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生道使

    如今,诸葛嫣没有把握将这几人一起带出去。来的路上她有意识,这里的守卫比她想象的要多,方才那守卫的点穴之法也还算高明。此事最好是出其不意,她目前只是个普通的江湖女子便罢了,若是她陡然“失踪”的事情闹大了,绿筠派的消息如今在江湖上十分敏感,被人发现她是谁,必然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不论是这百里老爷派人将她们转移,还是派人想来解决了她,都不是好苗头。

    不知她留在床铺之上的平安符,秋言可能明白。这是秋言出门拜佛时替她求来的,说是代表着平安,她听她的安排一直贴身存放,这次留下这东西,便是代表她是“平安”离去。

    若是灵越在就好了,她势必能了解她的意思。

    诸葛嫣和几个女子仔细搜查了这几个健硕婆子的身上,没有钥匙之类的东西。她顺着楼道上到这密室的尽头,没有锁眼,看来只是机关。

    她运功试了试,这般重的门,果然不是用武功能随意打开的。

    根据蓉儿几人的说法,这些人几乎是一天只给她们喂一次水食,得想法出去看看。把婆子叫醒,逼着她们打开机关也是个办法,但她不能打草惊蛇,这里有一个密室,就能有第二个,若是其他的女子被转移或被杀害,她哪怕自己能脱身,救不出她们便白来了。

    现如今外面应该已经夜深,她先得稍安勿躁,想办法从这密室中出去。

    她先是让几个女子互相把绳子重新系上,不着痕迹到两个婆子身边解了睡穴,不多会儿她们就会陆续醒过来。然后马上回到床铺上,让身边的蓉儿将她的绳子原样绑好,

    “绑紧一些。”她留了一只手替蓉儿绑好了绳子,几人便继续躺下。

    没过多久,有个婆子便醒来了,她从地上惊醒起来,还在奇怪自己怎么真睡着了,浑身摸了摸自己没有受伤或者被袭击的迹象,便爬起来颇为负责回头检查了一下屋里的女子,见一个没少。才回到门口连忙推了推旁边一人:“醒醒,还睡。”

    那婆子被推着才从十分香甜的梦中醒来,发觉自己不知不觉睡了半晌,同伴还盯着自己,嘟囔着找补:“现下估计不早,早该到睡觉的时辰了,换班的怎么还不来。看着这几个喝了迷药的小女娃,我们那么认真做什么?”

    另外一人显然也十分赞同,两个婆子便没再说话百无聊赖,一炷香的功夫真来了另外两个打着呵欠的婆子换班,这两人便出去了。

    诸葛嫣没有动作,她现在需要静候一个机会,要么那老爷突然来了,她需要上去梳妆打扮,要么就是次日,婆子们来喂饭食的时候。

    *

    秦玉娘等百里骅出门,便立刻让咏儿穿上她的衣衫假扮她,而她则换了一身方便的衣衫,按照咏儿说得路线,施展轻功来到一处别院之中。

    咏儿昨日只见到那人进了此门,还说此地守卫众多,想来此门中就藏了那些女子。

    她如今受了伤,强行闯进去不是办法,秦玉娘四下察看了地形,先贴着院墙跳上了一颗大树的顶端,静静待了一会儿。

    她天生目力过人,距离虽远,她也看清了这院中的侍卫大致的巡视路线,此地的防备未免太过严密些。她如一片猫儿般跳到了一处围墙内侧,顺着围墙将这宅院外侧转了一圈,又避着守卫将这宅院的内部浅浅探了一探。

    奇怪,各个房间似乎都没什么人居住,也没有哪个房间的守卫明显多些。他们把人掳来总是要派人看守的吧,那人藏在了何处。如果早有防备,她这样贸然前往只怕有危险。这时却感觉到侍卫们的动作有所变化,好像有人进了这宅院。

    打探消息最重要的便是全身而退,她不敢再探。

    她的武功内力在道使中不算顶尖,但是被派去花为朝做探子,花为朝号称江南第一楼,可不是简单的一间花楼,上上下下都是人精中的人精而且藏龙卧虎,因此她在追踪隐蔽之术上下了不少功夫,可称幽冥教第一,能进这宅院自然也能出来。她迅速回到了最初那棵大树上,因为视角太过清晰,她一眼便看清了这院中来客是谁。

    魏璟波?

    此人方才还在威胁她,转眼却来了这里,他来干什么?难道这里藏着他跟百里骅的勾当?是教主派他来的真正目的?

    这个距离什么都听不见,她细细读着远处之人的唇语。

    她断断续续看出讨论什么孩子的事情。

    她想知晓些消息,待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发觉此间不远处,还有人盯着。她转头去寻什么人,却见是几个乞丐和小贩。

    会武功的乞丐,丐帮之人。

    小贩应当就是薛氏的人了,看来这地方果真藏了什么秘密。

    灵越应该也发觉了这里有问题。

    不过越是热闹就越好,趁乱设法营救出这里的女子比较容易。只是如今魏璟波在此,她想进去探一探是万万不可能了。她等了一等,见魏璟波准备出门了,旁边的乞丐小贩自然有办法融入人群,她不敢保证不会被发现只能连忙回去了,如今只要百里骅对她还有兴趣,没有时间去别院,这院中的女子就还算安全。

    她顺着这院墙已经粗粗摸清了这宅院的一部分地形分布,心中已经有一些计划,便先一步从这别院快步回了百里宅。

    但今日在百里别院踩点的人不止一人。

    有个待在另外一颗高大树木上垫着手臂睡大觉的人,等这些人都走了才缓缓吐出嘴里咬着的树叶子。

    一个接一个,这么多人都盯着这里,这准备离开的男人不知什么路数但武功很高,并且是偷偷进的这别院,他并不认得。方才那个女子倒是有点眼熟,也他没仔细看,她甚至连追踪隐匿之术都属上乘。这些人是何方神圣他也顾不上,不耽误他去“偷人”就好。他回头看了眼这男人进了宅院、这女人逛了一圈根本没发现明显异常的丐帮和薛氏的人,摇了摇头。

    “这活儿真不容易,赚钱不易。”

    若不是这么难的活儿,怎么值得出动他天下第一侠盗呢。

    邬一啸转眼就把自己劝好了,还是他自己来吧。

    秦玉娘回了百里骅宅中,路过魏璟波房间时,知晓他定然还没回来,她便没忍住顺着窗缝望屋里望了望。

    却真让她看见一个女子,被铁链锁在屋里,嘴里还塞着布条,人已经瘫软下来,看上去精神状态亦不算好。

    她心脏跳了跳,魏璟波抓一个女子藏在他房里做什么?

    她心中奇怪,一不留神踩碎一支小树枝。

    “不好!”

    有个百里府的巡防侍卫似乎听见了,发现什么疾步而来。她掩着脸,暗中将她随身携带的玉哨灌入内力轻轻吹响,这侍卫还没见到她人,便中了勾魂术,眨眼间一动不动,脸上有些迷茫的神情。

    秦玉娘这才从暗中现身,用与她自己声音截然不同的低沉嗓音:“你此刻什么都没看见,回到你的岗位上去。”

    那侍卫在勾魂术中十分听话,睁着眼睛走回了原先的位置。

    她边撤边吹响了玉哨,再不敢耽搁,迅速回了房间与咏儿换好衣服,娇娇命人去给百里骅送消息,言说想他了,为了感谢送那玉女神仙膏的心意,替他亲手做了羹汤,等他回来一起用。

    魏璟波回房的动静有些大,惊醒了被他绑在床头的人。

    邹霜睁开眼,看见眼前人,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饿了吧,我今日出去太久了,有没有想我?”魏璟波一派浓情蜜意的样子,但她已经看透了此人的嘴脸,绝不是她以为的温柔情郎,而是个魔头。

    “都怪我,都忘了。”他上前拿掉了她嘴里的抹布,还伸手替她理了理飞散的发丝,“心肝,跟我说说话。”

    邹霜垂着头不肯出声,他便伸手要掐住她的脖子。

    邹霜见状连忙虚弱道:“你要听我说什么?”

    魏璟波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真听话,不过你不仅说话,就连痛到呻吟的声音,也很好听。下次我掐你脖子的时候,你一定要叫给我听。”

    邹霜只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人这么说,下次一定会这么做的。

    他埋头在她的颈边,用如获至宝一般的眼神看着她的喉咙:“你可知,我今日听了花为朝的双飞燕唱曲,俗!大俗!怎么及得上我心肝的一星半点。”

    邹霜又不说话了。

    魏璟波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喉咙。“心肝,你等等我想想,怎么留住你的声音。到时候,我再把你送去该去的地方,和她们待在一起。”

    邹霜感觉这手指冰凉的过分,害怕得吞咽了一下口水,“那是哪里?她们又是谁,都是被你看中的人吗?”

    魏璟波眼看着她喉咙上下动了动,这几句话又悦耳到大大取悦了魏璟波。

    他伸手在耳边做了个保证的手势:“她们只是药材、祭品,只是物件,你才是我的心肝。我真舍不得把心肝,和药材放在一起。”

    他轻抚着邹爽的喉咙,“不过还早呢。现在这里的东西也还没有凑齐,我要的找的也还没有凑齐,反正还有时间,不如我留着你,再多找几个人替代我的心肝吧。”

    邹霜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知晓这不是什么好话,他已经几次说舍不得把她当做祭品,所以带在身边折磨,如果当祭品不过是一死,她也分不清究竟是死比较好,还是如今这苟活的状态比较好。

    见她又不说话,他眼底的光就暗了下去:“心肝,不想跟我说话?”

    又在作戏,邹霜可怜地缓缓眨了眨眼,有些生理性眼泪盈满了眼眶。

    他毫不嫌弃伸手将那沾满了口水的布条重新塞到她嘴里。“看来是累了,那就别说话了,你该休息了。”

    邹霜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说的休息,就是真的睡觉。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张脚踏,他甚至会让出那张床,自己去睡脚踏,不会逼着她说话,不会强迫她与他同房,甚至从没与她同床共枕过。

    但她不敢表现出来半点轻松模样,继续方才那个姿势。因为若是她表现出一丝开心,他今日只怕会像逗鹦鹉一样与她说上一晚上的话。她此生还没有遇见这样的人,如此可怕又阴晴不定。不,准确说是她们霜月剑阁的其他师姐妹都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她早已明白这不过是一个局,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被看上,让他刻意接近。

    她历来只和自己门派还有落霞剑派的师兄弟有接触,对男女之情只靠话本子里一知半解,怪只怪,天下单纯的未婚女子没能拒绝一个武功高强、长相不差、脸上随时带着和煦笑容的谦谦君子刻意示好,怪只怪,她没有经验在山野中一脚踏入专为她设计的陷阱。所以脱离了师兄弟的身边,心甘情愿单独来见他,而被他直接点穴掳走。

    怪不得别人。

    邹霜躺在床榻上,悔恨与懊恼如同海水蔓延了她的心,她胸口起伏几乎喘不上气,明明闭着眼,却落下一滴泪来。

    却有人马上倾身而上,用舌尖飞快舔去了那滴眼泪。

    他抿了下唇,吃吃笑着:“心肝的眼泪是……”甜的两个字没能说出口,却很快停下,皱着眉道:“怎么是苦的?”

    魏璟波好像真的愣住了,“心肝的声音是甜的,心肝的眼泪怎么会是苦的?”好像在思考一个天下最困难的问题。

    邹霜心中无限酸楚此刻也不敢再哭了,她向内侧翻了个身,如果此人再发疯,她担心无法收场。

    魏璟波伸手在她的脸上划来划去,好像在确认她是否还在流眼泪,见她没有再哭了才颇欣慰地开口:“心肝,万万不可再哭了。太苦了,我不喜欢,我方才都想将你送去她们那里了。”

    邹霜此刻僵在床上一动不敢动,虽然看不见,脑海已浮现了他那张让人不寒而栗的和煦笑脸。她嘴里塞着布条,发不出声音,但想到这张面孔,感觉自己身子在不受控的发抖。

    却有一只手带着凉凉的提问,轻轻,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肩膀。

    耳边是那人很近的声音:“心肝发抖是因为不想离开我吗?”

    她发抖的身子几乎是强行被她控制着停了下来,她一刻都不想待在他身边。她被囚禁之后,什么招数都用尽了,求他、讨好他、甚至试图放下尊严色诱他,没有任何作用,这人简直是幽冥恶鬼,他上一秒还在笑,下一秒就不高兴,心情好的时候,她做什么都是心肝肉,心情不好的时候,她想要什么,他就不要什么。

    太折磨了,她感觉先疯的会是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好,好像眼泪又不争气的要流出来了。

    那只手的主人似乎知道什么,已经探到了她的眼角。

    他的声音冷冷地,“我刚才说的话就忘记了吗?不能哭。”

    她察觉到自己的软弱。不能这样,邹霜,死也要有尊严,她眨了眨眼,眼泪牢牢被压制在眼眶里。

    魏璟波这才放下了手,罕见地没有下一步动作,也没有折磨人,一言不发躺到塌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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