就是这样。”
身高体壮的纯兽人低着头,颇有些可怜的盯着季云。
装可怜。
是完全不会让人心生怜悯的长相。
季云狠狠地闭眼,选择了逃避,绕过男人回到了帐篷里,带着风雪躺下。
过载的大脑还回放着刚才的一切,带着眼前的一切也都旋转模糊起来,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也没有任何的情绪。
不过是养的小雪豹成为了成年兽?
记忆从大树编造的可怜身世开始流转,自己的恻隐之心,同居,到刚刚。
应该要怎么办。
我不知道。
在情感与亲密关系中,季云是非常纯粹的白纸。
也许是过于敏感,在还很小的时候,他就那么清晰地感知父母的貌合神离,高考后两人终于结束了那段蹩脚的婚姻奔赴了新的人生,留下一个看似成年的孩子和足够负责的金钱。
于是,他孑然一身地离开了喧闹人世。
现在呢,应该怎么办。
生气吗?愤怒吗?
因为欺骗?因为被蒙在鼓里?因为自己那些幼稚又无数私密的一面被人看见?
而脑内已全然被小雪豹的日常填满。
季云想,他有些不舍,可他无法向前,也无法回头。
就这样怀揣着不安睡去,梦见光,梦见好多人,梦见泡影和背着行囊躲避的自己。
而晨只看见那人的背影,像一抹风坚决地离开。
冬季快过了,可怎么还是这样的寒冷?
他并不好意思就这样空着双手继续打扰,只是默默地做完收尾工作后离开。
季云醒来时,已经很晚了。
乱糟糟的一切,好烦。
身体的后遗症开始慢慢显现,作为脆弱的人类这样的一趟外出,让他的手脚都有些冻伤,回来后又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置,导致季云现在只觉得密密麻麻的疼痛,轻微的绵长的从四肢百骸泛起。
不至于完全的打倒他,却足够限制他的行动。
季云终究还是坐了起来,看着跳跃的火焰出神,拍拍自己一身的寒气,开始思考吃什么呢。
食物带来能量。
久违地开锅,一块又一块的肉排被放了下去,等季云回过神来,已经是两个人的分量了。
为了便利,季云自己的小锅早被生活挤在一旁,架上了更大容量的大石锅,习惯使然,让他忘记了还需要换回,就这样放下了熟悉的分量,看着熏肉在锅里浮沉,季云自己都愣住,无奈地笑了起来。
方法总比困难多,冬日里食物的储存总是要容易些。
就这样煮出一大锅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总能吃完。
食物一点点下肚,胃里的温暖慢慢蔓延至整个身体里,精神也好了一些,季云这才有力气行动起来。
其实晨守家守得真的蛮好,季云怀着大干一场的心情走遍却发现东西都摆放整齐了,需要加固的部分也都加固上了,默默又坐回了帐篷里。
开始收拾起自己,少了一个兽,终于回归熟悉的独处时刻,季云轻轻呼出一口气。
剩下的食物被妥善收拾好,大的石锅里重新烧起了热水,季云打算好好清理一下自己,老实说,这不是个好主意,但是他实在有些受不了了。
没有另一只兽的打扰,季云将自己痛快地擦拭了一遍,裹上了自己所有的衣服。
火光照耀下格外清爽温暖,宽大的兽皮早就被晾在一旁,等待着下一次出门。
不知道冬季还会持续多久。
熏肉还剩下小半,囤积的果子们不耐放,早在最初就被消耗得差不多,只剩些容易保存的红甘果,鱼倒是还有几条,还有些零碎的蘑菇、兔子,然后就是石羊。
已经算是非常充足了,季云盘算着,却又突然想起还有一半是晨的。
是真的需要再出门一趟了。
分家产,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